第13章 限三天破案

賈赦吓得一激靈,擡頭仔細的打量了眼崔恩正。

崔恩正一身布衣,料子完全普通,身上更沒什麽佩飾。當然看人不能看衣着。先前因着對方透露出來的氣勢,他賈赦已經夠禮待人了。可萬萬沒想到傳說中的小崔還真跟話本裏的包青天一樣,愛微服。

但現在看臉……

賈赦對比對比自己到手的履歷,眯着眼細細打量了一番,眼裏透着濃濃的狐疑。這小像畫得平淡無奇,長得讀書人該長得的白嫩樣。可面前這人,看着像個武夫。是武夫,不是子承父業兇巴巴的屠夫!

膚色是硬漢陽光的小麥色,這五官組合一起也是堅毅英俊氣的,不像溫文儒雅的那一卦,反而跟他爹相似,不過氣場到底比他爹弱個七八分。畢竟,他爹見過血殺過人,更氣勢迫人些。

不過管他氣勢如何呢,連皇帝,他也抱着人大腿哭過。

略過內心的小糾結,賈赦面色鎮定毫無波瀾:“是嗎?還恕下官無禮,可否瞧瞧大人的令牌與文牒?”

随着賈赦的話語,原本驟然死寂的氛圍恍若春風弗來,漸漸恢複了些生機。

在一旁的崔捕頭默默擦汗。也對,對他們這些蝦兵蟹将來說,崔大人官威赫赫,可對賈赦來說,沒準三品以下從前還得不到他一個好臉相對。他父祖都超品呢!現更是聖寵在渥。

看着賈赦笑意盈盈,不見任何尴尬,神态自若的模樣,崔宇笑笑:“這是自然。”說着從包袱裏遞過證明身份的文牒。

接過文牒,賈赦一眼略過後,深呼吸一口氣,笑道:“早就聞崔大人斷案如神,恍若包青天在世。沒準這女鬼正是知曉崔大人您的品行,才攔路相告!”

有什麽好尴尬的,想他昔年一回來連自己重生的老底都揭露出來了。

硬着頭皮往前看呗!

一聽賈赦這話,崔宇這會是徹徹底底有些無言以對。他也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也不乏世家子弟出身,可偏偏就賈赦說話辦事格外的令人……自覺也算學富五車的傳胪想了想,唯用無可奈何能稍稍诠釋自己此刻的心情。

“賈大人客氣了。現在有要案發生,我等也先不寒暄了。”崔宇面色肅穆道:“先前我們檢驗的時候發現這屍體……”

尚且不知泰興帝還留着份驚喜給他,這邊崔宇考慮了賈赦同僚下屬身份,引着人前去看屍體,打算跟人說說自己察覺到的線索以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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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看着頂頭上峰的路線,腳步跟紮了根一般,不想動彈。

燕捕頭輕輕推了一把。雖然本朝捕快仵作等不是賤籍,但自願從事的人也很少。他是祖祖輩輩都從事這職業。想當年,他十三歲巡街,一晃眼如今都四十了。說句厚臉皮的話,他是看着賈赦從榮寧小霸王到京城一霸到浪子回頭金不換。

賈赦扭頭瞪眼目無尊長的燕捕頭,一步一挪往前,每走一步,感覺空氣中的血腥味便更濃了一分。

打開扇子,賈赦故意遮擋住自己吓半白的臉,眼角餘光幽幽看眼已經跟上崔宇步伐的鐘平。

他既然提前得了打好關系的話語,自然也調查過崔宇身邊的人。可崔宇大概真若外界傳說的“天煞孤星”般,他娘因為生産傷了身子,又日夜辛苦賣豬肉,在他十歲的時候就亡故了;他的妻子也沒個福分的,因為生産早亡,留下個兒子;他父親倒是随崔宇赴任享了幾年老太爺的福,可因為一場秋寒引發舊疾,也亡故了。這崔宇潔身自好,也沒娶繼室也沒個小妾丫鬟,這些年自己撫養兒子長大,除此之外也沒個其他親人。

所以除了崔宇之子崔承衍外,與崔宇關系最為親密的便是鐘平。鐘平與人同老鄉,據聞還是同窗好友,有秀才功名,但連考兩屆未中舉,便随崔宇赴任當了師爺。

似乎感受到賈赦的目光,鐘平回眸看眼賈赦,似笑非笑道:“也是,賈大人乃千金之軀,自當不能染了這晦氣。”他是完全想不出皇帝為何委任個繡花枕頭賈赦為通判,簡直是在拖恩正的後腿。

“就晦氣!”賈赦迎着人的目光,冷聲:“但本大人職責所在,最多心理說說而已,這行動上……”

故意拉長了語調,賈赦秉承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輸人不輸陣的勇氣,大步朝前走了幾步,而後回頭掃眼鐘平,帶着絲傲氣。

他賈赦是因為泰興帝的話對小崔敬重一分,如今也算愛屋及烏,否則對于這種暗戳戳帶着鄙夷之色看他的,早就命人打了。理由都是現成的,不敬尊長!

他賈赦官服脫了,裏面還穿着爵袍呢!

正當賈赦心理哼哼之際,忽然聽得耳畔響起略低沉的聲音,一擡頭,正好對上崔宇深邃冰冷的眼眸。

“再往前走就破壞現場了。”崔宇道。

“哦。”賈赦愣愣點頭,努力的目光轉向那躺地的屍體。

穿着應是平常百姓的粗布麻衣,此刻渾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下半身,那衣衫撕裂,很容易就讓人想到發生不好的事件。而那烏黑亮麗的頭發披落擋住面容……

賈赦眼睛倏地睜大,看着那屍體面容,失聲尖叫—“啊!”

“老爺/大人。”老遠跟随賈赦身後的護衛以及周圍的衙役都圍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看着賈赦興奮的拍着崔宇,手指着那女屍。

“那……那……”賈赦喘息了好幾回氣,才平複下心情,“那是倚翠樓的花魁青蓮姑娘!”

“賈大人确定?”

“那當然了!這丫頭曲唱的不錯,氣性挺大。”賈赦漫不經心的說着自己當年的風流往事:“爺當初捧着她,還小、浪、蹄、子的竟敢拿喬,轉頭給我對家唱曲。當時我就捧了紅袖姑娘跟人打擂。”

“賈大人好興致。”崔宇冷冷看眼眉眼間帶着不經意冷漠淡然的賈赦,目光轉向人身後那一堆捕快:“燕捕頭,既然有屍源,且去查證。”

“是。”燕捕頭抱拳領命後,看着崔宇,小心翼翼拉扯賈赦的袖子,然後忙不疊安排去。

賈赦回過神看眼崔宇,一臉無辜:“大人有事情要吩咐下官嗎?”趕緊吩咐,他也好走人,太血、腥了。

“有,賈大人應該可以出面跟人聊聊。”崔宇眉頭一簇,沉聲道。

“誰?”

“還恕本官眼拙,但料想賈大人應該知曉。”崔宇目光往不遠處而來的一隊人往去,順帶手指一伸,替賈赦指明方向。

賈赦順勢而望,一張臉都成苦瓜臉:“崔青天,走吧,十二皇子殿下。”

十二皇子殿下司徒琅,李妃所出,天生聰慧,敏而好學,頗受帝皇喜愛。其上頭有兩一母同胞的兄長,還有一個姐姐。

如今李妃雖然年老色衰,但光子嗣的數量就吊打泰興帝後宮所有人。而且這還是自幼随泰興帝的。就是那啥教導宮女。故而李妃一系随着時間的流逝,也逐漸站穩腳跟,甚至深根蒂固。

崔宇看了眼耷拉腦袋的賈赦,回眸掃眼踩着仆從下馬的十二皇子。十二皇子現年不過九歲,倒是長得粉雕玉琢,可窺見日後那貌比潘安的好相貌,只不過面上帶着分狠厲,硬生生破壞了好相貌。

“下官見過十二殿下。”

賈赦和崔宇齊齊彎腰行禮,可還沒說完慣例請安的話語,便被人冷笑打斷。

“哼,本殿可不安。”十二皇子昂頭掃了眼為首的賈赦和崔宇,眼裏閃過一絲嫉妒,道:“你們兩個都深受父皇重視,可連轄下發生的案件都不知道?還為父皇分憂?要你們有什麽用?!”

明顯是得到了崔宇也在場的消息,十二皇子特意前來找茬。一下子能怼兩深受皇帝寵愛的人,過後還有理由來推脫,是何等的爽。

他原本是磨了好久,才得了自家母妃許可,随他的六姐姐出宮禮佛游玩,豈料晦氣的很,半道上被個山野村夫的一句“死人了”吓得衆人驚破膽。

但萬萬沒想到事情還有別樣的發展,例如新上任的順天府通判和順天府尹都挺礙眼的,正好可以借刀殺人。

十二皇子一派正義凜然,引經據典的把兩人罵了個痛快,最後朗聲總結道:“本殿下給你們三天時間破案,否則休怪我告到禦前,革了你們的職!”

說完,十二皇子狠狠一甩袖,帶着人威風凜凜的離開。

全程沒有說話機會的賈赦看看似乎被熊孩子氣的面色都能堪稱包公的崔青天,小心翼翼開口:“崔大人?”

“我家大人正在思考,還望賈大人莫要打擾。”鐘平聞言,面色淡淡的說道。這場無妄之災恐怕還是由賈赦引起的。

“鐘兄,沒事。”面無表情的崔宇聞言,緩了緩面色和聲道:“賈大人,鐘兄,且不提皇子戲言,且辦案吧。這案子的死因令人狐疑。發現的草堆是抛屍的現場,經過勘驗,看似性、虐而亡,但好像是為了掩藏其真正的死因,而且其背部的傷痕……”

賈赦聽得雲裏霧裏的,但看崔宇說起來振振有詞,而且旁邊的順天府仵作還時不時的點頭附和。這兩說興奮起來,還在屍體上動來動去。

賈赦感覺眼前盡是一片血紅,而且有些烏黑的血跡與屍體那白皙的肌膚形成刺人眼球的視覺感受,甚至那下半身那污濁的液體還流動……

喉嚨間都翻出酸氣來,賈赦面無表情的憋着,待聽得一聲“回衙門用酒醋擦拭”後,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到官到沿邊,哇得一口吐了出來。

原先憋久了,現如今像開閘了洪水般,一下子全一洩耳出。賈赦感覺自己隔夜飯都吐出來了,胃裏卻舊翻江倒海翻着酸,可腦海中依舊浮現那些

……

“嘔……”賈赦都忍不住用手扣自己的嘴巴,他賈恩侯要當官也不一定幹個縣官,在六部尋個空缺也容易的。但眼角餘光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手緊緊握着扇子,在眼眶打轉的眼淚努力憋回去,眼裏漸漸露出一抹堅毅之色。

深呼吸一口氣,賈赦推開小厮的攙扶,要了水漱漱口,手又緊緊握着扇柄,慘白着臉回來。哪怕就算當木頭人,他也得繼續聽着。

畢竟,身在其位謀其政。他得擔當起來。

眼見賈赦歸來,崔宇不由得多打量了眼賈赦。先前遠瞧着第一眼,便覺賈赦是如傳聞中的美儀容。反正以他這些年所見,未有人極。身上那股氣态也非一般人家能養得出。但人看着單純,實則卻也精明,而且也深知分寸。試問世間有多少人能坦誠自己的缺漏,說一句自知之明?

現如今在看,這一身青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倒也合身,尤其是那胸前的鷺鸶,正恍若其人—【雪衣雪發青玉觜,群捕魚兒溪影中。驚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曉風。】

多年後,崔宇回想起來,自我剝惜道大概是初見這一日,這恍若滿樹梨花飛舞飄蕩的鷺鸶,就不知不覺飄蕩到了他的心眼裏。

賈赦聽着這文绉绉的不愧正數第四的傳胪文采,當即呸了一聲:“六品都這官服,說來說去還是看臉。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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