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霸王難當

二皇子眼睛猛得瞪圓了一分,語氣冰冷:“你再給我說一遍?”

“皇上吩咐的。”賈敬又一次的面無表情且從順如流說了一遍。

二皇子嘴巴張張合合,老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深呼吸一口氣,手緊緊的攥着衣袖,“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不去飙車挑戰野獸攀懸崖了吧?”

“孤的命那麽貴,怎麽能死?”

“…………”賈敬默默回去了。他先前鬼使神差說出緣由也着實是膩歪了這父子兩的矯情勁,有什麽話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多好。可千言萬語一句話,誰叫他攤上這麽對皇家父子呢。

待賈敬一走,屋內只剩下了二皇子一人,一個人靜靜癱坐了許久,笑着走到梳妝鏡前,望着鏡子裏那面黃不饑的臉,倏忽間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要是……要是你是女兒身該有多好啊!父皇就會永遠疼着你寵着你。你就不會像個提線木偶一樣,除了做太子,什麽都不會。”

“看看那些世家子弟,明明同樣的歲數,吃喝玩樂多開心啊!”

“到老了,還可以來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大器晚成。”

“可是你什麽都不能錯。”

“從小到大,錯不得。”

“一錯就是鮮血直流,就是白骨累累,就沒了命。”

空空蕩蕩的屋內,徒留了那最後一句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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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包廂內賈赦打着哈欠,邊喝茶邊愣怔着:“珍兒,叔剛才靈光一閃,發現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麽?……咳……”賈珍不顧禮儀,直接舉杯給自己猛灌茶,聞言當即嗆了一口。他喊了大半時辰,嗓子都喊啞了。他們定的計劃是,他跟賈赦搗亂,吸引管事們的注意力。那啥青天偷偷拿着他畫的地形圖,暗中尋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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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一臉真摯的看向賈珍:“為啥我們不直接找霍老五啊?現在燃眉之急不是兇殺案嗎?”

賈珍聞言,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壓着心裏竄出來的小火苗,咬着牙低聲回道:“不是你們要來美人窟現場勘查的?”

“合着這意思要怪我?”賈赦擰眉:“那還不是因為你不知道幕、後東家是誰,靠山是誰。這種來路不明的還開在荒山野嶺的店,你也敢混!小心是話本裏的聊齋!要不然怎麽就晚上營業呢?”

賈赦喝口茶醒醒神,看着氣鼓鼓的大侄子,正兒八經分析道:“正經青樓都是府衙備案,會交稅的!地下錢莊賭場什麽的,個個來歷咱心中也清楚,就這家最神秘了。也真是奇了怪了,在京城混,連碼頭都不拜一下。”

賈珍到底也是一家族繼承人,而且自己年紀輕輕就頂門立戶,随着賈赦的話語一點撥,心理也存了分困惑,好像是有些詭異,這美人窟好像一夜之間就崛起,就在圈子裏流行開來,如此財源滾滾也沒個來找茬的。

“知道叔先前為何要喊一萬當肥羊了吧?”賈赦看眼快要結束的拍賣會,湊在賈珍耳畔悄聲道:“等着,咱今晚當回小霸王吃霸王餐。”

賈珍一臉懵逼的看着賈赦:“叔,這多丢面子啊?”

“他……”賈赦咬牙:“他這是黑店,我們黑吃黑怎麽了?再說了,你叔什麽時候真吃過霸王餐了?”

拿着扇柄點點賈珍的額頭,賈赦唰得一下展開玉扇,以一種微妙嘚瑟外加無賴的神色,幽幽道:“沒錢了自然是派人回家取錢啊。”

瞧着扇着扇着,自己叉腰笑得活像只偷到了腥的貓,賈珍先是恍然大悟,而後嘴角抽抽。随着內務府對賈家的整頓,幾乎全京城都曉得了賈赦的人全是內務府派來的。這管家戴安還是宮中內相戴權的徒弟。

美人窟要是有膽子真問他赦叔要錢,還跟着去賈家要,那還真是老壽星找死了。

賈赦感覺自己老機智了,一招就試探出美人窟背後東家的深淺。等拍賣會的仆從拿着包紮好的玉獅雕,汝窯花瓶等等過來,要錢的時候,完全按着自己的“戲”發揮起來,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

“叔,”賈珍深呼吸一口氣,配合着賈赦唱念俱佳,提醒賈赦因為知曉美人窟的規矩,小厮沒帶,只帶了幾個馬夫護衛前來,而錢向來放小厮身上。

“得得得,看你也不管事,去把你們管事叫過來。”賈赦說完瞥眼拍賣會的小主管:“你這奴才什麽眼?我賈恩侯會賴賬不成?去把你們管事叫來!”

沒一會兒管事便道,聽着賈赦說完派人跟随回賈家去取錢,不由得心理愈發佩服自家東家,低眉順眼道:“赦老多慮了,奴才們豈敢輕視赦老。料想赦老也做不出如此無恥霸王的行徑,倒不用派人跟随,這顯得小店不信任您。不過到底在商言商,您若是方便,留下個條子,一式兩份,到時候您派個賬房管事來銷賬便可。”

“…………”賈赦深呼吸一口氣,微笑道:“這也行。我賈恩侯不說縱橫纨绔圈子,講究顏面。就算如今身在官場,也必須愛惜羽毛。”

賈珍垂首不敢看他叔的臉。

過了半個時辰後,賈赦已坐上回程的馬車,問一句賈珍:“沒人跟着了吧?”

賈珍緊張的點點頭,屁股不着痕跡的遠離再遠離,坐到門口,免得被炮火無辜殃及到。

瞅着賈赦那黑臉,崔宇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問了一句:“你怎麽不開心了,不是還買了幾件古玩?”

那管事态度親切的跟見着財神爺一樣。

“古玩你、妹!別惹我!”賈赦掏出簽着自己大名的欠條揉成團往崔宇身上扔:“沒想到老子還有一天會被人開刷,耍着玩!”

崔宇困惑的看眼早就躲遠的賈珍,展開紙團,當即渾身僵硬,沉默了半晌,回過頭來:“你……你……八……八……”

“不就八萬兩買了個三破玩意嘛!”賈赦翻白眼:“老子現在更氣的是那幕後東家,到底是誰那麽不要臉不懂規矩啊。”

“我非抄了這家店不可!”

“叔,您這也忒不講理了些吧,這買賣自我情願的。”賈珍弱弱說了一句:“那些游戲有些真很刺激很好玩的。”

“等你缺胳膊斷腿了,再說說好不好玩!”賈赦扇扇子,邊給自己降火氣,邊斜看崔宇:“你查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了沒?”

“兇殺案的線索沒有,不過這些人倒真是無視生命,視人命如草芥,該好好整頓查抄。”崔宇眼眸帶着絲憤怒,道。

“切!”賈赦翻了個白眼,這會到是冷靜下來了,鄙夷道:“那幕後大佬,不排除像陳國舅那傻逼可能性,但是擺明了連我賈家都不怕,還怕你個小小順天府尹?別說告到皇上面前,他……”

賈赦忽然話語一滞,感覺自己腦海中忽然冒出一道名為智慧的光芒。試問這普天之下還有誰不怕皇帝,能夠破罐子破摔的?

除了那個從雲層跌落到塵埃裏,已經被廢太子,只剩下個光頭皇子稱呼的二殿下啊。

因為對他來說,一切沒有再壞的可能性。

自己沒了太子之位,太子妃母家卷入奪嫡之鬥中,已經被流放邊關了,太子妃抑郁而亡了,而他的外祖家本就人丁稀少,直系血脈也沒了;除了血緣姻親紐帶的政治資源外,其餘東宮班底,一半是昔年泰興帝安排的,随着太子被廢,早就各自離開了。剩下那一半,不過幾個書生,能幹什麽事?朝中就算有人再支撐嫡長觀念,可已經廢過的太子,還有重立的可能性?

那廢太子慘的,連其長女都誤了花期,婚事到如今都沒着落。

馬車內的兩人間賈赦面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青,青白交加着到最後黑成鍋底,不由面色帶着擔心。

崔宇當即問了一句:“恩侯,怎麽了?”

“怎麽了?”賈赦回眸瞪眼崔宇,呵呵冷笑了一聲,擡手從人手裏抽過欠條,又一次揉成團,往賈珍身邊一扔:“明晚我讓筆墨紙硯帶錢來找你,你替我去還了吧,我不去了。”

別人不知道,但他賈赦好歹還經歷一回。知曉這天家父子兩除了君臣矛盾外,還有父子論偏心的心結在。

他賈恩侯可不興在李逵面前裝李鬼,拿自己在皇帝那小小的顏面跟人親兒子賭。

“叔,不砸了?”賈珍接過欠條,有些狐疑的看着驟然改變态度的賈赦。

“砸什麽砸,說得我像惡霸一樣。”賈赦冷哼,眼角餘光瞥眼崔宇,唯恐人因他的态度起懷疑,磨牙回道:“不是你說的買賣自願?再說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哼!”賈赦自顧端茶,一派火氣:“對了,今晚太晚了,我……”

“崔大人,”賈赦深呼吸一口氣,像是被情勢所逼迫一般,道:“我知道你說要宵禁了,本官更是要以身作則,我們不會城,直接去莊子吧。”

“那就打擾了。”崔宇看眼賈珍。

賈珍罷手:“崔大人客氣了,沒事。不過就一點,這莊子做主的不是我,是我老爹。他愛道,沒事煉丹然後炸個丹爐什麽的,萬一晚上睡着了,聽到也當沒聽到。”

崔宇:“…………”

“沒事,放心,我晚上纏着敬哥睡,敬哥非但會享受,那床可舒服了,而且還會講睡前故事。”

崔宇面色一青,愣愣的看着賈赦,總覺得人必須好好學習什麽叫謹言慎語。當弟弟的有用纏着睡來形容兄弟情義嗎?

賈珍泛酸:“還睡前故事,我可從來沒待遇。”

“給你講鬼怪故事,害得你從小就不敢一人睡的哥哥你要不?”

“帶我抓鳥,結果讓我插着羽毛當鳥!”

“…………”

一到莊子,賈赦示意賈珍安排好崔宇以及等候的捕頭們,自己去了主院,直接闖進了賈敬的房間。

剛送走個女裝公主殿下,結果又迎來混世魔王,賈敬面無表情:“大晚上不睡覺幹什麽?”

“你也不是沒睡?”

“被你氣的。”

賈赦狐疑的看眼衣衫整齊的賈敬,示意仆從下去,當即眼眸一迷,帶着抹審視将賈敬上下打量個遍,眼眸緊緊盯着人那雙沾染灰塵的靴子,眉頭一挑,道:“我記得這院子有密道通往內城!”這前朝末帝為其寵妃修建的,除卻奢華外,大抵也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了,故而在主院花園裏有條密道。這是還是當年賈敬帶着他抓迷藏發現的。

“對啊。”賈敬面色毫無波瀾:“哦,明日十五,你要早朝對吧?那跟我說什麽?自己知道路,自己回去啊。還等着我給你提燈籠?”

“啊!”明天竟然還有大朝會?!

“叫什麽?”賈敬眉頭一皺:“難聽死了。”

“不是我啊!”賈赦吓得躲賈敬背後,“你聽,還在有人叫。”

聽着外邊響起凄厲無比的尖銳慘叫——“啊,有鬼啊!”賈敬默默的捏緊了手中的拂塵,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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