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V第六更

賈敬說完也不去看司徒琸如何了, 徑直起身親自去尋賈珍。

雖說他們父子兩如今算住一起,但介于莊子太大,而且他也扪心自問他們父子間的關系有點淡。

不敢當嚴父,怕把人吓壞了。賈珍尋回之後, 是他祖父在家時刻帶身邊, 寵着;賈赦帶着他,兩人跟小螃蟹一樣東家打架西家挑釁, 打贏了叉腰哈哈笑,輸了兩個都哭—我/大侄子輩分小且我/大侄子還是個孩子。這兩能安全在勳貴朝臣子弟圈子裏平安長大, 還真多虧了長得好,但凡打架都沒人朝着他們臉打的,反而這兩王八拳亂揮。

可若當慈父, 呵,那真是獨苗要上天了。

賈敬手緊緊捏了捏拂塵。

這世間的權勢,他對比太子與泰興帝的争奪, 從而喪失興趣;這世間的後院家宅,他看看隔壁家那兩代主母各偏疼一個打擂臺的, 從而帶着了一絲厭棄之情;至于這情感, 他卻是從自己身上體悟出的惡心。

他仗着家世恩情, 想要娶個合格的主母;

溫氏因恩情因所謂的前途颔首斷情, 應嫁,最後卻又意難平,得隴望蜀;

徐遠志癡情不改,最後還情不自禁, 呵;

他們三人中就珍兒無辜,被無視被冷暴力最後還目睹了一切,下山想回家還被拐。

當年,為了所謂的面子,還得是賈珍被扣上不愛學習故而離家出走的帽子。

現在不管誰敢拿此做文章……

賈敬念頭拂過,當即“咔擦”一聲,手折斷了拂塵。

待趕到賈珍素日所在的知行院,還沒進門口,就聽得院內外傳來各種叫好聲——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四個六,爹,滿園春!”

“傻兒子诶,你爹我這招叫混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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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珍大哥,再來一個!”

“等着!”賈珍一腳踩在書桌上,一手拿着簡易的竹筒搖骰子,聽着骰子咕嚕滾動的聲音,再看看兩小孩崇拜的眼神,感覺自己也算緩緩吐出了一口被困山莊的鳥、氣。

邊搖,賈珍掃掃一旁默默兩手搖骰子的陌生小孩,總覺得沒準是他爹私生子。不然,當他賈珍眼瞎呢,家道中落的小屁孩用貢品雪緞。而且,也就糊弄小孩子,這瘦竹竿一樣的看着小,但這麽高個,總不會只有四歲,比蓉兒還小。當他沒養過孩子啊?找個太醫懸絲診脈測骨骼,就騙不了人。

叫什麽賈薔啊,編什麽身世,他賈珍什麽歲數了,還用得着跟個小屁孩計較不成。

現更名為賈薔的司徒康默默拿開竹筒,看看自己搖出來的六。

賈琏和賈蓉驚訝的微微張大的嘴巴。

司徒康面無表情将骰子放進去,又搖,而後又放又搖。

“你……你這小啞……小屁孩手氣不錯啊。”賈珍偷偷瞥了自己搖出的數目,呵呵笑一聲,神色柔和萬分:“知道什麽叫賭大小嗎?”

“珍……珍珍……珍大哥,伯……伯父!”賈琏因正對門口,回過神來,忙不疊叫了一句。

賈珍扭頭,看着越來越近的黑雲,感覺自己小命休已:“爹,爹……你聽我解釋,這骰子……我就手癢玩了幾盤而已,沒想着玷、污道門清淨之地。”

賈敬:“………………”

賈敬緩緩深呼吸一口氣,看看兩手抱着竹筒還在搖的賈薔,轉了轉視線。三清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應驗的這麽及時嗎?

“你們三繼續玩,”賈敬習慣性想揮拂塵,但手空蕩蕩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暴戾了。

賈珍默默松口氣。沒帶武器,小命保得住。

“你跟我來,貧道要告訴你些紅塵俗世。”

聞言,賈珍呵呵笑了一聲,眼眸掃掃那賈薔,感覺心中有譜。他不介意人認祖歸宗,這爵位族長都是他的,他自己兒子都那麽大了,而這賈薔又是個小啞巴小傻子,他完全不介意手指頭縫裏漏點。錢花在自家血脈上,總比給那些不知哪裏冒出來打秋風的族人強。打水漂都還聽個回響呢,族內那幫老不死的只會倚老賣老,想欺壓他這個族長。

不過,這底盤不能這麽快透出來,得借此要挾,他得每天少跑一圈,少打兩套拳,然後讓他每隔十天回寧府,摟個小妾喝個花酒聽個小曲。

對了,他給他赦叔定的這批揚州瘦馬快到貨了,還得去綠水山莊驗貨。

賈珍小算盤噼裏啪啦響,尤其是見他爹難得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更是默默打算給自己加籌碼。

賈敬瞅着那臉,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一咬牙,開門見山:“現那個姓徐的死了,清北書院被各方争奪,有人打算拿你開刀。想要給你繼承。”

賈珍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要。老子連《三字經》都不會,還書院?”妓、院還可以說說。

這個據說害他吃不過不少苦的玩意拿回來幹什麽?他賈珍可沒讀書出仕的心,想要做官,直接活動一下,就有了。

賈敬點點頭:“很好。”

頓了頓,賈敬感覺自己這樣太冷淡了,想了想,解釋了一句:“拘着你鍛煉身體,是讓你人到中年,還能金、槍不倒。少年養生很重要。”

猝不及防的聽賈敬一句關心的話,賈珍感覺自己特不争氣,“爹,我……”

“我……”賈珍帶着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激動,哽咽道:“我馬上回去那族譜,那賈薔怎麽認祖歸宗都成。”

“認祖歸宗?”

“對啊。”話一出口,賈珍解釋了自己的一番猜測,最後還感覺自己特兄友弟恭,是個好哥哥:“錢財方面我不會虧待他的,他要是能醫好,我也不會吝啬的。”

賈敬:“…………”

就在賈敬沉默糾結是否就讓此誤會下去,這邊随着時間流逝,被擋在莊門外的一行人神色不由的變了又變。

李副山長面帶愠怒之色:“這賈家還真是好大的排場!”

自打他當山長以來,交往的名單中也不乏豪門世家,勳貴宗親,甚至還有不少皇子,都沒有一個像賈家這般不知所謂!若不是因今早帝王複立太子,恐怕他也不會同意先問過這所謂的溫家外孫。

“六皇子?”鄭副山長聽着競争者的抱怨,眉頭露出一抹喜色,小心翼翼看了眼他的女婿六皇子。

有人開了頭,禮部侍郎也感覺自己等不下去了。都一個多時辰了,這賈家竟然連莊門都沒讓他們進去,若不是……

感覺自己胸腔裏憋着一股濃濃的火氣,禮部侍郎眼眸帶着冷意,眼角餘光掃過匾額,感覺自己怒發沖冠,甚至不甘心。

這偌大的清北書院也許有朝一日會被賈珍那種上不得臺面的纨绔敗家子所得。

可這就是命!

這敗家子從世俗律法來說,就是唯一的繼承人。

“六皇子,下官鬥膽,還是請三司協助吧。”禮部侍郎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六皇子。

六皇子素有才名,雖然進入禮部歷練,但也不像其他部門的皇子那般飛揚跋扈,高高在上,他待人如沐春風,性子溫和。

所以,他也不願意六皇子因為其岳丈争奪山長之事被某些人借機利用攻讦。當然此禍水西引,也與他自身利益息息相關。

現在他的頂頭上司要上奏丁憂了,到時候空缺出來的尚書之位,他也有能耐争一争。

迎着衆人各有心思的神色,六皇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嘆息道:“我等有事上門相求,等候一二又如何?徐先生一生唯此心願,你我又豈可讓先生在天之靈無法安息。”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願賈家能夠看在先生這些年的為國家培育了不少人才的份上,早日放下心結。”六皇子掃眼山莊的匾額,笑着道:“更何況玄真道長信教,道教奉行“知常容,容乃公”的準則,也定會寬容謙讓、包容明禮。”

聽到六皇子似乎帶着息事寧人的腔調,李副山長心中冷哼了一聲,覺得皇子也不過如此窩囊廢。

到底不是多得寵的皇子,這底氣不足。

想起支持自己的五皇子—寵妃子嗣,外家是甄家,出了個奉聖夫人,被帝王曾說過是“吾家老人。”李副山長眉頭一挑,眼底裏透着股得意之色,側眸掃了眼幾個跟随而來的學生們,對着其中一個學生使了使眼色。

又過了大約三炷香時間,眼見左右同窗面色都有點不虞,先是竊竊私語了幾句,說着賈珍的在京的種種纨绔之舉,而後又是長嘆息一聲:“也虧得先生好涵養。賈家昔年這般無理取鬧,丢孩子反怪先生,也能容忍。”

“清茗兄,誰說不是呢?聽說了沒,原本先生和溫家小姐才是真青梅竹馬的戀愛,賈家挾恩仗勢娶的。”

“噓,輕點。”

“要我說還是……”

經過這麽有心一點撥,衆人不知覺便加深了一分對賈家的怨恨,到最後越說越是陳詞激昂,鬧着要賈家人出面。

“我等若不是秉承君子之禮,念着王老遺言和徐山長心願,又豈會來此門前受辱?!若是賈家再不給個說法,我劉某人不介意上書,上達天聽!”

特意前來守門的親衛們一臉楞逼。好像受辱的是他們大爺和老爺吧?提出捧靈送終的是你們這幫讀書人吧?

只有爹死了,才會披麻戴孝,捧靈送終。

“你他娘的爹、死了,自己滾回去捧靈送終!”賈赦一聽到消息就忍着屁股疼,直接駕馬狂奔而來,眼見門口烏壓壓的一群人,又聽得最後一句,忍不住咆哮道:“你們當寶貝,我們又不當寶。”

一見賈恩侯到來,本來一直靜默的六皇子嘴角不自禁上翹了一分。等了這麽久,終于來了條肥魚了。

“還望賈大人暫且息怒,我等前來也是為了尋求一個妥善的解決之道。”六皇子和聲開口道:“我等誠心真意前來,也是為了化解雙方恩怨,讓清北書院能夠更好的發展造福更多的百姓。”

“令侄乃溫家最後一絲血脈,且徐山長他……”

賈赦彈彈自己的爵服,含笑打斷六皇子的話,邪笑一聲:“衆所周知,我賈恩侯誠心真意的要把賈家家産送給皇帝叔叔,按照在場諸位的理論,皇帝叔叔要給我捧靈送終?”

“我現在就可以去死。”賈赦從袖子裏掏出匕首:“我這把可是禦賜匕首,我爹當年從匈奴王廷得來的勝利品,據說吹發立斷。”

“這就是我遺願,怎麽不敢幫我實現了?”賈赦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逡巡了衆人一眼,透着濃濃的鄙夷:“我賈家家産起碼可以讓數萬人窮人活過來,吃得飽,難道不比區區一個清北書院重要?”

“看見了嗎,血……”賈赦咬牙:“我死了化成厲鬼等着你們伸張正義。”

說完,飛快的一抹脖子。

賈赦撒手扔掉匕首,而後直挺挺倒下。

原本一旁的小厮似乎剛回過神來,齊齊失聲悲恸:“老爺!”

“快,快去請太醫!”

“快,去叫莊內叫人啊!”

“老爺,您醒醒啊!”

“你們滿意了吧?我們老爺被你們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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