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輿論大戰中
賈赦完全就是顧頭不顧腚的人, 在短短的一個下午內能如此面面俱到,調度有方,完全不可能。他榮寧兩賈幾代人智慧全塞賈恩侯腦子裏,都沒準達不到這驚天動地的效果。
賈敬感覺自己的評價很客觀很中肯。
賈赦感覺自己抓重點能力也很強, 因而能夠理直氣壯的駁回他哥這種沒有絲毫手足情的指控:“我腦子好的很!我一證實消息無誤, 就換了爵袍,抱着大祖父, 我爹的靈位進宮了!”
賈敬和司徒琸齊齊目瞪口呆,果然是他們與世隔絕的太久, 跟不上現在的政、治手段啊。
“我這次沒去哭鼻子示弱,反而态度很強硬,很認真的去死谏了。”賈赦娓娓道來自己這小半下午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歷程。
話說賈赦接到小厮來報後, 是直接怒得一蹦三尺高,邊派人再去打探,邊咬牙切齒, 鬧得衙門內所有人都不解。在他們眼裏,這聽起來捧靈送終有些不妥, 但有遺願, 賈珍身為故友之子幫忙收屍也是應當的情分, 再說還有遺産繼承呢。
燕捕頭等人都勸着賈赦:“賈大人, 屬下妄言,這也是兩全其美之道啊。是,像您這般身家,是可以請西席單獨教導, 一對一。可世上到底是平頭老百姓多啊,這書院不說在全國名聲如何,可京城周邊,近些年來哪個不以他為榮為傲?這些日後不都是可以轉化為賈家的資源?為着這麽一口氣,日後沒準遭了某些寒門子弟的排擠,何必呢?”
連任了多年的順天府總捕頭,燕捕頭自覺自己也有點政治敏感度,能揣摩出一二人心來,嘆道:“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替貴府公子想想,是不是?先拿到手,然後想要怎麽改,不都賈家說了算?”
“是不是在你們這些人眼裏,都覺得我賈家無理取鬧?”賈赦怒急反而冷靜下來,看了眼左右的捕快衙役,而後定定看向燕捕頭:“老燕,你說實話。”
燕捕頭定了定神,開口道:“昔年我剛入行沒多久,也參加了打拐。賈大人,作為一個捕快和一個路人,其實……”
迎着賈赦的視線,燕捕頭一咬牙,沉聲道:“其實還挺幸運有這麽一回事的。先前燈會上也年年丢小孩,平日也有被拐走的,父母悲痛欲絕,可是我們抽調不出那麽多的人力物力,而且但凡猖獗的,背後都有靠山。我……我幾乎都快麻木了。但自打珍大爺被拐後,可以說京城十年間沒有拍花子敢進入。”
當年,賈家是直接帶着兵血洗了京城地下勢力,而後由此朝周邊,甚至全國擴散。要知道當時,賈代善才班師回朝沒半年,帶過的兵都是殺得匈奴滅國的。三司和順天府只有跟着人後頭送被拐的小孩,順帶戶部樂瘋了。拐、賣業的兇徒都死了,還有得拔出蘿蔔帶出泥,他們的家産自然也就充公了。
而且賈家到底是帝皇心腹,四王八公之一,能量巨大,因此推動律令修改,嚴刑酷罰,拐騙一個便是斬立決,夷三族。整個拐賣業是被打擊的徹底傷筋動骨,現如今那些鼠輩宵小最多在邊遠山區活動一二。
雖然止不住人心險惡,依舊還有些向天借膽的拐子,可如今但凡報案,而且每逢節慶日,各地官府誰也不敢不重視打拐一事。
“所以作為一個路人,你們對珍兒被拐的緣由大概都歸咎到他熊得,是吧?”聽人說了那麽大段話,賈赦點點頭,凝聲道:“覺得我賈家将此歸咎在那姓徐的身上是無理取鬧的遷怒。我懂這個邏輯了。”
“恩侯,”崔宇一聽燕捕頭說起嚴打,也隐約有了些印象。對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對他們老百姓來說,是仗勢任性最為恩惠老百姓的事件。他之前走訪查案的時候,還看見過有戶人家一直供着賈珍的長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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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我們應去想該如何解決問題,你哪怕再恨再怨,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崔宇也不顧賈赦的冷臉,道。
賈赦擡眸掃眼崔宇:“崔大人,我也懂你這邏輯。就像佛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何況他還以此內疚,十幾年如一日的彌補,造福了千千萬萬的學子。”
“而賈珍不過是纨绔敗家子,仗着祖宗蔭庇,于國于家無用。”
賈赦聲音不鹹不淡,不高不低,但忽然間衆人都覺得有種寒意來襲:“本将軍知道該怎麽辦了。”
眼見賈赦似乎變了個人似的,渾身上下透着股陰冷抑郁之氣,崔宇急急忙忙開口:“這件事……”
“崔大人,下官請三天假,回家處理些事情。”說完,賈赦也不等崔宇答複,直接大跨步離開府衙。
換衣服,帶着牌位,再一次進宮求見。
聽到賈赦又一次求見消息的泰興帝忍不住扭頭看戴權,“這恩侯小子離宮還沒一個時辰吧?把皇宮當家了不成。宣吧,朕也正煩着呢。”正好繼續洗洗眼。
說完,泰興帝揉揉額頭。
他耐着性子聽取了大臣們有關複立太子的弊端,到最後差點沒撕破臉皮,直接破口大罵—去他娘的千古一帝美譽,朕的江山,想怎麽傳就怎麽傳。
再鬧下去,朕要掀桌子當昏君了!
但揉頭揉到一半,泰興帝眼皮一跳,看着逆光而來的賈赦,忍不住眨眨眼,豁然起身:“你……你手裏拿了什麽?”
“回禀皇上,是微臣之父與伯父的靈位。”賈赦噗通一聲跪地,一字一頓,力求吐字清晰:“微臣是來抗旨的,臣不願去當說客讓我大侄子出面與清北書院的人接觸。”
“然後,微臣還打算來谏言!”賈赦揚聲,铿锵有力:“把所有皇子都先抹掉身份假意貶成平民,讓他們懂懂什麽叫民生疾苦,就不會惡心人了,就不會只顧争權奪勢,忘記祖宗江山是怎麽打下來的。”
“賈赦!”泰興帝直接拍案:“放肆!”
“我來就沒想活着走出去,老子豁出去死谏了!”賈赦迎着帝王的怒吼,也難得不慫,挺直了脊背,直接回眸望着龍顏,十分大逆不道着:“反正我不懂背後到底是哪個出的手,讓珍兒給姓徐的捧靈送終,當孝子賢孫,以此來繼承清北書院,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歸是您的大臣,您的兒子!”
“我不找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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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司徒琸愕然的看着完好無缺的賈赦:“你居然還活着?你竟然還活着?你才是他親兒子吧!”
“他直接掀了禦案。”賈赦一想起那一幕,後怕的拍拍胸口,驚悚着:“我今日才知道皇帝叔叔原來還是個高手。據說快百來斤的桌子呢。”
“不是,你真毫發無損?”司徒琸依舊不可置信。他都沒膽這麽怼他父皇的。
賈赦點點頭,再給太子爺雷霆一擊,道:“皇帝叔叔本來挺兇的,感覺下一刻就會來句拖出午門斬首,所以我就更不能慫了,硬着頭皮跟人大眼瞪小眼。再怎麽着,都得撈回本啊,也算留名史冊了!但是最後,他先笑了,問我想怎麽死。”
“牛人啊!”司徒琸直接推開賈敬,直接坐床邊,問:“快,你怎麽回的?”
賈敬默默立在一旁,打算事情結束去金陵祭祖,幫老太爺們加蓋棺材,免得被不肖子孫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哎……
賈敬側眸看看賈赦,努力保持微笑。
這邊,賈赦總結自己的經驗:“這種時候就講究一股氣,更不能慫了。我之前每次闖禍,我爹也差不多這怪裏怪氣的,問我想怎麽領罰;只不過比起我爹,到底是皇帝叔叔更具有殺傷力,能瞬間讓人死的。”
頓了頓,賈赦接過賈敬遞過的茶盞,沖着人讨好的笑笑,而後回道:“可我不怕死啊。”不趁此立賈家的威,沒準日後誰都能來把他們當包子踩一腳。
“你可還有兒子,還有九族呢。”司徒琸扭頭掃眼賈敬,面色肅穆的提醒道。
“與其被卷入那些亂七八糟的奪位事件而落敗,還不如我出面自絕呢。”賈赦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否則……”
賈赦上下打量了眼司徒琸,眼中透露的意思明明白白—被站隊,被清算。
司徒琸聞言,倒是發自肺腑的對賈赦有些敬佩之情,正色道:“是孤以前小瞧人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他今日拿死作了一番,可也沒賈赦這麽豁得出去。
“話說你到底怎麽回的?”司徒琸忙不疊問關鍵。
“殿下客氣了。”賈赦抿口茶,惬意的回道:“當時我本來想抖小聰明說什麽老死啊,可那時候肯定是我爹在天保佑我,話說出口前,我正好眼角餘光看見我爹的牌位,所以我回道——”
故意拉長了語調,賈赦迎着兩雙利刃眸光,自覺無比睿智,道:“我回道為您而死,您若有朝一日走了,我殉葬!”
“皇帝叔叔聽到這話,當場就破口大罵了,說我沒求死之心,讓我有本事現在就撞柱子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當然不能最後一步慫了,又不是沒撞過。”賈赦道:“我捂着臉就對着柱子沖過去了。”
“捂臉?”
“不能破相啊。”賈赦道:“不過我手指縫漏着的,看得清方向。當時我也跟皇上提前說明了,死可以,要美美的。”
司徒琸:“他肯定因此氣笑了。”
這種千年一遇的極品活寶啊,死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