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輿論大戰中
“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啊。”一說起這個, 賈赦呼吸了一口氣,悲憤無比的開口:“皇帝叔叔當時非常貼心的提醒我,把爪子放下面些,露出額頭來, 要不然一次撞不死就得撞兩次三次四五次了, 那額頭滿是血可難看了。氣得我當時扭頭就撞!”
“…………你沒聽出來這話中的調侃。”司徒琸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賈赦:“你不是他親兒子,就是你爹是他真愛!”
肯定是這樣的! 後面這個理由還确鑿充分些。哪怕他也的确知曉民間約莫也許還有個弟弟在, 但絕對不會是賈赦。畢竟這賈赦是榮國府繼承人,從懷孕到落胎那可是備受矚目, 不會被偷龍轉鳳。
所以只剩下帝王摯友——換句話說就是心中白月光的理由。
一路相扶相持,經歷風風雨雨,到最後賈代善甚至還毫不猶豫為泰興帝救駕犧牲, 多符合!
而泰興帝是斯人已去,回憶成殇,只能愛屋及烏。
雖然後面陰陽兩隔太過虐人, 但這兩都能光明正大上史書,成為君臣相宜的模範典型了, 甜得都黏牙了。
難怪他會見賈赦不虞, 這是天然的正室兒子不爽外室子啊!
一想到自家母後留下的人手, 外加他這些年暗中調查的消息, 司徒琸感覺自己這個推斷簡直完美無缺。
反正他都跟父皇撕破臉皮了,管他泰興帝心情如何了,先八卦自己心中的困惑之一—泰興帝,賈代善到底嘛關系。
“不許胡說八道!”賈赦當即就飛快回了一句, 而後面色無比認真:“我爹真愛明明是我餘先生,肯定的。先生長得多好看。”
對于賈赦來說,他是不在意的有關他爹斷袖的話語。從男人角度來說,當下好龍陽也是常事,尤其是母豬能賽貂蟬的軍營中,而且只要不傻到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履行自己身為家主,身為男人的職責,也沒多少人會當面職責。而且他賈赦打小到大,看着他爹小妾一茬茬的換,但都幾十年如一日從未因為寵妾而有一絲威脅到嫡妻一派利益的舉動。
最為簡單粗暴的一點實證—榮府沒有庶子,只有三庶女。這中間雖然有後宅陰私,但更重要的是賈代善這個家主的默許。
當然最為重要的一點,當爹的賈代善是護着賈赦的利益,而當娘的賈史氏卻是使勁從賈赦身上挖肉,導致賈赦從兒子這層身份來說,這心随他娘—偏心,在父母兩人中,毫不猶豫站隊賈代善。
既然堅定不移站他爹了,賈赦自然要為此據理力争。就他所知的消息來看,軍營外沙地邊相遇,一個是将軍,一個是囚犯,這種初遇就很符合梨園戲曲,以及無數話本傳奇,那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追尋真愛的狗血開頭了。
別說他爹能一眼見餘先生的內涵,都是男人,別說的那麽假大空,虛僞了。肯定是先被那張臉俘獲。而後相知相交,在戰火紛飛的戰場抒寫了一段令人唏噓不已的悲劇愛情故事。
Advertisement
為啥是悲劇呢?
因為回京城了呀,他爹就渣了,他們不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将軍和軍師,在他們之間橫跨了家庭甚至于家族,還有權勢之鬥,導致最後餘先生黯然走天涯。
可哪怕如此,當他爹有所求的時候,餘先生依舊為愛義無反顧毫不猶豫的留了下來。
這也解釋了他賈赦哪怕那麽美,那麽聰明伶俐的讀書上進,餘先生依舊不願收他為徒,只讓他叫“幕僚”。
“你哪怕是太子,也不許随意八卦我爹!”賈赦眸光閃着兇殘之色,振振有詞:“他和皇帝叔叔只是君臣而已,你說這話之前也好歹看看你有多少兄弟吧?多少姐姐妹妹!這像有真愛的樣子嗎?”
“既然心中有人,肯定會收斂的,像我爹就很符合,他子嗣一個巴掌就輸得過來呢。”
“那……”司徒琸反對:“那是父皇是皇帝啊,身為皇帝他……”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一直沉默的賈敬眼見這兩越來越不像話,直接怒喝道:“這麽有才不去寫話本編曲還真屈才了。”編派到自己爹頭上來了。
最後一句,賈敬瞥眼一身太子朝服的司徒琸,感覺自己給人面子,沒有直說出口。到底他還是個庸俗的俗人吶—怕皇家!
但是如今司徒琸卻是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才是有理的,否則他真得要被他父皇寵溺賈赦,毫無原則的溺愛給活生生氣出血來了。
“寫就寫!”司徒琸磨牙,傲然回了一句。撩袖子回去就寫!寫話本,替戲班子編曲從古自今是寒門學子的副業之一,到了本朝就成為主流副業之一了。因為本朝不像從前的任何一個朝代,為了避免王朝後期土地兼并等等帶來的負面影響,本朝太、祖頂着巨大的壓力,進行了改革,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廢了舉人免田稅制度。
當時天下文、人抗議上書請願都沒用,太、祖爺武立國的,直接自己掄起被後世稱為的“開、天、神、斧”當朝就砍了個兩刺頭,還拿着血淋淋的斧頭指着史官說:“給朕記下,讓這些人青史留名。匈奴那些狗雜種肆虐不見叽歪,前朝貪官污吏橫行也沒個請命的,個個軟、蛋沒屁用,現在又冒頭講氣節了?幹脆廢科舉得了,咱兄弟一起打賊寇殺貪官,老哥我自當有福同享,當然朝野內外有義氣的讀書人,一直做着鬥争的,流過血汗的,爺也不會虧待了,咱這幫流血流汗的才有資格說話。那什麽邦有道則出,無道則隐的有多遠滾多遠,本朝就用……用之前那什麽九品中正制!”
此話一出,個個都吓老實了,焦點都轉到如何保住科舉制了。
雖然後面還是出了制度安撫了一下驚心膽顫的讀書人,例如:鼓勵讀書明事,考中功名者每月會發米糧錢財,進京趕考當地府衙會贈送上京費用,官學之外鼓勵民間創辦私塾,戶部會補貼私塾銀兩,禮部每三年回考核出全國最優秀的四大書院進行獎勵……
想着想着,司徒琸默默對賈敬抱了同情心。說真心誠意的,他感覺賈敬自己過謙了說是挾恩求娶,說賈家的确一開始帶着投資意味。
但都是成年了,難不成還真會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成?
從本朝進京的那一刻起,清北書院就一直在賈家庇佑下挺了過來,沒被其他軍隊檢查禍害,哪怕後來學子上書之案,也被賈家兩兄弟說情略了清查,太、祖爺對追随着他打江山的一杆兄弟們都是義氣的,直接定級優秀并賜了個玉璧。
若當時沒有寧府老夫人勸說,這書院存在沒存在都是個問題,可結果反而是老夫人因為“挾恩”一詞內疚瘋了,感覺自己害了孫子,害了曾孫。
哎……
這邊司徒琸思緒偏飛,另一邊賈赦聞言,幹幹脆脆帶着得意之情應了一句:“我早就寫了!剛才跟你們說的新劇就是我提供的故事!”
聯系前後事件,賈敬忍不住面色一白:“你寫了什麽?”
他知曉賈赦無比怨徐遠志,是因為寧府三個疼愛他的女眷都亡故了,是看到賈珍尋回後的呆傻,帶着少年的遷怒心理—不想教就別教我大侄子,害他生氣下山,導致一連續無法挽回的苦果。
但是一想到那清北書院一夜之間似乎就統一了口徑—要賈珍披麻戴孝,便總覺得心神不寧,似乎還有人知曉了當年的內情,借此挑他們賈家。
“我從丢孩子的父母一路尋孩子的角度開篇。”賈赦說了自己在府衙內知曉的普通百姓心聲,沉聲道:“我就覺得該抓老百姓這角度。當然我的傳奇故事裏當然主角不是他父母,是一個被拐的普通少年郎。他跟某個家族的……就是以珍兒為原型的,一同被解救。兩人在拐子手下有了一絲友情,約定長大後相約京城。”
“後來這主角長大了,學習優異進京讀書,遇到一個夫子。這夫子……”賈赦眼睛瞟瞟賈敬,賈敬揮揮手:“繼續說,沒有什麽事情比你進宮跟皇上吼還驚天地泣鬼神的。”
“那也是我機智果決的表現。”賈赦聞言,哼哼嘟囔了兩句,才繼續道:“這夫子編了新的一出牛郎織女的故事。說牛郎是個窮小子,而織女卻是仙女,兩人的結合不符合世俗。王母娘娘其實是大大的好人。”
“…………咳咳,以旁人的角度說句話,這出戲要被打吧?難怪你要花十萬兩銀子。”司徒琸聽到此出聲道了一句。他不得不潑賈赦冷水,而後還要緊急想對策掌控輿論,否則就賈赦這話本,沒準替對方送話柄呢。
這千古流傳下來的牛郎織女宣揚的都是為了真愛,勇于沖破禁锢啊。
賈敬也透着股無力看向賈赦。
“我都沒看過女孩洗、澡還搶扣留衣服,那為什麽所有人都說我罵我是風流啊?”賈赦氣鼓了腮幫子反問一句:“要是有人敢說真愛,明兒全京城的纨绔就去爬閨閣小姐的窗戶去。我們也是突破藩籬禁锢啊!至于所謂兩情相悅,”
賈赦摸把臉:“我總比牛郎好看,牽着人心吧?”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靜默啞然。
而此刻此刻京城最大的戲班,包廂內的纨绔子弟們看着戲臺上說出的反問,各種嚣張大笑,要不真愛來一個?我們還起碼不用織女織衣服,幹活。
“你不去禦史臺真屈才了。”為什麽每次賈赦抓問題的角度都如此刁鑽,卻聽起來似乎又那麽合情合理。
司徒琸忽然間有些替背後策劃的黑手施以同情了。你說說何必呢,絞盡腦汁想出個連環計,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帝叔叔嫌我說話太直白了點,沒文采修飾修飾。”賈赦唉聲嘆氣,說:“我編完話本核心故事後,他還當着我的面說要找人潤筆。”
賈敬嘴角抽抽。他這個堂弟還真是美貌與運氣并存啊。
“繼續,繼續。”司徒琸對賈赦的大戲有了興趣,催促人趕緊往下說。
“這劇中劇是說愛情不能當飯吃,要有責任,有擔當。”賈赦說完後,又是小心翼翼瞥了眼賈敬,小聲道:“然後那個主角就覺得這個夫子是個有故事的人啊,暗戳戳打聽了一二,知曉了人當年就是那個窮小子,他青梅竹馬成了世人眼中的門當戶對天造地設……”
“咳咳,”司徒琸面色冷了冷,直接打斷:“說重點內容。”
“還真是父子,我就會這幾個聽起來文绉绉的詞還有詩句都不讓我顯擺完。”賈赦聞言,嘟囔着:“皇帝叔叔也這樣。”
司徒琸感覺自己嗓子眼都有些冒火了,此刻懊悔自己嘴賤問八卦,更是無比憐惜賈敬。
賈敬面無表情。
這事泰興帝知曉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宮內,泰興帝無視門外又跪下請罪亦或是告狀的一幫人,沉默的看着密探源源不斷送上來有關清北書院紛争的消息,舉杯喝酒。
他這個當皇帝的最多從繼承家産的角度,讓賈赦叫寧府出面,然後讓賈珍上奏歸國家,借此給賈家提提爵位,利益最大化,好歹別便宜了外人。否則他直接以絕戶財産,讓順天府去強制征收了,然後上交國家了。
可誰知曉一夜之間竟然冒出個這麽前置條件—賈珍披麻戴孝。
別人不知道,但當年,他半夜聽聞手下一個京城節度使和一個戰勝歸來的西平軍大元帥,直接揮兵,都以為是聯手造、反了。
哪怕前來禀告的密探還接了一句原委—寧府子嗣賈珍被拐。也無法安撫他那顆半夜被吓得驚顫不以的心。所幸賈代化進宮請罪及時,說他完全失去理智,活不下去了。
那般暴怒,着實事情對他們賈家人來說不亞于翻天地覆的毀滅性打擊。否則就像那山莊發現密道,賈代化當即就進宮報告了,要把莊子上交。甚至當他沒要莊子,只堵密道後,也避開使用那莊子。當然,舉這例子只是想說明,賈家當時手握重兵,其實也是謹小慎微,唯恐自己出錯,是難得有些政治謀略的人。
這被拐,其實還不可怕,讓他崩潰到忘記自己的身份。
可怕的是賈珍從書齋裏消息沒多久,兩小厮就發現人不見了,急急忙忙去內院報告 賈溫氏。畢竟書院裏沒什麽地方好捉迷藏的,賈珍也不愛玩着,他只愛騎馬打仗捅馬蜂窩,淘氣的很。
但是在門外,被賈溫氏大丫鬟攔下來了,打發了他們說讓再找找,沒準哪裏野去了。小厮也怕被訓,又繼續尋找,還叫了書院仆從一起找。大家翻遍了整書院,都不見人影。
這下是徹底慌了,小厮一轉身,直接回城找賈代化了。
賈代化接到消息後,就狂怒了。賈代善知曉後,還算理智,立馬派出了三批人馬。對外自然有先後順序,首先去順天府,先報案。報案後,賈代化這個京城節度使也有負責京城治安權的,起碼直隸範圍內可以全部戒嚴。同時去刑部和大理寺“請”了當時的神斷手曹侍郎和安寺卿“友情協助”。否則也不可能如此鑿鑿賈珍是被拐走了。
外部做了充分的準備後,賈代化盤問遷怒了—賈溫氏在哪?他賈代化的孫子又不是去讀書的,拘在府裏太壓抑了(因為榮府老夫人病了,寧府婆媳陪着時常一說往事就哭,男人嗎,要考慮丁憂後等等問題)放出去玩的。是當娘的自己說孩子身邊帶太多護衛不好,話裏話外就是顯得暴發戶,沒底蘊,不清貴的意思,所以他賈家尊重人,就跟兩小厮。
賈代化又不耐見人哭哭啼啼的,左顧言它。因為年齡差,這賈代化說起來也是打小跟着打開國戰的。開國那一批武将統帥,除卻天賦,更多的卻是被世道逼出來的狠勁已經戰火鍛煉的敏銳。賈代化直接揮、槍、刺了個丫鬟,一槍穿心,剩下得一個吓得一抖,就說了—正在師兄師妹談詩作畫。
這話還是賈代善攔着暴怒的賈代化,稍微婉轉的說詞。
順帶解釋出兵的緣由,賈代化是徹失理智,直接點兵,其實是想滅清北書院的。
知道這個緣由後,暗探非但證實了,還幫賈家在一棵樹上找到了賈珍的長命鎖,那樹在閨房外,正好瞅得見。更要命的是,據說賈珍還懂脫光衣服幹什麽,因為他那叔叔賈赦十二啦,是少年慕艾,偷看春、宮、圖年紀。這叔侄兩沒少分享各自小秘密。泰興帝聽到賈代善一見暗探所言後,臉都黑到慘白了,結結巴巴地解釋了原由,于是他那點被聯手謀反的心壓下了一半,對賈家憐惜幾分。
而且賈代善到底是讀過書,當過伴讀的,說話用詞就跟他哥不一樣,從賈家公器私用,直接立意拔高到—他國間、諜。
把拐子先定性,然後他們兩動用軍隊就各種合理化了。
當然因為此,賈家捏着鼻子咬着牙沒動那對野鴛鴦,打算等風波平息,等找回來後再動手。後來世事難料,老夫人看着尋回的賈珍瘋了,說是自己挾恩的過錯,而後除卻賈溫氏暴斃,賈代化倒也心孝,雖不是其親母,卻也孝順,而且那時候忙着求神拜佛求上倉庇佑他孫子,便未動理清北書院和徐遠志了。
這段舊事內中詳情,應沒人再知曉了。
可他不信巧合,怎麽會好端端的提出捧靈送終一詞?徐遠志自己沒子嗣,可徐氏宗族還在的。正常人思維不是從宗族裏過繼一個?哪怕徐氏宗族大多只不過是農家出身,但宗族還是有分量的。
所以,賈赦有句話說得沒錯——不管是朝臣,還是子嗣,都是他這個當人老大要擔責的。
監察失職啊!
一念到此,泰興帝嘴角抽抽,他今日下午說實在的,非常想對賈代善牌位說一句:“老賈,當年你不救朕多好啊!”
死亡,其實也是件痛快的事情。
哪像現在?
皇帝難為啊!
泰興帝又是舉杯消愁,今日這上午被他許以厚望的繼承人怼,下午又是被子侄朝臣說,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現在暴露出來的事。
他朝堂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幹這種惡心的事呢?
陽謀可以忍受,哪怕所有子嗣覺得自己有才能,能競選太子,甚至拉幫結派的,他還能夠忍受。
但今兒這事忒下三濫了。
又是一杯酒下肚,泰興帝長嘆一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戴老戴,去宣西平王……算了,先秘信。讓其率一萬精兵入城,暗控各皇子府。”泰興帝面色沉沉:“現在出去各府傳旨,明日中午家宴,所有皇子龍孫全部一個不許少。”
“回……”戴權匍匐跪地,結巴着:“皇上恕罪,西……西平……”
泰興帝牙齒咬得咯咯響:“他要是不聽宣,就把賈赦送西平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