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窮逼崔小子

賈赦覺得崔宇大驚小怪, 這小草眼下可是寧府寶貝獨苗的財神爺!現在全京城的賭坊都不歡迎他們兩了,就差上書賈家人不得入內!為啥?

不就是怕了這孩子對聲音的敏銳?

所以聽到聲音,知曉有人也是正常的。

哎……他寧願不曉得這孩子身份,否則每天心都在油鍋裏翻滾一遍, 睡覺前都得擔心自家大侄子是不是還活着, 睡夢裏偶爾都是文武雙全,天天向上。

他侄子現在還挺好的, 很乖,每天也強身健體, 還聽他爹的話。現在雖然不去那蠻夷之地游學一番,可也打算在直隸附近轉一圈。當然得順帶上餘幕僚以及那三孩子了,出去秋游長長見識。現在寧府的盜竊案熱度退了下來, 帶着孩子出去玩直接甩開那些收藏愛好者,也好。所以此事也提上行程了。派人提前去莊子打掃,他們賈家在直隸也有莊子的, 一家三個,兩家就六個, 幾乎每個州就一處落腳的。還派人收集過當地的風俗名勝之類的, 整理路線, 預算行程等等, 出行的規劃都是他大侄子調派安排的。

連餘先生都說他侄子就是欠調、教,現在辦個事,也是能各種妥當安排的。

可是賈珍這種“乖”只是相對于他這纨绔标準,還帶着叔叔柔光看待的。太子殿下态度暫且不論, 泰興帝明明确确跟他開口聊過教育問題呢。

想想泰興帝那教育标準,所有皇子幾乎都是文武雙全的。

而賈珍呢?

賭坊不給他進沒事,他自己呼朋引伴放溫泉莊子裏玩,哦,是炫耀。他現在嘚瑟了,不看賭資,只論輸贏,講究通殺碾壓,絕對性的勝利。賭完了之後自然是纨绔一整套服務了,莊子裏是歡歌笑語不斷。

別說賈薔到底什麽眼光了覺得賈珍好,親近人,便是賈蓉和賈琏也樂不思蜀。這三孩子,在餘幕僚心思一分神到案件上,就個個沒心思讀書了,看着戲班子演着《大鬧天宮》,自己順帶實踐了一番。

他……他覺得小鬧怡情,然後就被揍了哇。

一想起由賈薔帶來的帝王對賈家教育關注,賈赦忍不住悲從中來,對着自家孩子們留兩滴貓的眼淚。

貓哭耗子假慈悲。

以後把鍋甩給泰興帝,他就是孩子們最喜歡的慈父爹/叔祖父。

瞧着賈赦嘿嘿暗中偷笑,明顯思緒又是神游模樣,崔宇上前從賈赦手中接過盆栽,放回窗邊,而後沉默的看眼賈赦,認真思忖起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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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不像他,在京城除了幾個同年,便沒什麽交際,可以用不着夫人宴交。賈家作為四王八公之一,又已經三代紮根京城了,幾乎所有的人脈關系都在京,後院也需要人打點往來,勢必會再續娶。

賈赦會續娶,到時候……

崔宇面色旋即黯淡了起來。哪怕南邊有契兄弟,結契後還可以娶妻生子,但他想想還是接受不了。

他沒有詩文裏描繪的那般美好,想追求所謂愛情婚姻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只是從現實角度來考慮,只娶一個好。

第一,娶妻費錢。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見過村子裏還有因為家裏窮娶不上媳婦的,能娶到媳婦的都已經樂得開花了。沒房子沒本事,村裏好點的姑娘家都看不上的。現在雖然有不少樂意他做女婿。可看中的不過是他本事而已。但是他依舊還沒房子。

雖然他先前他父親攢了點錢,皇帝也是大方的。可是這些錢他得給衍兒攢着。轉年就十二歲,考過童生後,就要相看起來了。

皇爺的意思是他以後基本就留京了,所以自打進京後,一直在偷偷看房子,東城房子有錢都買不到,西城房子太貴了,南城倒是尚可,就是太遠了。

第二,抛妻棄子天打雷劈。在他窮小子求學考科舉之路上,看到過高中後不要自家糟糠之妻,休妻另娶的,也見過少年舉子特意不娶妻,就想進京後,來偶遇個上香的大家閨秀,從此後少奮鬥三十年。

當年,他也是少年英才,得了秀才後,有不少鄉紳派媒婆前來。他爹拿着屠刀砍砧板上,告誡他做人不能忘本。

哎……要不是有衍兒,他幹脆豁出臉倒貼賈赦都成。畢竟,他一個人就無牽無挂,能少奮鬥三十年也是不錯的。像他爹說的,當初自己臉皮不厚,還娶不到他娘,有他這麽個天賜的寶貝兒子。

耳畔似乎還回蕩着那刀子劈在砧板上“啶”的一聲,崔宇所有思緒戛然而止,眼眸掠過賈赦一眼,止住了所有的旖、旎心思。

賈赦,太貴了。

于是,崔宇只能堅守自己原則,以上峰以及師父的身份不假思索的跟賈赦說起了“翹班”的危害性。

“你這樣的态度怎麽能行?”崔宇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不能因為其他部門的巡視嚴密,就放松自己,無視自己的部門職責。你是順天府通判。現在我還能在你身邊絮叨幾句,萬一有朝一日你自己主政一方,怎麽辦?你糊塗的退一步,別人也糊塗的退一步,漫不經心的,到時候出了差錯怎麽辦?”

語重心長的看眼賈赦,崔宇閉了閉嘴,到底沒把那例子舉出來—賈珍昔年被拐,從京城到江南,這一路就有很多“糊塗賬”。

賈赦嗯吶嗯吶點點頭,對崔宇的訓誡并沒有怎麽放心上。但是兩個時辰後,便徹底放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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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一絲不茍毫不徇私的崔大青天訓誡在前,賈赦便現身屋內打斷了四個沒娘的孩子開小會讨論如何“拒絕後娘”之事了,又過一會賈珍,餘幕僚,宋學慈,鐘師爺等邀請的人也紛紛過來了,故而便熱鬧且快速的吃飯。

吃飯後,有公職的該值班需值班去,該玩耍的就由賈珍等帶着上街耍去了。當然随行的自然裏裏外外,明暗人數不少。

崔宇帶着賈赦裏裏外外說了一番大型節日為官注意要點—防盜防拐防偷防火。

“火情尤其主要關注。府衙內都有瞭望臺,平日也是有一組日夜值班巡夜的,但到了節日,除了原本巡邏的,你得抽調一班人組成臨時的消防兵,去幫助消防。”崔宇道:“像今日中秋節,民間有燃燈以助月色的習俗,你就得格外注意。比如說人群聚集衆多的國清寺前的廟會,東城秀賀街的燈會,南城大榕樹燈會,還有城外慶山文人騷客登高放孔明燈的,這些都是防火的重中之重。但哪怕還有其他部門一起聯合,人手依舊不夠,這個時候安排上也得注意有些區分。”

說完,崔宇看眼賈赦,帶着考校之意。

賈赦拿筆記了又記,随後想了想,道:“東城基本都各家店鋪都會有小二護衛,而且基本上那些公子哥出門都帶着仆從,就算走水,也應救援之力足夠的,這地方防得應是一言不合炫花燈,然後打架的,國清寺也有廟裏武僧和一只專門的消防兵在。這三個重點應就是南城了吧?至于慶山山腳是五成兵馬營直接派人鎮守的。”畢竟萬一一不留神着火了,那是燒山了。

崔宇聞言點了點頭,又道了幾句南城燈會歷年存在的問題,随後拍拍賈赦的肩膀,道:“你且帶着人去南城巡邏。”

賈赦應下,正打算走,看眼身形不動的崔宇:“你不去?”

“總有人坐鎮府衙,處理各種緊急突發事件。”崔宇說完,帶着抹擔憂看向賈赦。他也想跟着賈赦,這幾個月來,已經有不少事例在前了。但他又沉思想過了,終究不可能一輩子賈赦能在他羽翼之下。

現在,盡量習慣。

“放心,崔大人,下官一定不負崔大人教導。”賈赦應了一聲,帶着四個衙役,便去南城燈會巡邏了。

瞧着崔宇定定目送賈赦遠去,神情都快神似望夫石,鐘平冷哼了一聲,開口:“大人若是擔心,何必把賈大人派出去?”

“留在身邊更是害了他。”崔宇應了一聲,看眼鐘平,道:“鐘兄也可出去走走,這京城節日想必熱鬧非比尋常。宋師爺也出去玩耍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什麽名聲之類的。”

“我可沒宋師爺那份好機緣。”鐘平垂首應了一句:“先處理些公務。待時辰到了,我還得回後衙完成些功課。那餘幕僚倒是人才,先前聽他指點幾句,有些體悟。”

一開始嫉妒厭惡賈赦,覺得其會給崔宇帶來麻煩。到後來随着接觸,發覺自己嫉妒也嫉妒不過來。他與賈赦,或者說與那些生來富貴的,中間相距不亞于天高、地厚。

這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漸漸的他已經麻木,甚至還有些感恩戴德。賈赦知曉他工作之餘還在備考科舉,便讓餘幕僚指點了一二。

對賈赦他們來說也許不過舉手之勞,但毫無疑問的,這講述授課的策論之道,讓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只有自己跨進這科舉大門,他才不會成為崔宇的附庸,才能說一些事情。

“嗯。那鐘兄你記得勞逸結合。”崔宇理解的點點頭,考生備考期間是沒有娛樂的,像他自己考試,要不是因為蠟燭費錢還傷眼睛,他連覺都不想睡。但他也怕鐘平自己把自己崩得太緊了,故而提醒了一句。

這邊賈赦也很認真提醒:“掌櫃的,捕快都提醒過你一次了,不能那麽大竹排架子,将燈籠系那麽高。”

京城燃燈習俗是将一個大紙糊的大燈籠高高懸挂在竹竿,屋檐下,充當月亮看。

頓了頓,賈赦苦口婆心:“萬一走水了,怎麽辦?我知道豎得高,看見的人多,買你燈籠的越多,可是你這破……”

深呼吸一口氣,賈赦揚着笑臉,和藹道:“你這燈籠就是最普通紙糊的,沒點防火措施,這風一吹,萬一吹斜了怎麽辦?到時候你反倒還要賠錢的。”這種白燈籠都過時好久了,哪怕是南城平頭百姓的,誰花錢買這破玩意啊,自己糊一個都沒準更好看。

“您這麽老了,寒風臘月的出來也不容易,咱回去好好賞月吃月餅好不好?”賈赦邊說掏把銅錢,道:“就當我把燈籠買了好不好?”

“大人,小老兒我都賣了十來年燈籠了,沒事的!”賣燈籠的老頭聞言铿锵有力着,還拒絕賈赦直接給的銀子,赤急白臉的:“你把小老兒當什麽了?小老兒靠自己的手藝能吃飯。別拿錢來侮辱我!我也是有氣節的!”

“還氣節?”賈赦感覺自己也氣了。先前小捕快來報,他還不信,還開口大言不慚自己光靠臉就能把老頭說回去。沒曾想,臉不行,錢不行。這賣燈籠還提升到人格來了。

“那我得跟你說律法了,來人給本官我拿下。”

“還望賈大人見諒。”隐匿在人群中的仆從見賈赦似要令捕頭強、拆,當下也顧不得暗中相看,忙不疊前來跟賈赦說明原委:“還望大人通融一二,小人乃吏部侍郎劉大人門下,那位乃我家老太爺。老太爺靠着賣燈籠撫養了我家老爺。現在老人家也就愛這個手藝。我們幾個仆從看着,不會惹出事來的。”

“還望賈大人通融一二。”

眼見這仆從要塞錢,賈赦擡手攔了一下,但是話卻沒說死,只問:“真是吏部劉侍郎家的老太爺?”

吏部劉侍郎好像也是他皇帝叔叔的嫡系。

“小人萬萬不敢隐瞞,燕捕頭等亦認識老太爺一二。老太爺逢年過節在此賣燈籠也有八年了。”

“是嗎?”賈赦派捕頭去喚了消防兵前來,燕捕頭被派到東城燈會了。待得到了肯定的回複,賈赦看眼一旁一見仆從還氣性愈發大的老頭,倒也是決定給劉侍郎一分情面,道:“你好好看着你們家老太爺啊,你們老太爺既然愛這手藝,讓你們劉大人買點好材料給老人家糊燈籠啊。”

劉府仆從無奈苦笑:“老太爺有時候性子有些孩子氣。”

“嗯。”賈赦點點頭,回眸掃了眼扛着大竹排架子,上面燈籠一個個串着的老太爺,那燈籠裏燈火随風忽明忽暗的,看看一圈的劉府仆從,又提醒一句,便自去巡街。

豈料還沒走出百來米,便聽得身後的疾呼:“走水了!”

賈赦一轉頭,看着那已經成“火架子”的竹排,瞬間面色一白,急急忙忙跑過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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