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萬壽節油水

吏部, 按律,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等事務,與戶部被人戲谑為“會下金蛋的母雞。”是所有官吏,以及皇子奪權最眼熱的地方。

身處這樣的大環境下, 想要兩袖清風很難。

劉侍郎眸光又掃過了眼自家夫人的佩飾。不知不覺中, 夫人的裝扮與勳貴富賈家的太太無異,衣裳布料是江南織造最新出的雲淩錦, 外罩着千金難求的凫靥裘褂,頭上戴的抹額那紅寶石奕奕……

垂了垂眼, 劉侍郎別開了視線。失火造成損失劉家共計需賠償一萬八千兩。劉家能拿的出來,可是不能拿。不能像賈家,不能像賈赦那樣不眨眼的就拿出來。

賈家錢財最為光明, 發的是戰争財,開府老國公一筆,賈代善破了匈奴, 這是巨額的一筆。榮府光憑這兩筆錢財,就能富貴三代了, 更別提老太太們還有些潛規則的生財之法—經商了。光正正經經經商, 光是買田, 榮府就能清清白白錢生錢。更別提榮府後頭還庇護着江南的皇商, 還有利錢種種。現在更別提,賈赦得了帝王青睐,享受着皇子出府待遇。

而他們劉家是起于微末,饒是他宦海沉浮二十年, 步步高升到吏部侍郎,從二品的官。可按律,從二品一年俸祿才一千兩。且他出任侍郎不過三年,之前俸祿更少。哪怕泰興帝是個大方的,也知曉他些許有些貪污,只不過尚在帝王容許的界限內。

再者他到底有些牽扯進奪嫡之鬥中,哪怕先前泰興帝有“坦白”之策,可誰有能毫無顧忌的全部交代的一清二楚?

況且最為重要的是,他并不是泰興帝心目中才能最好的。相比他們這一同年齡段的,泰興帝更看中張青山,不過五十便已經是一戶之長,為戶部尚書前更是封疆大吏,川蜀總督。

而他是處于随時能被替換的。

劉侍郎眼眸沉沉,聲音低了一分,帶着警告:“立刻把你身上這些給拿掉。否則,我們劉家沒準就是下一個上菜市場的。”

“什麽?”劉太太聞言心中大駭,不可置信:“老爺,這怎麽可能,你不是皇上心腹嗎?”

“心腹也有三六九等。”劉侍郎面色沉沉,一字一頓:“如今崔宇便來接張青山的班了。那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簡在帝心,懂嗎?”

少年英才,金榜題名時還未弱冠之鄰。

而他,早已三十而立。

中間差的十幾年,不只是時間,還有姻親助力。

回眸看眼自己的發妻,劉侍郎回想過往一路扶持的種種,深深嘆口氣,面色和緩一分:“現如今朝政晦暗不明,我知道你也有些私産,但再跟你說一遍。王家如何被滅門?可是禍起後院,你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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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太頓時惱怒:“你是不是嫌我人老……”

“你要是再敢亂來,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送你白绫三尺保全家平安。”劉侍郎定定的斜眸冷掃了眼人,開口:“真為劉家,為孩子好,就抓緊賈赦這個金龜婿。想當年賈家大少奶奶聘禮多少?你賺一輩子都沒準賺不到手。”

一聽這話,劉太太苦嚎瞬間止住了一分,兩眸泛出一抹精光。賈家聘禮給的足,可返回的嫁妝,就算後來張青山在川蜀聽聞後,派人又送了不少禮,甚至還有一對蜀貓給賈赦賠禮。但賈赦那性子,就算賈代善壓着,可賈史氏又哪裏是個好惹的。

張老太太那兩百兩嫁妝,就算張青山是個孝子,這情分都快磨光了。因為張氏嫁妝大頭,還是其外祖吳家給的。

但那又如何呢?

終究是張家真金白銀得到了實惠啊!

劉太太一想到此,覺得不錯,而且眸光轉了轉,相比賈赦,貌似賈珍錢更多,而且還能當宗婦!

一個女人一輩子嫁進門上宗譜的時候能入宗祠,不管诰命如何,可若是宗婦那地位便是不同,能代表阖族女眷,在族內會議上說得上話!

聽着自家發妻那幻想,劉侍郎面色驟然黑了一分:“雖然都是賈家,但是他們是兩府,記清楚了!但凡下一任未定,那麽寧府就是鐵板釘釘的太子、黨。卷進去不要命了不成?況且,賈珍那性子不提,你覺得他原配家族能惹,能容得我們說話?”

“他原配似姓郝?”劉太太擰眉回想了一番。她也是近幾年涉足上流女眷交際圈子裏,所以對這守孝過後就沒什麽當家夫人的賈家,還真是沒什麽印象。

“像是國子監祭酒郝大人家的?”

“他原配的娘姓司徒!福王嫡幼女,婉儀郡主,連賈珍原配都有縣主之封。”劉侍郎聲音愈發低了一分:“若是這事成了,我們家姐兒又誕下一子的,若是賈珍,這家業能到我們外孫手裏?”

對于皇親國戚,劉太太心理還是存着敬畏之心的,吞了吞口水,道:“我……我這便去遞拜帖旁敲側擊一下張老太太。”

張青山自打原配吳氏亡後,便也沒再娶。這張家獨子已經得了七品官,其媳婦跟着外放了。剩下京城裏,張青山府裏除了兩個侍妾,便剩下個張老太太。哪怕張老太太再性子執拗了點,但終究是親娘,好吃好喝伺候着。只不過将老太太原先護着的一杆張家親友,全都攆出府了。

渾然還不知道有人主意打倒他頭頂上,連帶下一代都規劃了一遍。賈赦念着只聽到一半的黑歷史,倒也沒感覺自己蠢到無藥可救了,心理壓力去了一半,倒是好得挺快。病好了,便來點卯,準備迎難而上。

崔宇看看恢複精神的賈赦,簡單述說了這幾日衙門發生的事情,客觀說明了劉家已經賠償事件,以及接下來的部署重點—萬壽節。

“不是還有一個月嗎?”萬壽節九月二十八,月底了想都不用想,妥妥荷包裏沒錢了,要不再雕一個小王八?哦,小神龜?

“但是番邦使臣隊伍陸續會先進京。這治安工作便是我們下一個月的重點。”崔宇瞧着賈赦手捂着荷包模樣,嘴角抽抽:“賈通判,你肚子疼?”

“我……”賈通判深呼吸一口氣,忍下自己對荷包的難以割舍之情,努力公事公辦點點頭,待聽完崔宇相關部署後,眼眸瞟了又瞟崔宇,見人神色雖然很面無表情,但也是有些嘴角弧度變化的,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于是,賈赦弱弱開口請假了:“崔大人,後天北靜王老太妃過壽,下官得去啊,大大後天,福王老千歲七十整壽,下官還是得去啊。這兩天的假,您看能不能請一下?”

崔宇沉默的瞥眼賈赦腰間挂着的荷包,瞧着那荷包凸出鼓鼓的一塊,非常想問一句,是不是又打算雕個神龜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崔宇道:“福王的壽誕不用請,這算公差吧,到時候你且代表順天府聊表心意,禮物我會準備好,到時候你帶過去便可。”

頓了頓,崔宇眉頭擰了擰:“至于為北靜王老太妃祝壽,需要一整天時間嗎?”以泰興帝的态度來說,也隐約有些要約束四王八公的意思在了。拿掉敕造的榮國府便是一個很明顯的象征。

可随着榮國府該門換匾的,除了被賈赦盯着的寧國府,便只有個修國府侯家。侯家悄然無息的換了一等侯的門匾。

“雖然我看水溶,還有水溶他爹現北靜王水籁不爽,但是老太妃待我可好了,”賈赦瞧着崔宇那擰眉思索的模樣,也隐約猜測了一分在擔憂什麽,嘆口氣解釋道:“太妃奶奶真待我很好。”而且,也就這兩年了時間了,他去彩衣娛親一下,也算盡到了自己那點心意。

至于福王,貌似就這個冬天的事了。雖然老福王氣性大,覺得他不像他爹,虎門犬子,不愛他這個小輩,但是他還是盡個晚輩心意。

因為就算他重生了也回天乏力,英雄白頭,年老體弱,饒是靈丹妙藥也救不回。

“嗯,那你且去吧。不過休沐日得補一天回來。這個月,三天病假不算,又請過三次半天假,再請下去按律就得上報吏部了。”

瞧着崔宇那張嘴卻欲言又止的模樣,賈赦心中有數。這個月今兒才二十啊!

他先前請假,一次跟大牛私下小聚,一次玩伴大聚會,一次就今兒,送孩子們秋游去。

每次都很事出有因的啊!

他送完孩子來點卯,那……想想也可以理解的嘛。

“我會補回去的。”賈赦又看了眼明顯神色有些疲倦的崔宇,體貼道:“崔大人,這中秋忙碌過後,您也适當放松一二。”

“多謝,會的。”崔宇應過一聲後,道:“先前滅鼠之事,望兒鄉已經預防過一回,但是既然對外是宣稱全京範圍內,你不能就因為重點抓了望兒鄉而直接無視其他地方,這樣有頭無尾的,你的預防鼠疫一詞,若是日後被人想起來,該如何交代?”

“那個仙藥不是被大理寺拿到毀滅了?”賈赦聞言有些驚愕。上輩子恐怕老八他們晚了幾個月查探,那老鼠咬老鼠的,早已傳染開了。這輩子,還在源頭便掐滅了。這事後續……

對對對!

賈赦一想起自己因為聽信劉府仆從造成的失火事件,頓時吓得一個激靈,點點頭,神色肅穆道:“其他地方邊邊角角,我也是會督促人好好查探滅鼠的。”

賈赦先前那信誓旦旦的鼠疫莫不是真從文物小販嘴邊裏聽來的,然後他又比較傻,所以他就信了?

崔宇看眼賈赦,眼裏帶着抹無奈之色,壓下心中的憂愁。他自己倒不會因此追根究底,他就是怕大理寺對此追本溯源的。邊少卿外加個宋學慈,那查案風格可是清清楚楚,眼裏不容沙。

“你接下來就負責南城北城的環境整治,”崔宇深呼吸一口氣,意味深長的看向賈赦,道:“但是不要說鼠一詞,懂嗎?畢竟萬壽節到來,需展現天、朝禮儀之邦,大國的風采,懂嗎?”

“懂!這種巧令名目我當初沒錢的時候也幹過,說給我祖母買禮物,我爹就給錢了。”賈赦嘿嘿笑了一聲:“崔大人,你好奸,果然不是傳說中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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