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知道鬧鬼了嗎？
今晚，鳳祥客棧來了不少客人，喝酒劃拳，好不熱鬧。
客棧老板笑咧了嘴，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他側身看向對面門廳冷清的龍門客棧，更加得意起來。他低下頭美滋滋地算着賬，卻突然聽見“啊”地一聲尖叫。
大廳裏安靜了下來，衆人尋聲望去。
一個幹瘦的漢子倒挂在二樓的欄杆上，枯瘦的頭朝下。他的臉上一條傷疤橫亘，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啪嗒……”一滴一滴黑色的鮮血緩慢地從那窟窿般的眼睛裏滴落。
“殺人啦！殺人啦！”不知是誰最先尖叫起來，客人都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客棧瞬間安靜了許多。只剩下幾個拿刀的漢子面面相觑，然後看向一個穿黑衣的男人。
看樣子，黑衣男人是他們的頭。
男人沉吟了一下，看向旁邊的小二道：“你，上去看看。”
小二早已吓傻了，縮在地上直哆嗦。
“說你呢！”一個賊眉鼠眼的漢子狠狠地踢了小二一腳，朝黑衣男人谄媚地笑着。
“我……我……”小二哆哆嗦嗦地向前爬了一步，身後濕了一片。
“沒用的家夥。”漢子唾了一口吐沫，又狠狠地踢了小二一腳。
黑衣男人不耐煩地瞟了漢子一眼：“行了，你給我上去看看。”
“我？”漢子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嗯？”男人斜睨他一眼，“難道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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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我去……”漢子讪讪地笑着，轉身臉色卻變得陰鸷起來。
“媽的，早晚讓你嘗嘗老子的手段。”他輕聲嘀咕着，捏緊了手中的刀，謹慎地走上樓梯。
刀疤臉的屍體呈現幹枯狀，根雕似的挂在欄杆上。很難想象一個活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漢子走近了些，想看得更仔細。他這才發現，刀疤臉的手已經不見了，端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麽野獸撕咬過。
他扳過刀疤臉的頭，想将屍體抱下來，卻聽到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這聲音，令他想起深夜裏偷食的老鼠。他擡起頭，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嘎嘣……嘎嘣……”刀疤臉正在啃着自己的手，空洞的雙眼裏，不斷流出黑色的血液。腐爛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漢子的大腦一片空白，懵在當場。
“呵呵……”刀疤臉突然朝他裂開嘴，一截手指從黑色的牙齒間掉下來。
“啊！”漢子終于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地摔下了樓梯。
翌日清晨，龍祥客棧的掌櫃和小二手腳并用地爬出門。兩人涕泗橫流，哭喊着“有鬼”，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衙門去了。
一群官兵圍在客棧門口，從裏面拖出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據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看起來好不猙獰。
“梅老板，你聽說那件事了嗎？”賣豆腐的阿絮照例送來了豆腐。她撐着腮，站在櫃臺旁邊等着結賬，一邊看了看對面的龍祥客棧。
“哪件事？”梅霜照皺着眉，修長纖細的手指緩慢地撥弄着算盤。
“龍祥客棧鬧……鬧鬼那件事呀。”阿絮縮了縮脖子，朝對門看了看，小聲地說道。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像只受驚的小鹿。
“哦。”梅霜照應了一句，将算盤一扔。拿出幾串錢遞給阿絮，突然輕輕挑眉，笑道：“你背上背着的小孩倒挺有意思。”
阿絮正在數錢，聽到這話，手一抖，撒了一地的銅錢。
她皺着臉，快要哭出來聲來：“我……我背後真……真真有小孩嗎？”纖瘦的身子搖搖欲墜，
“噗……”梅霜照捂嘴笑起來，“好了好了，逗你玩兒的，看把你吓的。”說着他輕輕刮了刮阿絮的鼻子。
阿絮羞澀地垂下頭，嗔道：“你就愛捉弄我！”她跺跺腳，捂着臉轉身跑了出去，連錢也忘了撿。
“哎，哎，你的錢！”阿絮早已沒了影，梅霜照搖搖頭，只得自己蹲下身去撿錢。一雙繡着飛燕的黑靴映入他的眼簾，他勾唇一笑。
“蕭公子怎地又回來了？”
“你知道理由。”蕭白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熟輕熟路地找到一個桌子，坐下來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辛雲縮手縮腳地跟在他身後，臉上淚痕未幹，血跡斑駁，看起來好不可憐。
“啧，怎麽變成這樣子了？”梅霜照嫌棄地瞟了辛雲一眼，“你快去後院洗一洗。”
辛雲走了半步，看了看蕭白，卻還是走了回來。
梅霜照微微挑眉，看了看蕭白，低頭沖辛雲笑道：“小丫頭，你渾身又臭又髒，不洗留着過夜嗎？”
“我……”辛雲咬唇，她對後院那些紅色的花朵印象深刻。現在回想起來，頭皮還會發麻。
“哎，梅老……咦？今天竟然有客人。”阿絮擦了擦汗水，好奇地看着蕭白和辛雲。
“什麽叫竟然？我們家生意好着呢。”梅霜照笑嘻嘻地瞪她一眼，将手中的錢扔給她。“喏，你的錢。”
阿絮吐吐舌頭：“反正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有客人上門。”
“那是你來的時候不對。”梅霜照點了點阿絮的額頭，“來得正好。你帶這個丫頭去後院，燒水讓她洗個澡吧。”
阿絮點點頭，眨巴着大眼睛，沖辛雲伸出手：“走吧。”
“去吧，我和梅老板有點兒事要談。”蕭白朝她點點頭。
既然蕭白都這樣開口了，辛雲也不好再說什麽。她不可能抱着人家大腿說自己害怕吧。
一進入後院，便覺得涼意十足。裏面種滿了奇花異草，幾條青石小路将其分割開來。一棵古樹撐開枝條，郁郁蔥蔥。細長的藤蔓挂在上面，紅色的花朵鈴铛似的垂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進後院耶！”阿絮說話聲音很好聽，脆生生地。
“真漂亮，是吧？”阿絮笑嘻嘻的，伸手去摘那紅色的花朵。
“別碰！”辛雲猛地推開她，阿絮差點兒摔倒在地。
“為……為什麽？”她皺着鼻子，有些詫異。
辛雲反應過來，尴尬地笑笑：“那個，這畢竟是梅老板的東西，不經過他的允許就随便摘花，不……不太好吧？”
“嗯……”阿絮皺着眉，點點頭，粲然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娘總是說我冒冒失失的，我還不信。”
辛雲有些心虛，她勉強地笑笑。
“我去找個桶打水。”阿絮心情很好，蹦蹦跳跳地走進廚房。
辛雲正想跟在她身後，餘光卻瞟到有藤蔓繞了過來。被她一瞪，悻悻地縮了回去。這棵樹實在是怪異，辛雲不敢多留，急忙轉身，跟在阿絮身後。
阿絮拿了桶，站在井邊打水。辛雲在旁邊幫忙拉着繩子，她生怕從井裏會突然伸出一只慘白的手，将她們拉下去。她完全不敢放松，一邊留心着井的情況，一邊用餘光警惕地看着四周，尤其是那棵詭異的樹。
終于打好了水，她和阿絮一同擡水進廚房。阿絮蹲在地上生火，辛雲盯着她，輕聲問道：“阿絮，你和梅老板很熟嗎？”
阿絮歪着腦袋想了會：“嗯，也不是……很熟啦。”她垂下頭，兩頰飛上紅霞，直紅到耳朵尖上。
辛雲不覺好笑：“你喜歡他？”
聞言，阿絮猛地站起來，急忙擺手：“你可別胡說。”
“我胡說，我胡說……”辛雲笑得眉眼彎彎。
阿絮跺跺腳：“嗨呀，你再這樣我就不和你燒水了。”
“別別別。”辛雲連連擺手，哄着阿絮，“好阿絮，好阿絮，你快快燒水，我渾身臭烘烘的，難受死了。”
“嘻嘻嘻。”阿絮坐下來，拉着風箱。
火燒得很猛，不一會兒廚房便水汽氤氲起來。阿絮的側臉隐在其中，帶着朦胧的美感。
辛雲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樹發呆。
“哎……”阿絮突然長嘆一口氣，“我娘讓我離梅老板遠一點兒。”
“哦？”辛雲轉過頭，“什麽？”
“他們都說梅老板不是什麽好人，讓我離他遠一點兒。”阿絮皺着眉頭，水靈靈的眼睛裏滿是困惑，“可是梅老板怎麽可能不是好人呢？”
辛雲凝眉，腦海裏滿是那天晚上發生的怪事。在自己院子裏種那麽詭異花樹的人，怎麽看也不可能是什麽好人。
“你怎麽就那麽确定他是好人？”
阿絮捧着腮，癡癡地笑道：“壞人怎麽可能會長得那麽好看？”
“……”辛雲被噎了一下。
阿絮的眸子裏滿是柔情，不知想到了什麽，抿着嘴癡癡地笑。
辛雲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阿絮，你要知道，人不可……”
阿絮笑着打斷辛雲的話：“人不可貌相是吧？”
辛雲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想說這個，你是不是還想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嗯……道理你都懂，就是不想聽？”辛雲有些無奈。
“哎呀，你們這些人啦。”阿絮擺擺手，“那就算梅老板不是好人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傷害我的。”
“嗯……”辛雲決定說句大實話，“你就那麽自信？”
“嘻嘻嘻，我就是知道呀。”阿絮站起來，“哎呀，水都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