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兇手不是人
龍門客棧向來門廳冷清，鮮有人上門投宿。破舊的客房，妖豔俊秀得不像人的老板。就算是本地人，對龍門客棧也是有些忌憚的。
坊間傳聞，龍門客棧白天不接客。到了晚上，才會有客人投宿。因為，龍門客棧的客人，都不是人。
豆腐坊的吳老板倒是不信這些的，不然他也不會讓阿絮每天去送豆腐。當然，更大的原因是龍門客棧每天訂購的豆腐量大，他舍不得這塊肥肉。至于連客人都沒有的客棧，怎麽會需要那麽多的豆腐，他也懶得過問。
商人嘛，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正午已過，阿絮竟然還未回來。吳老板想起坊間傳聞，還有昨晚龍祥客棧發生的事，心裏也不得有些緊張。這算盤撥弄來撥弄去，好像也沒有以前有意思了。
吳老板鎖了門，挺着大肚子走到了龍門客棧門前。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生意慘淡的龍門客棧門口卻圍滿了人。
吳老板心懸起來，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擠過去，這才看清楚，衙門的人圍在了門口，像是要抓人。
“哎，這位官爺，小的鬥膽問下，這龍門客棧是出了啥事兒啊？”說着吳老板擦了擦頭上的汗，油膩膩的臉上露出谄媚的笑。
興許是這聲“官爺”叫到了一個小捕快的心口上，他看了吳老板一眼，小聲地問道：“你知道昨晚龍祥客棧發生的事吧？”
吳老板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可這、這和梅老板有什麽關系？”
小捕快勾勾手，吳老板谄笑着把耳朵湊過去。
“徐老頭兒說是梅老板搞的鬼，這不準備來抓人嘛……可這也奇了怪了，這破門怎麽也推不開，怕真是有鬼。”小捕快說得神秘兮兮。
吳老板心頭一驚，大白天的如同一盆涼水潑了下來。他急忙問道：“這這……這可咋辦啊……小的今天早晨還派了阿絮給梅老板送豆腐，沒想到過了正午她都還沒有回來……”
小捕快聽了，臉色也變了。他拍拍吳老板的肩膀：“你先別急。”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快步跑到何捕頭面前，耳語了幾句。
何捕頭聽了，點點頭，看向吳老板：“你，過來。”
吳老板擦了把汗水，急忙跑過去：“官爺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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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捕頭沒有說話，看了看小捕快。小捕快點點頭，湊到吳老板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吳老板點了點頭，面露難色。
“怎麽，你不願意？”小捕快瞪着吳老板。
“願意願意，小的樂意得很……”吳老板不停地擦着汗水，趔趄着，踏了幾步都還在原地。小捕快見狀，推了他一把。吳老板沒有辦法，只得硬着頭皮敲門。
“梅老板？”吳老板抖着滿身肥膘，盡量讓自己聲音平穩。
沒有人應，小捕快還在旁邊瞪着他，吳老板只得加大了聲音：“梅老板，你在嗎？我來尋阿絮回去吃午飯。”
“嘎吱”一聲門開了。梅霜照從裏面走出來，他輕飄飄的看了一下衆人，衆人忍不住微微退了半步。梅霜照并未說什麽，微微一笑，把大門打開。
圍觀的衆人這次齊齊往後退了一大步步，生怕龍門客棧裏飛出什麽精靈鬼怪來。
“請。”梅霜照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清冷和疏離。
何捕頭點點頭，踏步走進了龍門客棧。
只見窄小的屋子裏僅僅放了三張小小的桌子，旁邊放着幾張破舊的凳子。有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對坐着，正在低頭安靜地吃着飯。
看到一大群人湧進來，小一些的那個少年郎，擡起頭來吃驚的看着衆人。
“這……這是怎麽了？”他的聲音有些柔嫩，聽起來反而有一點像姑娘家。這少年郎正是換上男裝的辛雲，另一個男人自然是蕭白了。
梅霜照在一旁坐下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朝着何捕頭微微一笑：“粗茶淡飯，官爺要是不嫌棄，何不坐下來一同吃飯？”
何捕頭搖搖頭：“吃飯就不必了，但是有件事，還是得麻煩梅老板向衙門裏走一遭。”
梅霜照抿了口茶：“不知在下犯了何罪？”
何捕頭抱劍，嚴肅道：“在下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梅老板諒解。”
梅老板微微一笑：“恐怕是為了龍祥客棧的事情而來吧？”
“這……”何捕頭面露難色。
“何捕頭消息倒是靈通，這麽快就知道兇手的下落了。”梅霜照笑道。
辛雲看了看蕭白，卻見他還在淡定地吃飯。心裏雖不知蕭白有什麽打算，但見他如此淡定，便也放寬了心。
“既然知道，還不快束手就擒。”小捕快拔出劍來。
梅霜照冷冷地看了小捕快一眼，對着何捕頭笑道：“看來官爺是對在下有些誤會。”
何捕頭沒有說話，狠狠地瞪了小捕快一眼。
“在下也是公事公辦，還希望梅老板跟在下衙門裏走一遭。”
“走一遭就免了，兇手我已經抓到了。”說着，梅霜照看了蕭白一眼。
何捕頭握緊了手中的刀，警惕地看着蕭白。
“兇手不是他，但是在他那裏。”梅霜照繃着臉，神情嚴肅。但是辛雲分明看到他在強忍着笑。
這個梅霜照！
衆捕快果然順從地将刀轉向辛雲，眼中雖有疑惑，但還是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辛雲連忙擺手，苦笑道：“你們搞錯了，兇手不是我，你們看我這個樣子可能嗎？”
一直沉默不語，埋頭吃飯的蕭白，終于擡起頭，道：“兇手不是人。”
這句話如同一顆石子扔進了水中，蕩起了層層波瀾。衆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此話當真？”
蕭白笑笑，筷子一指：“喏，就在箱子裏面。”
何捕頭将信将疑，打量着那貼着符紙的箱子，沉吟道：“不如各位還是跟着何某衙門裏走一遭吧，何某保證不會傷到你們一分一毫。”
辛雲無奈地看向梅霜照，梅霜照卻聳聳肩，皺眉沉思，看似無奈。但是辛雲卻知道，他心裏估計已經樂開了花。
“如不從命，那只能恕何某冒犯了。”說着何捕頭揮了揮手，衆捕快提刀而上。一時間劍拔弩張，辛雲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向蕭白。
蕭白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土豆，道：“且等在下吃完這頓飯也不遲。”
“……”衆人無言。
梅霜照卻拍拍手：“對，吃完飯再去。”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何捕頭心有怒意，卻也知道這群人不好惹。龍翔客棧的屍體實在是太過詭異，如果兇手真是鬼，那估計也是令人棘手的惡鬼。這些人能捉住它，應該都有些道行。
但是就這樣傻傻地等着他把飯吃完，未免也太不把官府放在眼裏了，自己的面子往哪兒擱。今後，他們出去辦案，也難以服衆。
“這……還是請各位先到衙門，如各位所說屬實，李大人定會設宴款待。”何捕頭皮笑肉不笑。
“行了，行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梅霜照戲谑地說道。他看向蕭白的眸子裏滿是掩不住的得意，幸災樂禍的樣子讓辛雲忍不住想揍他一拳。
“那就有請各位了。”
梅霜照站起來，低頭看着蕭白笑：“辛苦蕭公子陪我走一遭了。”
蕭白冷冷地瞟他一眼，将箱子扔給他。梅霜照接過箱子就要走，卻聽到有人叫自己。
滿頭大汗的吳老板從人群中擠出來，作了個揖才谄笑道：“不知梅老板看到阿絮了沒有？”
梅霜照微微挑眉，故作驚訝地道：“阿絮之前就回去了，興許是和吳老板錯過了。”
吳老板擦擦頭上的汗，讪笑道：“梅老板說得是……”
從龍門客棧到衙門的路上，擠滿了圍觀群衆。衆人紛紛雲雲，指指點點。
除了上臺領獎狀，辛雲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圍觀。她把頭垂得很低，覺得連走路都不自在，手腳無處安放。更重要的是，盧松的鬼魂是她放出來的，本就令她充滿了負罪感。現在衆人看着她指指點點，她更加心虛。
“不怪你。”蕭白低聲道，“你也看到了他那瘋狂的模樣，他的記憶已經混亂起來，也是他自己心中有恨，殺紅了眼，入了魔障。就算你不放他出去，他也會找其他人。”
“嗯……”辛雲點點頭，悵然道：“可他也是個可憐人。”
“這世道，誰不可憐呢？”梅霜照冷冷地插｜進來一句。辛雲轉過頭，看到他臉上依舊挂着淺淺的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這樣疏離的笑，不知是做給誰看。
李仁在這個荒涼的地方做了幾年的小縣令，一直想做出點兒成績來。成績沒有做出來，倒等來了一件大案子，聽說這次死的人裏面，還有朝中的人。他嘆了口氣，覺得這日子真是越活越難過。
“大人！”吳捕頭突然快步走進來，額頭上滿是汗水也顧不得擦，語氣中滿是掩不住的興奮之色。他附在李仁耳邊，不知說了什麽，李仁連連點頭。
當天下午，衙門裏傳出了消息，李大人要學那日審陽夜斷陰的包公，夜審龍翔客棧碎屍案的兇手——盧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