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任勤勤的手指頭被紮的程度,大約和醫院采血差不多,血止住了就沒事了。反而是扇趙書雅耳光的那只手,現在掌心還有點感覺。

任勤勤也打量沈铎。這男人絕不是清早出門順路繞道過來瞧她的。

沈铎衣衫發皺,領帶像上吊繩似的挂在脖子上,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兩顆。他的頭發頗有淩亂美,俊臉上滿是倦意,眉心習慣性皺着。他應當是才熬夜歸來。

“你這是專程來看望我的?”任勤勤誠惶誠恐。

這麽點小事,驚動惠姨就罷了,把沈大當家的也驚動了,那就罪過大了。

沈铎果真如任勤勤所料,一聲冷哼︰“專程?你好大的面子。”

不是專程,但确實是來看她的。任勤勤埋着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我想惠姨已經教訓過你了,但還是要補充幾句。”沈铎擺出了太爺款,“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你的臉面也就是你弟弟的臉面,你弟弟的臉面也就是我們沈家人的臉面……”

任勤勤的眼楮已經有點轉蚊香。

沈铎沉了一口氣,說︰“所以,從今往後,你再遇到這樣的事……”

“我知道!”任勤勤急忙道,“我會學着做淑女的。”

“什麽鬼?”沈铎怒道,“我是說,以後誰再找你不痛快,就是在打沈家的臉!你就不能給我憋着,吃這個悶虧,明白了嗎?”

“啊?”

這劇本怎麽和惠姨給的不一樣呀?

“啊什麽?”沈铎丢了一記白眼,“你嘴巴不是挺利索的嗎?前陣子和我吵架的時候不是挺能的嗎,怎麽被同學欺負了就啞巴了?還需要我給你做個示範嗎?”

“我這不是低調做人,怕給你們惹麻煩嗎?”任勤勤委屈。

“我們沈家用不着你委曲求全!我沈铎什麽時候怕過麻煩?”沈铎眼神很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徐明廷按輩分還得喚你一聲小姨呢。你就這麽被外甥欺負?”

“哎喲喂!”任勤勤一個哆嗦,“求你別提那兩個字了!而且他沒欺負我。他不是故意的……”

沈铎盯着任勤勤微微泛紅的臉,嗤笑了一聲,那一臉的促狹讓女孩兒的臉更燙了。

“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想出來的結論?”

任勤勤下意識摸了一下眼袋,咳了咳,說︰“不是的。我還真的想了很多事。”

“說來聽聽?”沈铎雙腿調換了一下,依舊翹着,又自後座的小吧臺上端起一杯咖啡。

任勤勤組織了一下語言,很認真地說︰“我首先想的是,假如我和徐明廷的身份對調一下,或者哪怕我也是個家庭很好的女生,流言還會傳得那麽難聽嗎?”

沈铎濃烈的劍眉輕輕挑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要是和他門當戶對,哪怕醜一點,笨一點,外人也都不會覺得這個組合有什麽不對。可我出身和他差距大,我再聰明漂亮,別人都覺得是我在傍他。”

任勤勤深吸了一口氣︰“那些話說那麽難聽,無非人人都覺得我不配。他們都喜歡徐明廷嗎?也不見得。他們全都是豪門子弟嗎?那也未必。只是大概都像你說的那樣,普通人也都見不得我這樣的人,居然能和徐明廷一張桌子吃飯。”

沈铎的薄唇貼着咖啡杯的邊沿,慢悠悠地抿着,依舊沒有說話。

“而徐明廷站出來只一句話,就立刻撥開烏雲見青天,是我說一百句都比不過的。這就叫話語權吧。我早知道有這東西,但是第一次深刻見識到它的作用。”

任勤勤說到這裏,哂笑了一聲。

“這權力我現在是沒有的。哪怕靠着沈家這棵大樹,我也沒有。可這真是好東西,我很喜歡它。我将來也要努力掌握它!”

沈铎的眼皮再度一掀,濃睫挑起,深邃的目光投向鄰座的女孩。

任勤勤亦望着沈铎,雙目在光線幽暗的車廂裏閃如寒星,且毫不掩飾一臉雄心壯志。

“我是不吭聲,可我這裏——”她将手掌按在心口,“把吃的虧,受的教訓,全都記着的。語文課上學來的,越人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才幹翻了夫差。我現在年紀還小,當務之急是念好書。将來的日子還長呢!”

“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沈铎念着,“你語文倒是學得不錯。可你這是要出人頭地,還是磨劍複仇呀?”

“我日子過得好,人前風光,人後實惠,就是對那些羞辱過我的人的最好的報複了。”任勤勤說着,又?瑟一笑,“拿刀子多招搖?有什麽事是一杯石榴汁搞不定的,那就來兩杯吧!”

沈铎噗哧笑了起來,眉宇舒展,面容忽而顯得十分清俊柔和。

“而且,惠姨讓我把架子端起來,做個淑女呢。降龍十八掌各有不同,我就算要打臉,也得變着花樣出招,不能一上來就動全武行。”

沈铎嘴角抽搐︰“你應該知道,降龍十八掌,不是十個巴掌吧?”

任勤勤仰頭哈哈大笑,面孔煥發着明媚的光彩。

小陳站在車外樹下,聽到車裏陣陣說笑聲,露出驚異的神色來。

等下了車要分別之際,沈铎一手扶在車門上,最後補充了一句︰“惠姨和我說,你的功課光靠自己有點吃力,想給你請家教補課。我同意了。你老實念書,少談戀愛,不要丢了我們沈家人的臉。”

“全沈家的顏值都長在您的臉上,我怎麽丢得了?”任勤勤笑嘻嘻,揮着手跑遠了。

直到車開離了杏外,都上了繞城高速了,沈铎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是被那小丫頭調戲了!

日頭已漸漸爬高,校園裏逐漸熱鬧了起來,小教室便被襯托得有幾分冷清。

徐明廷自習題冊裏擡起頭,望着對面的那支銀筆發呆。

手機震動,宋寶成發來了消息︰“都這個點了,她不會來啦。”

徐明廷輸入道︰“她不來,就說明沒真的原諒我。”

宋寶成︰“你想太多了。再說你那麽在意幹嗎?真喜歡她呀?”

“沒。”徐明廷回了一個字。

宋寶成發了一個二哈邪魅笑︰“老徐,你不耿直。”

徐明廷回︰“我也沒打算談戀愛。我明年就出國了。自己的将來都不能确定,談這些就是不負責。”

宋寶成︰“你總是把什麽事都計劃好,像個老頭兒似的。”

徐明廷︰“其實你也應該計劃起來。你現在也太散漫了。每次都是我推你一下,你才滾一下……”

徐明廷一句一條地發着,話沒說完,宋寶成發來一張小S白眼,和一條語音。

一點開,就聽宋寶成悲憤地嚷嚷︰“是!我是糞球。那你是屎殼郎嗎?”

身後噗地一聲笑。

徐明廷手忙腳亂地轉過身去,險些把手機跌在地上。他從未這麽慌張過。

任勤勤忙舉起雙手︰“教室門沒關,我就直接進來了。”

徐明廷的手機還在一個勁震動。顯然,宋寶成被徐明廷念叨得暴走了。徐明廷将手機往書包裏一塞,朝任勤勤尴尬一笑。

“你昨晚沒睡好?”

任勤勤決定待會兒去食堂一定要買兩個煮雞蛋,好好敷一下眼楮。

“讓你久等了?對不起呀。那個……我也有點話想對你說。”

徐明廷端正了态度,說︰“關于謠言的事,我還打算登門向你媽媽道歉……”

“哎呀千萬別了!”任勤勤啼笑皆非,“張三生病,李四吃藥。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麽歉。我和沈家的關系又沒見不得人,你說給宋寶寶聽真的沒啥。我要說的事和謠言也沒什麽關系。”

徐明廷清俊白淨的臉頰浮了一層薄紅。

還真是好看呀。任勤勤有點不舍,還是狠下了心,說︰“我很感激你樂意幫我補課,但是我以後不能來了。”

徐明廷臉上的血色在褪去。

“真不是因為謠言的事。”任勤勤立刻解釋,“我家裏人給我請了家教了。我每天晚上都要補課。早上的話,可能多休息一下會比較好……”

徐明廷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點頭道︰“作息合理才更有助于專心學習,你早上是該多睡一會兒。而且專業老師教的,肯定比我好。”

“不能這麽比的。”任勤勤笑着說,“你對我的幫助是獨一無二的,再牛的名師都比不過。”

徐明廷的臉又開始微微發紅。

任勤勤覺得有趣極了。她以往和徐明廷相處的時候總有些緊張,這還是第一次大大方方打量他。原來這個少年并非那麽高不可攀,也并非那麽深沉不可捉摸。

“那我先走了。”任勤勤還沒吃早餐,肚子已經在打鼓了。

“你……還是介意那些謠言,所以要和我疏遠了,是不是?”人都要走到教室門口了,徐明廷幽幽的話又傳來。

徐明廷站在盈滿陽光的教室裏,面孔背着光,帶着一股說不清的意味。

“你這次受了很大的委屈,我能理解。你放心,勤勤,我都已經放話出去,不準他們再說你閑話了。我的面子,在杏外還是管點用的。”

武林盟主發了話,江湖各幫派莫敢不從,好大的威風!

任勤勤忍俊不禁︰“我知道你一直在盡力維護我的,謝謝。只是問題的根本在于,人家是看你的面子才對我客氣。這面子是你給的,不是我自己掙來的。你給我,我就有面子;你不給我,我就什麽都不是……”

她擡手,阻止了徐明廷想要說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你不會那樣。你當然不會,可別人呢?我将來在社會上還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我得拿自己的本事來做臉面。這樣,我行走江湖,就有底氣多了。”

徐明廷怔怔,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女孩很要強,她不想依附于別人的保護傘下。

別人尊敬她,不是因為她是某人的朋友或是愛寵,而是因為她自己。

“徐明廷,我不會和你疏遠的,我想和你做朋友。”任勤勤給了個準話。

徐明廷嘴角輕輕挑起︰“你本來就是我的朋友呀。”

任勤勤心口一陣熱意湧動,微笑道︰“我知道我這個人,鳳凰女心态很重,挺別扭的。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我這個自尊心,好嗎?”

徐明廷鄭重地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一場風波似乎就此過去了。

次日任勤勤和馮燕妮她們一道在食堂用早餐的時候,還碰到了徐明廷和宋寶成。

徐明廷停了半步,點頭說了一聲“早呀”,目光把在座的每個女孩都照顧到了,并沒只看任勤勤一個。

女孩子們都覺得很有面子。張蔚笑着對任勤勤說︰“言言我還真沒想過有被徐明廷親自問早的待遇。都是托了勤勤的福。趙書雅這寝室換得太早了。”

馮燕妮哈哈笑。

孫思恬說︰“趙書雅和她們的朋友在背後還拿那支銀筆做文章,說勤勤眼皮子淺,拿個銀筆當傳家寶,特別土鼈什麽的……勤勤,你要當心了。我怕她還會黑你。”

任勤勤淡淡地看了孫思恬一眼。

孫思恬朝她笑了笑,低頭吃着碗裏的牛肉粉。

“我不覺得她還會繼續鬧。”任勤勤說,“她很重視成績的,把精力花在和我別苗頭上不劃算。這個輕重緩急,我覺得她是分得清的。”

“我也同意。”馮燕妮笑道,“勤勤那一耳光,加上徐明廷的道歉,讓她接連被打了兩次臉。還不死心?還想挨第三個巴掌嗎?”

趙書雅當然不想再被打臉。可現實卻由不得她怎麽想。

氣運這個事是流轉的,不會在什麽人身上生了根。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任勤勤那一耳光打完,黴運就随着巴掌轉移到了趙書雅身上。

好巧不巧,第一場的英語考試,任勤勤和趙書雅是同一個考場。兩人上演了一出“縱使相逢也不識”,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考前還有十來分鐘的準備時間。任勤勤正削着塗答題卡的鉛筆,監考老師領着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任勤勤現在已會一點看人的本事了。這男子從衣着到氣質都透着一股高等社畜的範兒,同校園氣氛格格不入。

男子笑容親切,将手裏的一個黑色公文箱放在講臺上。得了一旁的老師點頭後,他便開口道。

“同學們,耽擱大家幾分鐘。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

同學們都以為此人是來推銷教材或者文具的,心不在焉。

“……我是‘鲲鵬實業’的員工……”

任勤勤噌地擡起頭。

男子笑眯眯道︰“我們公司董事長沈铎先生,長久以來一直熱心于教育事業,關心年輕一代的成長,他本人也是杏外的股東之一……”

同學們也都聽出了不對勁來。沈家?那不是……

杏外是小班制,一個教室也就二十來個座位,二十來雙眼楮齊刷刷落在任勤勤身上,360°把她包圍。

任勤勤︰“……”

沈家員工繼續道︰“為了給你們這一屆高三學子鼓勁兒,為了慰勞諸位同學們勤奮學習的辛苦,我們沈總決定,向大家每人贈送一支蒂凡尼銀筆。希望同學們手握銀筆,做出好成績,創造美好未來!”

說罷,啪嗒一聲将公文箱打開,取出一個個小盒子︰“來來來,傳一下,人人有份……”

任勤勤︰“……”

啪——這最後一耳光,終于無聲地落在了趙書雅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只有一更,晚上10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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