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奴仆(一)

“我想着門房上一人,二門上要放個仆婦,廚房裏先置兩人,大妞妞和大郎有五嬸帶着就先這樣,給娘置個伺候的婆子,平日裏洗洗衣服再打掃打掃庭院的,這些盡夠了,弟弟那裏就先添個小童吧,夫君那邊用慣親衛就不舔仆婦了,娘,您看這麽着行嗎”,孟玉氏和母親在打掃內庫,将家當安置好,有從慶陵運過來的,也有來金州新得的,易碎的、格外金貴的都要妥善包好,這活計也沒法子交給別人,母女兩個親自動手,已忙了多半天了。

“你看着辦就好,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牙婆子也沒熟識的”,玉梁氏把手裏一件金器用細布包了放進盒子又小心的擺好,“為何咱們不能如府裏那般用些陣亡兵士的家眷,她們無依無靠的可憐,咱們也不苛待了人”

“這事夫君特意吩咐了呢,府裏這樣是施恩,不讓咱們摻和,還有若是城中若是有那富貴人家來見,也讓咱們推脫了,更不能随便收人錢財東西”,孟玉氏起身擦擦汗,壓低聲兒和母親說道“娘,這事您可得上心,夫君叮囑了又叮囑的”

“曉得了,便是她們來,我一個老婆子又能怎樣,她們說的話都是文绉绉的不甚懂”,玉梁氏不甚明白卻也點頭應了。

“以後啊,您和您那幫老姐妹們說話也少說些咱們家裏的事,尤其是夫君的事“,孟玉氏撫摸着一口箱子,心裏邊有些不是滋味,原本都是那樣相互扶持過得人,“夫君這樣說的,該是有個因由的……咱們家這院子說是各家裏地界、院落最好的一處”

玉梁氏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品咂着女兒話裏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曉得了”

“夫人,老夫人,盛家娘子來了”,五嬸抱着大妞妞在庫外回禀。

“哎呀,妹子,你們這裏可是不錯”,盛娘子在偏廳上喝着茶打量,看着孟玉氏進來如是說着,“比我家略大些,改日收拾好了去瞧瞧,家裏有個小繡樓很是不錯,據說原是那家小姐住的”

“可不是想着要去看看幾位姐姐嫂子,只你看,到現在也沒收拾利索呢,你竟這般快!”孟玉氏掃掃身上的土。

“哪那般快啊!我只先收拾了吃住的地方,等着找了仆婦們在收拾不遲,還得哄着滿倉、滿塘,累的我啊,腰疼了兩天”,盛娘子伸個腰,小兒子不省心,哭鬧的厲害。

孟玉氏看她眼下都是青黑的,想來帶兩個小的也确實不省心,“正要問姐姐這事呢,姐姐預備買多少仆婦?找的哪裏的牙行?”

“府裏肯定還是會讓去挑人的,聽老盛說金州城原本那些蠻子官家裏仆從可是不少,如今都成了無主的,元帥下令不得私搶,都由府裏造了冊,有放歸的,也有剩下留着分派的,比慶陵時要多出甚多”,盛娘子分說着,“我來就是說這個,上次你家沒趕上,這次你心裏有個數”

“原是如此,幸而姐姐告知,那我先找人打聽着牙行先不買人”,孟玉氏恍悟,又問“我仿佛聽着文家不和咱們住在這一片了,在城東,這是為何?我家老孟,只回來兩趟都是匆匆忙忙的,我竟什麽都不知曉”

“元帥原是賞了文家兄弟你們旁邊這院子,可他推辭了,說家裏人少,用不了這般大的院子,自己選了城東那裏一處小院落,元帥便準了,他家那婆娘,幹活是把好手,就是針鼻大的心眼兒,一到就鬧翻了,還去找夫人哭訴,被夫人勸了回去,大家就都知曉了”

孟玉氏和文家幾個月鄰居,想想文娘子那罵功都頭疼,只文将軍是怎麽想的?不明白。

“好了,好了,我再去隔壁何家看看,何大娘也不知好些了沒,妹子,大娘改日帶着大郎他們去我家瞧瞧”,風風火火的又走了。

“這個閨女!”玉梁氏無奈的笑着搖頭。

過午,府裏便來人請各家夫人過去挑人,仆人們男女分作兩處,站在院子裏,烏泱泱的,人真是不少,這還是府裏已經留過人了呢,雖然留的不多,添補的仆從多數還是無依無靠的陣亡兵士家人。

“我家孩子小,便選兩個會帶孩子的吧”

“我家人口少,便挑能做活的”

“我們爹娘年紀大了,看看有沒有伺候過老人的”

……

周嫂子一一給介紹,哪些人善于做什麽,看了看也就挑了,不拘挑誰,卻多是挑的整家的。能做活的很快便沒了,剩下的多是年輕的丫頭媳婦。

孟玉氏挑了個一家四口,男人會趕車、會伺候花木,婦人洗衣做飯針線都能拿得起,還有個八歲的小子和六歲的小丫頭,都養的結實,想來原本也不是受人欺負的。

剩下的丫頭媳婦子有的開始偷偷抹淚,有家人被挑走的更是跪下相求,長相一般的倒也被一同帶上了,長相好些的都沒人要,一是養的和小姐似得嬌貴,幹不了重活,更重要的是這些弄回去放丈夫面前妥妥的禍害啊!又不傻。

“周嫂,我還想找個會梳頭的”,孟玉氏過去和周嫂子說道,“你看可有合适的?”

“回孟夫人,這幾個都是伺候人梳頭的,您看着挑”

孟玉氏走過去,看臉看手看眼神,都不中意,最後看到角落裏一個抱着個小女娃的婦人頭低着。

“你會梳頭?”

“回回夫人,奴婢原是侍奉原少夫人梳頭的,什麽發都會,針線也會,洗衣做飯也會,帶孩子也會……”那婦人如見到了救命稻草,急急忙忙說着。

“這是你的娃娃?男人呢?”

“是奴婢的孩子,兩歲了,不哭不鬧,很省事,不耽誤幹活,男人……跑了”

婦人說着不禁挂了淚,懷裏的娃娃伸着小手去擦,那眼神,孟玉氏忽的想起自己大兒子死前的模樣,“你便随我走吧,娃娃也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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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多少人?”鄭英娘也在核對府庫中的物件金銀,錯漏的都另記下。

“還有兩百一十二人,都是些丫頭小媳婦”

“把我案上那本冊子拿來,這些都是些還沒媳婦的十夫長、百夫長,這次人數不夠,年紀小的先放下,緊着年紀大些的來,你和老周去辦吧,盡量脾氣合些的湊成一對,每人一匹布二兩銀子做嫁妝,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沒得造孽”

“是,夫人”,周嫂子心道确實,比那些特殊去處要好太多。

院子裏的丫頭寡婦門一聽,都是喜極而泣了,這個人不如牲口值錢的年月,自小被人買來買去,活下來極是不易,先是被月人欺壓,後來城破了,她們還是無處可去的奴婢,以為被挑剩下只有一個去處……生、死都已經在腦中轉了多少圈,卻終歸還是想活着,誰不想活着呢!

“周嬸子,容奴婢們去給夫人磕個頭吧”

“這倒也不必了,夫人也是事忙,你們有心就念着夫人的好,去了夫家好好過日子,人吶活着就有奔頭”

府庫都清理出來,鄭英娘又挑了幾樣,後背酸痛的回到了寝房。這個園子可是比慶陵那邊大了五倍不止,庭院錯落有致,山石花木都是經人設計過的,後邊還有個小湖,與城中的活水相通,湖邊種了些桃樹,想來這裏的第一位主人很是個雅致的人。鄭英娘倒是當真不甚懂這些,但能看出來檔次差別。右邊的花草倒是可以拔了,種些瓜菜,相比丈夫也是這個意思。

“嬸母,您回來了,弟弟還睡着”,侯清荷迎到門前。鄭英娘看她這一身還好,湖綠的,正是她昨日讓人送過去的衣裙,頭上一顆小珍珠簪花,是冉誠讓大嫂送的。父母全無、寄人籬下的滋味,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只他們還是這孩子親叔嬸,小孩子家家的不該想那麽多。

“你大伯母還好?”

“好着,帶着仆婦們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哥和妹妹也好着,都看着不讓她勞累”,侯清荷又看了看熟睡的大堂弟,小聲的說着。

“沒事,這小子睡得沉着呢,來,出來看看,這些合不合心意”

全新的妝盒妝鏡、裏面各式的梳子、還有都是她不認識的妝修物件,一些對瓶、幔帳等物,侯清荷知叔父嬸母的簡樸持家,自己衣物都是穿了再穿的沒換,屋裏面裝飾并不多,忙推辭,“嬸母,我的東西盡夠了,這些這些太破費了”

“咱家清荷十二了,大姑娘了,這些都該用着了,也不算破費更不是奢靡,不過是這城中最普通的富戶家姑娘都有的”,鄭英娘摸摸她頭發,“叔父嬸母這些還是給的起的,還有那個小丫頭以後就侍奉你,你給她尋思個名兒”

“姑娘好”,一個看起來比清荷稍大一些的女孩上前福禮。

“以後好好伺候姑娘“

“是”

侯清荷便應了,她去大伯娘家看妹妹也是這般待遇的,便安心下來,問那女孩原叫什麽。

“原叫向蘭,那以後就叫蘭兒吧”,謝過嬸母帶着東西回去了。

又結了一樁!鄭英娘肩背越發覺得酸痛。

“夫人,我與您捏一捏吧,去去乏”

“嗯”,感覺舒服了一些,休息會兒腦袋思路也清晰了,“你明兒讓人把湖右邊的花草拔了種些瓜菜吧,這會兒種還來得及,對了,你閨女是不是生了?”

“勞夫人惦記,前夜裏生的,生了個胖小子”,周嫂子發自內心的笑的合不攏嘴。

“那要恭喜你了,那裏櫃子邊上是我預備的月子禮,你帶給她,替我道賀”,韓王派人來信,處州也來了人,不知怎樣了。

“我替她們娘倆謝夫人賞,等出了月子,讓她抱着孩子來給夫人磕頭”

“甚磕頭不磕頭的,讓她別急,等孩子大些了還府來當差”,義兄撐不起軍,早晚得敗,義母和弟弟妹妹不知可還好,姓孫的好歹和義父三十年兄弟,該不會為難她們,可若是落在蠻子軍手裏必然不會有命。

周大嫂這回事徹底放心了,“夫人,已尋得合适的人了,留在府裏的那個宋真以前便是原來鄭府上管采買的,金州城大大小小的店鋪他都熟悉,又是土生土長的金州人,他媳婦原是伺候這家的夫人們,城裏隔個顯貴人家、書香世家都熟悉,內裏也懂“

“哦?既如此,把他們叫來吧,還有,元帥那裏派出去問各處資物價錢的人若是彙報完了,讓他也過來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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