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叛亂

“元帥被殺了!元帥被……呃……”

萬岐山奪過身邊一個兵衛的弓箭,當機立斷,連着三箭,倒了三人,“保護元帥”

“我無事,快去看後院、側門、後門,維律,維律?”侯破軍懷裏抱着已經昏過去胳膊上都是黑血的維律,“李良呢?快看看他”

“下官在,在”

“元帥您看,南門方向”

“令何道青護衛元帥府,萬岐山帶兵去南門平亂,孟嘯卿去西門,盛齊梁去北門,俞州去東門,張芳義速去大營,我随後就到”,侯破軍迅速派出令牌。

“元帥,兵衛隊中的叛徒都已經拿下,系數囚在院中”

“後院兩個仆人持刀欲劫持公子,被夫人帶人斬殺,後門、側門叛兵系數被殺,府中叛亂平定”

不到一刻鐘,府中第一次叛亂被平,侯破軍看着南門火勢漸滅,心知沒什麽大問題了,看着鄭英娘抱着兒子帶着人,點着火把過來,“夫人,我無事,大郎如何?”

“只哭了兩聲,沒事,維律呢?我去看看”,鄭英娘眼睛直盯着丈夫上下掃了三遍才放心。

“在裏屋,你進去吧”,侯破軍見到她們稍微動了動嘴角,算是笑笑,等人進去,立馬變臉,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将這些人關去北城獄中,讓缪又興和伍原去審”

“元帥,文将軍來了”

侯破軍松一口氣,“快帶來“

“末将見南門方向起火,心中有變,便迅速召齊東城兵将,守住東城,有十六戶叛亂,接被斬殺,婦孺被俘,東城已經無恙”,文建德快步進來,幾句話說明情況。

“有勞建德,那邊本就是月人官多聚之地,經營百年,月人性烈少降,想坐穩金州談何容易……”侯破軍喃喃感嘆。

“維律!維律!李良,你說還缺什麽藥材,你說!”

“夫人,維律少爺中毒剛猛,毒由血及骨,下官……無能”

“維律!”

哭聲傳出,侯破軍閉上眼睛,若不是維律擋住了那一袖箭,今日死的就是他。侯破軍不是第一次經歷背叛,也不是最後一次。你謀算別人的同時,別人自然也不會閑着引頸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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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和娘都別出來,我出去看看”

“遠昭你小心些”

這邊都是侯軍将領居住的地方,叛亂倒是沒有見,可是被急忙招去平亂的人不少,衆人也知道出了事,各家都有士兵把守,家丁仆人們也都武裝起來,後半夜聽不見動靜,天蒙蒙亮,玉遠昭便帶着兩個兵士出去打探。孟玉氏一夜未睡,兒女老娘都聚在身邊,仆婦們都守在廳上。

“是我,開門”,玉遠昭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還提着那把刀。

“姐,娘,沒事了,說是有降将叛亂,此時已經被平,姐夫随元帥去了營中,一切如常就可”

“菩薩保佑,無事就好,無事就好”,玉梁氏回身立馬去上香,孟玉氏拍拍心口,維持女主人的威儀鎮定,“無事了,都散了吧,娘,您去補一覺吧,五嬸去做早飯,齊嫂,你抱着大郎去睡吧,大妞妞快醒了,我哄着吧”

“是,夫人,我看着大郎睡着便來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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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立,你為何叛我?”

“你本不是我主,何來叛字之說”,馮立很狂妄,不肯跪。

“你是夏人嗎?還是你已經習慣了給月人當牛做馬?或是別人許給你的我給不到?”侯破軍諷刺的一笑,“帶下去,砍了,妻女為軍奴,兒子同斬”

馮立再狂不起來,雙目圓瞪,侯破軍臉上還帶着那抹諷刺笑容,俯視着他被拖下去。

“元帥,馮立家人已經一起上吊了”,于亮只當他忘了,上前提醒。

“不要告訴他,讓他死不瞑目”,侯破軍冷着臉,“墓地選好了嗎?”

“選好了,在金山上,張先生帶人選的,棺椁都是夫人過目了的,時辰也選定了”

“讓關榮他們兄弟都去送維律一場,把我這件袍子給他披上,去吧,先別讓夫人知曉處州的事”,侯破軍覺得自己有無數的怒氣積壓,卻無處釋放,又問下面跪着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人,“他們叛我,是因為原也不是我的人,可是你為何叛我?你追随我幾年了,王信?”

“三年,是我鬼迷了心竅,貪圖那些金銀,對不起元帥,也對不起維律少爺,要殺要刮,王信無話可說”

“貪圖那點金銀……我缺了你們銀錢了嗎?缺了嗎?”侯破軍徹底爆發了,桌上的東西全部砸到了王信頭上,胸前起伏,“維律才十四,貪圖那點金銀,滾,砍了砍了”

“夫人,時辰到了,該合棺了”

鄭英娘把袍子給義子蓋上,把目光移開,棺合上了。沒有官職,沒有妻子兒女,只有義弟們帶着奴仆送葬。

金州城的日子還是照常過,因為一次平亂,城中到底是安穩一些。至少表面上最激進的降将部分已經被滅,留下的都是保命派,侯破軍并沒有因此仇殺月人,那樣只會激化城內矛盾。鄧樾負荊請罪,被侯破軍罵了一句“關你甚事?撐着了?”便該幹啥幹啥去了,這城裏城外好幾萬降兵降将也算穩定了人心。

不想文建德妻子竟得了急病,沒熬過兩天就匆匆去了,軍眷們都說世事無常,人都沒了便也不再說她的不是,提起來都是說是個能幹的女人。孟玉氏覺得好像有哪裏奇怪,但又說不上來,也顧不得了,因為她又察覺出有孕了。

府裏也開始陸陸續續召見城中顯貴們的家眷了,這段時日他們也算看出來了,別的門道行不通的,只能認正主不能認旁的。

金州不同于慶陵那樣小地方,這裏有當世的豪門,有生意遍及數省的巨賈,有世代的書香,甚至有幾百年沒有随着王朝更替而沒落的大族,他們自有一套生存興旺的活法。

鄭英娘近來稍有閑暇便在看史書、看地理志,金州府存書被她翻檢了個遍,她想找到一些規律一些聯系,借過便是越看越亂,她想找到的答案沒有,別的卻也有所斬獲。晚間也會和丈夫探讨,尋找生存更久的秘訣。

侯破軍最近出了營中城中事務,便是在整頓自己的衛隊,一些想法也慢慢有了雛形。

“我觀留存長久的家族,有的依托孔孟,有的依托家訓,有的依托亂世投機,但都各有一套自己的法則,嚴明者似乎流傳更久,人才不窮,想依女子裙帶、依短暫潑天富貴者,皆不能久遠”,鄭英娘躺在丈夫胸前,淡淡道來,聲音依舊柔和,“但我看那些敗者中也不乏智者,未必就不明白這個道理,也不一定是旁觀者清,一旦置身其中卻有無人能道的不得已,眼睜睜看着事态發展,卻無能為力,這般明白者怕是比糊塗者更煎熬”

“你到看的明白,多少人若如你這般明白能少多少事”,侯破軍閉目笑着應答,“我家夫人亦是智者!”

“夫君,你更像那王婆”,鄭英娘呵呵笑着倒在他懷裏。

“你連我都打趣了,能自誇那是有不怕示人的道理,有何羞于見人的”,侯破軍掙開眼笑看着懷裏的人,朦胧燈光下自有一番柔和安靜的美。

河蟹爬過。

“等完了這陣,便陸續的派将領征讨周圍,想南、西、東南擴進,我應該也會領兵出去,尚不定時日地點,最早也是收秋之後,先知會你一聲,還像以往一樣,兵将們都不帶家眷,你多照看……還有那邊你自己多小心着些”

“嗯,曉得”

“俞州那小子看上萬家姑娘了,你幫着透析着問問,岐山那邊應該沒什麽問題,這個臭小子”,侯破軍罵了一句,又想起來,“冉誠的事也多相看,還有建德也不能總沒媳婦,岐山自己主意正,咱們還是別管了”,這其實也算是接受萬岐山進了候部的核心。

“嗯,城中有什麽好姑娘我也多打聽打聽,還有那麽多校官無妻呢”

“是,我正要說他們,還有你是讓各家都選了下人?”回頭一看,人睡着了,侯破軍搖搖頭,将身子探出床外吹熄了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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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外面的事你別管,你在家帶着妹妹就行了”,程叔青面沉入水,“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當年大哥二哥洞悉他野心,決意下手除掉,但爹爹一念之差心慈手軟,養虎為患,今日的聚義軍還有我程家何事?”

“當年娘看他是個人才,求情抱他性命也是為了牽制你大哥二哥,不然老爺不再了,你以為他們能容的下咱們?”,程老夫人亦是暗恨不已,事到如今是覺得當年大錯特錯卻已是無可奈何,“哪想他如此野心如此手腕,黃、普二人作壁上觀,左家更是投誠,你若不忍一時之氣,如何能活命?百忍成鋼,水滴石穿,他總有懈怠的時候……”

程叔青聞言沉重的點頭,準備起身去再和堂兄商議,卻聽外面慌慌張張的聲音,大驚。

“老夫人,三少爺,兩位少夫人投了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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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城東蘇家大夫人”,鄭英娘心中便知她家是兩朝仕宦人家,現在還有在蠻子朝廷為官者,便說“祖上文公愛民如子、桃李天下,敬佩敬佩”

“這是城北葉家夫人“,便是這是江南大族葉家本支的夫人,只他家族長在姑蘇,遂道“葉家家風清正、人才輩出,吾輩女子亦聽過葉謙、葉岳諸公大名,久仰久仰”

“這是城東胡家大夫人”,她丈夫是金州文壇之首,在江南也頗有聲望,文章錦繡,但已然年邁,實無法在從軍效力,便言“胡公文章錦繡、名動江南,我原想等家中大郎大些便求他教導教導,只胡公不要嫌棄小犬愚鈍才好”

……

“這是城西袁家大夫人”,這是金州首富袁家,金州和江南多地都有他家生意,江北也有,士農工商,商排最末,這裏鄭英娘倒是笑了一下,“吾幼年随義父在處州見過袁老當家,不想今日再見袁家後人,亦是緣分了”

“諸位夫人請用茶”,鄭英娘帶着微笑,短短的進門到拜見,她也能看出來,這些人個人素質比慶陵那些夫人要高出許多,心中閃過些許打算。

金州城這些有頭臉的夫人們再進到這裏,山石、房屋都在,人已聚變,心中亦不能沒有感慨,這裏原是行中書省府院所在,她們都是來赴過原夫人的宴會的,每年的春日宴何其有名,鼓樂之聲、歡歌笑語猶在,物是人非了。

即便是蠻族統治,然蠻人中亦有窮苦為奴為婢者,夏人也有富貴的人上人。

衆人從之前的耳聞、打聽到的消息,再到進府所見,以及眼前這位國公夫人的衣飾,至少有一點确定,這位農戶出身的義軍首領是真的簡樸不喜奢華。這樣很好了,如今世道變了,有軍有兵的是大爺,講道理不似土匪搶劫的軍隊總是更容易讓百姓和富貴人家接受的,簡樸亦是聖人先賢推崇的美德。

再者,看這位夫人,只想她不過一豪強義女,比村婦強上些罷了,竟知道這許多!別的不提,這第一感觀是不錯甚至超出預料的。

押寶為時尚早,但若真是這支軍隊站穩了金州,也未嘗不是好事,回去可是好好和家裏當家人說道說道……

送走衆人,鄭英娘笑容慢慢散去,“是明日下葬?”如果沒有起義、沒有戰亂,她們還是和睦的姑嫂,義父也不會把她嫁給毫無根基的侯家,義母也會為她選個老實的良人……可是已經沒有如果,從義父要殺她丈夫那一刻、她們的丈夫水火不容那一刻開始他們都沒別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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