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居
“玲子,翠兒,這邊這邊,顧姐姐在這邊”
嫩黃色小襖小褲的小女孩歡快的跑着,小小的雙丫髻上各攢着一顆小珍珠用紅線掉着,跑起來一晃一晃的,看着假山後面的小姑娘,忙停下腳步,小聲的招呼着後面緊随的丫頭們,見他們過來還小聲吩咐着“玲子從那邊,我和翠兒從這邊”
“哈哈哈哈,抓到了,抓到顧姐姐了”,一下跳到假山後面着紅色的比她略大些的小姑娘面前。
“每次都能抓到”,紅衣小姑娘跺腳,“婉兒,是不是封家大姐姐告訴你的?剛只她看到我在這邊”
“才不是,封家大姐姐顧不得這些的”,孟婉拉着顧娥的手外往走,貼着她耳朵小聲道“我偷聽我娘說的,說是何家大娘想定下封家大姐姐給大柱哥當媳婦兒”
“媳婦兒,我知道,我知道,前些日子萬叔叔娶媳婦我還去給坐床了呢,新媳婦可漂亮了“,小女孩們湊到一處的耳語,一會兒又呵呵直笑,各自帶着丫鬟們過家家去了,商量着誰當新娘誰當新郎。一旁的婆子們唠着閑嗑看着她們玩耍。
孟家的小花廳上,十來位夫人正因為盛家夫人的一個笑話哄笑着,“快擰她嘴,咱們可不都讓她編排進去了,沒得再比這個猴子嘴厲的”上着交領短襖下着馬面裙的顧夫人笑的直揉肚子,讓一旁的封夫人擰盛夫人嘴。
封夫人作勢去擰,頭上的累絲鑲寶簪顫巍巍晃動,說着“來,我看看你這嘴裏可是鋼牙不成”
“好姐姐,好姐姐,你饒了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顧夫人連連求饒,那邊何夫人求情才被放過,坐直身子,整整短襖襕群,扶好頭上的雙蝶金步搖,又穩了穩手上的鑲寶金戒子,問孟玉氏“你家二郎的病可好了?”
“好了,原是着涼了,用了兩服藥便全好了,你家滿營呢?”孟玉氏讓婆子把蜜餞幹果給添上,“這幾盤給姑娘們送過去”
“他呀還有些咳嗽,又換了個大夫”,盛夫人撚起一顆酸梅蜜餞慢慢吃了,眼睛一轉“何嫂子你不準備讓我這那份謝媒錢?”
“行啊,妹妹若樂意最好不過”,一身無袖對襟比甲的何夫人在品着雨前茶,她家長子已經在軍中效命一年多了,該娶媳婦了,看上的是封家大丫頭,兩家都滿意,等這次出征回來就定親。
“你也不怕她獅子大開口”,孟玉氏拿着美人團扇笑指盛夫人,“要你七桌八宴的山珍海味”,被盛夫人按着一頓捶。
三年時間對于留在這城中的婦人們來說,過得總是很快的。三年來,元帥帶着将士們往西、往南、東南擴進了十多個大州縣,打仗、屯田、興水利、修城牆、招攬士人……一樣都沒耽誤,去年平了程家部衆的叛亂,女人們也沒閑着,生孩子、理家、照顧老人,如今孟玉氏已經生了第二個兒子,弟弟也已經去軍中了,母親身體還算健康,家裏又添了十來個奴仆,她的丈夫連下三城,更得重用,金州越來越穩固,想來都是好事。
“萬妹子可是在家憋得可以,先是侄子娶媳婦又是生了兒子坐月子”,一身姜黃大襖的張夫人在那邊瞧着要開花的水仙說着,“俞家弟妹又在伺候月子,這人吶竟是難湊齊”
“可不是,等何大妹子娶兒媳婦必是能湊齊的”,趙夫人抓了一把松子挑着慢慢吃,還抓了兩把分給一旁的安娘子、楚娘子,問安娘子“昨日在你家看着的那盆深黃色的花又是個甚物?”,安娘子最是喜歡侍弄些花花草草。
“那個不是花是一種藥草,莊子上的戶農送來的”,安娘子坐一會兒起身,她還有身孕,不好老坐着,“能治腹瀉”,軍中缺少醫藥,她弄那些也是為了讓自己丈夫多帶些藥材,他丈夫本事有限,級別不如這裏的衆位,但是也是最早追随元帥的,便與在座的夫人也相熟,當然也有她自己廣結善緣的原因,元帥夫人也很待見她。
人的适應能力總是很強的,這些人來金州,雖不怎麽和城裏貴婦們打交道,但從吃穿到行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男人們在外打仗,打贏了就要留人把守,元帥是不讓帶妻子兒女父母随行的,在外面慢慢的也就另置了妾室,元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也不會随便弄出孩子。家裏妻子也知道,能說什麽?和誰去說?不知道是金州讓人改變,還是歲月讓人低頭。
趙夫人都不折騰小妾了,何家更是一房接一房,夫人麽也有自己的樂趣,也說服自己丈夫都不是沒譜的人,也沒見哪個男人被妾室丫頭迷住了眼,多數去留都随她們,不高興擡手攆了也沒說的什麽,也就退一步不管了,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想,這輩子行善積德只求下輩子拖成個男人……
盛夫人還是特殊的那個,他家老盛在家在外都沒別的女人,她也一直是那般活潑熱情。
孟玉氏沒有問過丈夫在外有沒有女人,丈夫也從來沒和她說過,她就當是沒有的。
正說着話外面忽然熱鬧嘈雜起來,孟玉氏趕緊叫錢運家的快去前院問問何事,不一會兒錢運家的滿臉是笑的回來了,“回禀夫人,是說施将軍拿下封州了,剛派了人回來報捷”
“當真?”那邊正和林娘子讨論怎麽做點心的施娘子驚喜的站起來直問。
“當真當真,外面都傳開了,喜報已經報到府裏了”
府裏議事廳外一小校拿着喜報而來,如常的解劍、搜身,問“老趙,元帥還在見那幫酸腐?”他就不明白了,那幫子酸腐能做什麽,元帥專門修了禮賢管來招待他們,自來又是禮遇有加,他們懂打仗嗎抗的起到嗎?
“甚酸腐,人家是徽州名士,用筆杆子殺人的,你呀小心說話,讀書人惹不得的,等着我去報”,親衛隊長青布罩甲、腰間跨刀,不再多說,轉身大聲道“報,封州大捷”
“拿來與我看,呵呵呵,施正不負我望!”侯破軍已經留起了微須,邊看捷報邊撫須,“好”
“恭喜元帥”下面幾個文士打扮的人起身抱拳,年紀不一。
“剛說到哪裏了?任先生啊,你接着說”
“是,老夫以為不宜盡早稱王稱帝,俗語尚雲槍打出頭鳥,縱觀天下,先稱王稱帝者現下如何?月人朝廷一直是分重兵圍剿稱了王稱了帝的義軍……”,
後院小亭子裏,鄭英娘扶着已經八個月大的肚子勉強坐下,那邊長子嫩着聲音背誦“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鹦鹉洲”,二兒子在屋裏睡覺,身旁侄女拿着自己的新作,“這是給大弟弟的,這是給二弟弟的,這是給月妹妹和大妹妹的,這是給三弟弟的”
“你怎知是三弟弟?”鄭英娘看她擺弄小鞋子、小衫子、小褲子,還有手帕,“确實更精益了”
“大弟和二弟都說是弟弟,嬸母這胎必還是個弟弟”,侯清荷笑着說着,“是去歲來府裏的沈師傅教了我的,她原和徽秀大家學過”
“恩,她是池州才女,你平時多向她求教不會錯的”鄭英娘點頭,清荷資質一般但她們原也不是要把她養成才女,只是都學些為她以後好。
府上請來的女師傅也有三個了,都是從不同地方請來的才德聞名的婦人,就在府裏教導七歲以上的高級別将領家的孩子,此時共十六個,兼之替她來講史講規矩儀度,這些人不似仆婢,受尊敬,府裏府外都要稱聲師傅的。路學那裏也修繕好了,七歲以上的十四歲下男娃子都在那裏和老師學習,十四歲上的都帶着進了營裏,路學現在四個師傅,都是營裏的文書典史一類,輪着來教授課業。
“坐的累了,陪我去走走吧”,侯清荷忙扶着起來。
“娘,盛家姐姐這幾日不來咱們家裏了嗎”,侯大郎背完詩坐在那裏不知道想什麽想了半天,衆人習慣了也不打擾他,許是想到了什麽問母親這麽一句。
“你盛嬸母也有諸多家事要處理,盛大姑娘還要陪着她外婆,不能常來咱們家的,大郎很喜歡盛姐姐嗎?”鄭英娘笑着問兒子,盛家大妞妞去歲第一次見着大郎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把他給打哭了,小孩子打架也是常事,她根本不在意,自小不愛和女孩玩的大兒子倒是記着這位小姐姐了。
“她會玩好多東西”,侯大郎眼睛亮亮,“而且,她現在不打我了”
鄭英娘和侯清荷都是大笑。
“大姐,金魚我讓小林子給你送去,就是你喜歡的那兩條黑白色的,娘,孩兒去前院找爹爹解惑了,周嬸你們好生照看娘”,侯大郎也不是必須和孟婉玩耍,聽她不來便也不問了,說道了這麽些,行了禮,邁着小方步子走了,後面的小斯要抱他走還不讓,只能“大公子,大公子”的跟着。
“大弟記性也太好了,我只半個月前偶然提了一句那金魚,他竟然還記得”,侯清荷再一次詫異。
“打小記性好”,鄭英娘一笑,這是随了他爹,“從今夏開始似乎更好了些,就是也太老成了些”
侯清荷拿着團扇擋着偷笑,“大伯娘說三叔和大哥小時都是這般的”
鄭英娘腦中浮現那情景也笑了。
“夫人,清姑娘”,柳氏去年生了個女兒,此時正學走路,見着她們過來忙帶着女兒行禮。小姑娘長得也是粉嫩粉嫩的,嘴甜的叫“母親,好,大姐,好”
“咱們大姑娘又俊了,來和母親說中午吃了些甚物”,鄭英娘又在廊庭處坐下,拉着大姑娘笑着問。
“吃了米粥,雞子,還有肉肉”,小姑娘奮力的想着,最後保證“孩兒都吃完了,沒有,剩飯”
侯家的教導,孩子大人不能糟蹋糧食,一個米粒一個手板子,從小就是如此。
“咱們大姑娘真乖,好孩子”,鄭英娘點着她鼻子表揚,讓丫鬟帶她去繼續學走路,“這孩子說話早,此時都能這麽流利了,柳氏,你教的不錯,雖是比那些年富貴了,但小孩子也不能教的嬌蠻奢侈”
“是,夫人,妾一直謹記着夫人常說的話,好日子也要省着過,福分都是有數的,奢侈了,就會用的快”,柳氏有了孩子比以前要從容許多,更知足許多。如今府裏元帥的妾室越來越多,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才的,雖然元帥對她們都差不多,但其實她明白自己已經不算得寵了,哪頭炕涼哪頭炕熱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這一直都是一個省事的女子,鄭英娘心中笑笑,她很忙也很累的,容不得有人在她家裏挑事作亂,很顯然她的丈夫也容不得,他很清醒,這是她該高興的地方。
“走吧,今日帶着大姑娘去我那裏吃晚飯,大郎估計是要和夫君在前院吃了,針線房上你還接着管着,宋氏原是幫你管的”
前院,侯大郎坐在父親腿上,聽下面的人一個接一個說話,然後一個接一個反駁對方,直到言辭激烈的争論,也聽不懂争些什麽,不過都是常态他都習慣了,小小的嘆了口氣。
“我兒如何嘆氣?”侯破軍好笑的問兒子。
“兒是嘆竟叔父伯父們不能和氣說話嗎?不是說君子不争嗎”侯大郎疑惑的問父親,一臉的求解惑,惹得侯破軍哈哈大笑,下面的人自動回到了座位上,聲音和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