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兒女

一夜安眠,南城的雞鳴不久,城頭鐘聲響起,開始了金州的一天。巡城的兵士換防,街上的早點攤子也已經擺了起來,河上的船舶主人也已經到了岸邊,攤子上囫囵吃過一碗,“馄饨兩文,放這了”,跳上船,拔錨,送貨、運客,漸漸人多了起來。

孟府上下也是如常的開始了一天,灑掃、燒飯、洗涮,各人有各人的事做。府裏如今已經重新做了隔斷,孟婉住在三進東邊挨着主院的小院子。

翠兒正在收拾姑娘的床帳,拔步床上翠綠花卉紗帳收起挂在金鈎上,疊好牡丹花色宋錦被,放好如意枕,床角換上兩個新的香囊,又轉身用香匙從香盒裏輕挖了兩匙末香填進素花熏籠中,取了熏球擱在被褥下。屋裏兩個小丫頭小麥、大麥各自收拾着妝臺、桌案、座椅,聽着鐘聲又一響,一個去打了洗臉水,擺好香胰子、布巾等物。

“一會兒記得帶上昨兒新繡的荷包和香囊,師傅要查的”,淺綠色上襖下褲、沒戴簪環的孟婉在院子裏打完了兩套拳回來,和身旁陪着的玲子交代着,進門又問“翠兒,前那條牡丹帕子呢,顧姐姐原說過喜歡,今兒拿上送與她”

“姑娘昨晚吩咐的,我剛找出來了,已與針線、書本子放一起,忘不了的”,翠兒上前伺候着梳洗。

玲子已把備好的衣服拿到屏風後,雪白的中衣、淺綠的襖子、淺黃的裙子,還有香囊等物一一檢查,等姑娘進來侍候着穿上,“姑娘昨說的是什麽書來着,奴婢白日裏去夫人那裏找找”

“《溫飛卿集》,娘那裏指定沒有,我去和大哥要就成,成了,走吧”,孟婉帶着玲子、翠兒兩個丫頭并正房,邊走邊問“玲子你爹的病好些沒有?”

“好多了,昨兒已經下地了,勞姑娘惦記着”,玲子謝過,“娘還讓我謝過姑娘賞的點心呢”

“你娘也是客氣”

繞了兩道彎,到了外婆院子,門外的丫頭紅豆、豇豆打了簾子,“姑娘好”,屋裏玉梁氏已經穿戴整齊,“大妞啊,快進來”

“外婆好”,孟婉福禮請安,被外婆逼着喝下一盞蜜水才讓出來。

又繞去正院給母親請安,孟玉氏早起了,正讓人擺早飯,不一會兒孟昌、孟興也到了,玉梁氏由丫頭扶着慢慢走來,一家人吃早飯。已經适應了食不言的規矩,安靜的吃完早飯,孟玉氏準備理家了,一會兒還要帶着孟興去俞州家,他家小閨女滿月,孟昌自去學堂與妹妹一道出門,孟玉氏交代了兩句,無非是聽師傅話、不許胡鬧之類。

“大哥,幫我找找看《溫飛卿集》”,孟婉跟在孟昌身後,兩人聊上幾句。

“成,只看得懂嗎?”孟昌對妹妹倒是爽快,也少不了逗她。

“看不懂啊,拿來墊桌子的”,孟婉很正經的回着,一邊翠兒憋着笑。

“你就貧吧你”,孟昌拿妹妹沒辦法,回頭彈了她腦門一下。

“說不過就動手,本事”,又要被彈,忙笑着讨好,“謝謝大哥了,你要的劍穗已編好了,明兒讓玲子給您送過去,大哥”

兄妹兩個出門,一個騎馬往南走,一個坐轎向東走,如今孟府也有了自己家的轎夫。

從府上後角門下轎,正好碰見顧娥也到了,牽了手一同進府。她們學習的地方在府上湖的後面單獨的院子裏,府上也做了休憩隔斷擴建,過了三歲的少爺都搬到西邊的院子住,專門與後院隔開了。姑娘在東北邊的繡樓住,她們前面姨娘們的地方,如今也得每兩人一個院子了,她們的西南側是鄭英娘的榮德堂,在前面就是前院範圍了。

屋裏已經有兩個小姑娘在了,唐家的姑娘是新近來的,還有區家的一個姑娘,與她們一批的小姑娘不算多,統共十幾個,反倒是之前大兩歲或是小幾歲的姑娘比較多。幾人互相打招呼,其他陸陸續續的也到了。孟婉父親級別夠高,她自己本身也是長得喜氣讨巧,為人也仗義不欺人,除了和顧娥格外交好外,其他小姑娘也都過得去,只與左家的一個姑娘不太對付,那左冬梅原是誠少夫人小堂妹,她父親是左将軍親弟弟也是副将。

小姑娘不對付也就是互相翻個白眼,與各自的知己說到兩句罷了,不會把對方怎樣。孟婉更是無所謂,自己也不是銀錢,要人人都喜歡,自己就是銀錢還有人更喜歡金子呢,十歲後都要各回各家的。

互翻白眼完畢,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翠兒把用具物品都幫着擺上,退出去等候。

“師傅好”,裏面開始半天的課業。

侯端已經得知父親今早在母親那裏吃早飯,邁着方正的步子去榮德堂一道請安。

“大公子請”,大寒打了簾子,小寒做個手勢表示他爹今兒早上心情不錯。

侯端整整衣冠進屋,“給父親請安,給母親請安”

侯破軍打了勝仗、納了美妾正春風得意,發妻又賢德大度替他分憂,再看長子,聰慧懂禮,問的問題都答上來了,後面一水進來的三個兒子也是虎頭虎腦的,老三都不孱弱了,老五也站住了,閨女秀麗,侄女平安長到快能嫁人了,不錯不錯,真是挺高興啊。

鄭英娘原是事忙,沒有讓姨娘每日裏一早來請安的規矩,到現在還是如此,下人們說是寬厚,侯破軍知道她忙碌也不想多事,姨娘們有自己的院落,每日裏要做針線、織布,不累着也不閑着,這樣挺好的,人一閑了,準能生事,他是贊同妻子的作法的。

很難得的和幾個孩子一起吃了飯,都知道不能浪費糧食,他娘子教導的好啊!看着孩子也是憐愛,吃過飯,心裏美美的走了,接着撸袖子攢勁,準備和淩部繼續幹仗,還吩咐了長子,幾時幾刻去他那裏,聽着他們講軍政。

孩子們也習慣了,父親雖然嚴厲,但對他們自來沒的說,出征回來還會給他們帶些小物件、特色的吃食之類的。

“這蝶放四郎邊上,給三郎再添半碗粥,你們慢慢吃”,鄭英娘聲音還是柔和,丈夫吃飯速度是在軍裏練出來的,孩子們可比不了。她是這幾天有些胃口不好,已吃完了。

“娘,我看您都沒吃幾口,可是不舒服?”侯端也吃完了與母親說話,他剛看的分明,很擔憂,母親前些年太勞累了,“不若叫喬大夫來瞧瞧”

“不過是前幾日暑熱了些,過幾日便好了,且不用請大夫”,鄭英娘笑着擺手,心裏有些猜想,怕是又有了,等過些時日做準了再說不遲,“大郎不必憂心,去學堂吧,晚了仔細陸先生罰你”

“那孩兒便告退了,娘您若還覺得不好,一定要請大夫”,侯端雖小,也看出來是個心的性子了,他爹說這叫能者多勞。

“娘,我也吃好了,我和大哥一道去”,二郎侯翊大口吃下粥,吃完馬上站起來,都沒顧得拿帕子擦手擦嘴。

“二弟,你慢些,我等你”

三郎因生的弱些,好不容易養這麽大了,說話晚、走路晚,現在吃飯也慢些,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四郎才學會自己用筷子,就更慢了,兩人最後吃完。

“帶四郎去楊氏那裏,帶三郎去湖邊慢走兩圈”,鄭英娘吩咐着,又讓大姑娘也去走上一圈再回院子,讓清荷留下,“清荷随我去小廳上坐坐”。

侯清荷大概猜到了是什麽事,臉一紅。

小廳上如今也擺了些花草,然鄭英娘始終不好這些,不過是丫頭立夏在管着兼打理小廳,此時已安放好涼席、筆墨等物,夏日這裏更涼爽些,夫人喜歡到這裏理事、看書。

“清荷也坐”,鄭英娘讓人在自己涼席子上換上椅墊才坐下,“這個天氣,金州城的老人們都說該是去蕩舟游前湖,幾朝之前,那裏可是盛名遠播呢,我在書上看到總想着哪天去游一遭”

“嬸母何時得了空,清荷陪您去”,在金州這幾年出去的機會十分有限,竟不似在鄉下時自在,侯清荷又自嘲人總是不知足。

“夫人,國公遣曹參随來送內城圖”

“傳”,鄭英娘笑看着侄女,侯清荷臉更紅了,起身退到屏風後。

“下官參随曹江拜見夫人,此是金州內城圖,國公遣下官來送與夫人”,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進門行禮,雙手呈上地圖,心裏不住的納悶為啥讓他來送呢?這活不歸他管呢?但是國公讓送的沒錯啊。

周嫂上前接過地圖,打量了幾眼曹江,高高壯壯的、長得英俊也精神,不錯不錯。鄭英娘也在看他,“曹參随請起,聽口音是楚州人?”

“回夫人,下官是楚州城人,三年前入侯家軍,後為千戶,去歲為參随”,曹江更納悶了,或者夫人只是随口問問。

鄭英娘已經從丈夫那裏得知了他的一切,這也是丈夫考察了許多人選出來的,看中的便是忠厚踏實,不需要他多機靈,又問“多大了?家裏還有什麽人?”

“回夫人下官二十有三,家裏還有母親和弟弟,都在金州城”,這是要做什麽,每個有幸來參見夫人的都是這麽問的?沒聽說啊。

“嗯,曹參随去忙吧”

“下官告退”,躬身退下,一路上由管事領着也不敢左右看,目不斜視的回到前院和于亮複命。于亮笑着讓他等等,很客氣。

“曹參随,恭喜恭喜,以後可別忘了兄弟們”,老趙和幾個弟兄都小聲道賀,曹江摸不着頭腦,“趙校官,我哪來的喜事啊?”

“馬上就有了”,一堆人羨慕。

等被宣了進去,曹江傻眼了,啥?取國公的侄女?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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