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姑嫂
婚事既然定下,便開始合算訂婚、成婚日期,裁定婚服,查看嫁妝短缺,左秋意主動幫着操辦,後又送幾擡的嫁妝過來,言:“妹妹也別推辭,不說我們兄嫂的心意,這裏還有當年婆婆給你預備的,你莫要推辭”,留下單子走了。侯清荷命人打開看,金銀玉器、綢緞都有,那些清雅些的,怕都是大嫂準備的了……
不提曹家買了新宅子準備新房,也不提侯清荷如何待嫁,鄭英娘确定是又有了身孕,侯破軍得到求救消息,韓王一路敗退,向南退兵,卻又糟餘茂誠部偷襲圍困,危在旦夕。侯破軍思來想去不能讓餘茂誠就此再做大,于是覺定親自率領大軍去營救。
金州城守備更加森嚴,軍眷們雖然擔憂,但當真是都習慣了,該忙啥忙啥。
孟玉氏這日又來看俞州家的小閨女,長得不如俞州那般妖孽,但也是能看出長大不會差了。這兩人丈夫都在外面打仗,說丈夫沒啥好說的,便說孩子。
“大妞妞自打去了府裏都少來我這裏了”,萬紅湖抱着女兒抱怨,她生了孩子也胖了些,臉上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她如今竟是比我都忙,這幾日師傅教了裁剪衣服和各式書法,每日關在房裏不是裁剪布料就是練什麽柳體、顏體的,還學着作詩,我是不懂的”,孟玉氏連連搖頭,伸手逗着床上的小女娃,“孩子小時總想着他們快些長大,大了淘氣又想還不如小時候,再大些娶妻嫁人都是操心事”
“可不是,我家大郎前日非要騎馬,躺在地上打滾哭,竟不知和誰學的,還有這麽個小閨女,我竟現在就想着将來該找個甚樣的夫婿”,萬紅湖感嘆着,兩人的話就一直圍繞個婚事閑聊。
“說來,我給我那弟弟也相看些時日了,總不能定下來”
“婚姻大事,本就是要思量再三的,老人們總說姻緣都是有定數的,由那月下老人管着,也不知當不當的真”,又說“說來随我們一道來的方信将軍又沒了媳婦,他家也沒個長輩張羅,他家堂妹那麽好的姑娘如今也每個人上門”
孟玉氏一聽有戲,便道“方将軍還那麽年輕又有作為,不愁婚配,只姑娘家卻耽擱不得,方姑娘我也見過幾次,是個周全守禮的好姑娘”
“方信沒辦法托了我侄兒,我侄兒又托了他媳婦和我這個當姑姑的給張羅張羅,我們本是一道長大的,本該相幫,只這麽一生産又耽誤了,姐姐不若幫我看看有什麽合适人選,她和我親侄女沒什麽兩樣的”
“妹妹既然這麽說,那我就內舉不避親了,若不合适也別着鬧,你看我家弟弟可還能看看?”
就是這個意思,萬紅湖當然說好,兩人都是得了丈夫|侄兒囑咐,一拍即合,孟玉氏回家禀告母親去提親,萬紅湖去告訴侄媳婦和方冰,兩家也就這麽定下了婚事,等着男方歸家便辦喜事。事後萬紅湖笑孟玉氏賺了,不僅給弟弟取了媳婦還給女兒找了個先生。
“講完禮,今日咱們再講法。詩賦文章與女兒家終歸幫助有限,你們的出身決定你們不需要考功名,也不需要多大的才名,卻必須知道禮法兩個字的意義……”,已半白了頭發的房鄧氏盤腿坐在上首,聲音卻是有力度,“法,小者,為法令、制度,大者,便是生存之道,萬物之規則……”
下面這一批和未來一批的小姑娘看着年紀、家境,怕是最有可能出現侯家長媳婦的,上面的師傅心中明白,廢了那般大力氣請來房鄧氏也不是沒個原因的。
孟婉在下面聽得時而明白時而困惑,這個師傅除了教導她們書法外還講很多道理。鄭英娘在外面聽了聽,慢慢的走到湖邊樹下,湖水平靜清澈,偶有花瓣樹葉落在上面,泛起一點點漣漪,就随着湖水飄出院外,湖水恢複平靜,他為了将來也當真是用心了,賢良淑德啊……
孟婉坐在轎中一直思索着師傅的話,三從四德她早就背過,卻第一次認真思考,師傅說那是男女天生的地位分別,也是女人生存下去的法則,可是為什麽是這般天生呢?天為什麽這般生呢?骨子裏的謹慎讓她不會去問師傅和府裏的任何人,可是回家問娘娘也不一定知曉,問萬姨母好像也不妥……她還是自己找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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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誰來了?”
侯月荷去堂姐那裏送了兩套自己繡的枕套回來,便看到幾位夫人從正院出來,仔細看看都是她并不熟悉的,自打大哥當了武将之首的大都督外加鎮守重地洪城後,來拜見大嫂的夫人們顯然更多了,侯月荷微微皺眉,感覺有些不妥,但自己一個估計這兩年就會出嫁的姑娘家如何去勸嫂子?
往自己院子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去正院。
“月荷啊,我正讓紅珠兒去看你回來沒,恰巧你就來了,來看看”,左秋意笑着招呼她,讓人擺出幾個寶盒,打開都是嶄新的金玉首飾,還有成色不同的珍珠,“這些是讓合意莊特意打的,金州獨一份的,給你拿去妝戴,這一盒珍珠是上好的,你留穿了珠花、簪子、耳環的随意,這一盒子成色差些,可以磨了粉用,你正巧來了就帶回去,我也不派人送過去了”
“大嫂,這些太多了,我哪裏用的過來”,侯月荷看着一桌子琳琅滿目,不知該怎麽說,大嫂對她自來大度,這點沒話說,可是素日裏吃穿用度太,太……與嬸母叔父的倡導不同了。
“這玉镯成色也是上等,綠珠兒,你去給清姑娘送去,我送她戴着玩的”,又回頭對侯月荷,“這叫甚多啊,姑娘家哪年還不添些新首飾,給你就拿着,劍穗兒替你們姑娘收了”
“那月荷謝過大嫂”,侯月荷只得收了道謝,心裏還是覺得太奢侈了,只也不忍打擾嫂子的高興勁兒,她娘不在了管不了,又不能甚事都勞煩嬸母,這大嫂是極好面子的人,侯月荷左右為難,和嫂子閑聊,“對了,大嫂,剛回來碰着幾個夫人,我看着臉生呢”
“哦,那些都是你大哥部下的家眷,家裏人都随着你大哥守洪城呢,沒事就過來坐坐”,左秋意不以為意,“除了牛山家、李大鵬家夫人常來,這些都是以前不大常來的,是以你看着眼生,不說這個了,來看看我新繡成的插屏”
“大嫂手真巧,這荷花竟是活了一般”,侯月荷被歪走,看嫂子那件清荷韻的插屏終于繡得了。
“我這許久不鏽,手都生疏了,這組送與清荷,你那組啊繡樣都已經選好了,等你什麽時候快出門子了,嫂子再給你看“
“大嫂——”
侯月荷羞着跑了,左秋意的心腹婢女紅珠兒小心的問主人,“夫人,您說姑娘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看出也無妨,哪家不是有部下孝敬?誰家現在沒個買賣?她不會說什麽的”,左秋意傲然的笑笑,“夫君從不虧待屬下,我自然也不會虧待屬下家眷,再者,這裏面多是我娘家幾位叔伯、我爹爹部将們的功勞,她們得那些不虧了,夫君都沒說什麽”
“可是咱家老爺那裏先前因着買賣的事……”
“那怎麽能一樣,爹的兩個下官是因為和餘茂誠做買賣膽子特忒大了,才被處置的,咱們都是和自己做的買賣,沒事的”,聽丈夫說父親那裏因此被國公委派了人,爹很不高興……
紅珠兒稱是,左秋意又叮囑,“姑娘你們都敬着,她一個姑娘家的不會多管,這事瞞的可是府裏……”,錢又不咬手,撐死膽大的,“夫君吶,與淩部這仗不打完是難回來,哎,只盼着別領回來幾個,他在外面愛怎樣便怎樣吧”
“夫人,您是多慮了,姑爺不是沒成算的人……”
“他啊,這些小事我不在意,只別又得罪恁多人就好,對了,區三将軍家小兒子滿月,把禮再加兩成”,雖說男人們的事女人插手不了,但她能補回多少就是多少吧,上次又是和區三不對付,這事兒她做的順了,“還有孟家夫人是不是要娶弟媳婦?禮加三成,幫我記着點”
“奴婢曉得,夫人,這些還是讓奴婢先收了吧……”
“收吧,收吧”,叔父嬸母均不喜奢華,她也不是傻子要去他們那裏招搖,“換上兩個銀的,走吧,去府裏請安”,她婆婆沒了,就每日裏給嬸母問安,除了坐月子倒是不曾落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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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吧”,鄭英娘這是在新納妾後第二次召齊衆妾室,除了病倒的楊氏、随軍出征的趙氏李氏,共十人,吳氏在左下首第一位,柳氏在右下手第一位,餘者都是按照進門先後順序排,一起進門的就按年紀拍,其中吳氏和新進門的小楊氏都有了身孕。
“謝夫人”,衆人謝過坐下了,胡氏看看排在最首位的吳氏沒有太多表情,誰讓自己沒人家出身好呢。
“米氏,病可好些了?”鄭英娘先問,
“回夫人,全好了,勞夫人惦念”,米氏來府裏前已經被府裏派去的婦人專門教導過禮儀,到府裏來又學了一些,如今改變可觀,“妾身還沒謝過夫人着人賞的拌苦菜牙兒,病好了吃它可香呢”
“這還是我老家的法子,別看那苦菜牙兒不上講究,但得了暑熱好些時吃最好”,鄭英娘笑道,“你們吶以後有用時也可試試”
“夫人說的法子妾身倒也聽外婆說道過,她原也是江北人氏,只早些年貧苦,斷糧時總拿它當飯吃,竟忘了還有這麽個效用了”,小楊氏前傾着身子接話,她性格活潑些,和妾室們最先熟絡。
“可不是,妾身也記得那些年吃過苦菜粥、苦菜餡兒包子,那時候也不覺得苦澀味重,這幾年倒是不曾吃過了,說來還是咱們江南人追随國公的福氣”,胡氏接過話,她是老人了,說的略輕松些。
“胡姐姐說的是”,幾個沒插上話的便是應和。吳氏卻始終沒有說話。
“說來國公出征,城裏各處都更嚴謹些,咱們府裏原該以身作則,今兒讓大家來除了話話家常也就是這個了”,鄭英娘喝了一口茶,“府裏規矩重,但不會無緣無故罰人賞人,做好分內便是有功,你們為國公妾室,約束好自己院子中的下人,平日裏做做針線、賞賞花草,為國公生兒育女這也是有功”
“是,夫人,妾身謹記”
“坐下,坐下,別這麽拘束着,我不會那麽多說辭,便是有甚說甚”,鄭英娘示意她們都坐下,“今兒都留在我這用飯,我這幾天便好吃些辣的,說道這個,楊氏上次讓人送來的艾子油竟比府裏廚上的還香辣些,可有甚講究?”
“妾身祖上是蜀中人,都好吃些辣的,一頓少了渾身不得勁兒”,小楊氏眉眼帶笑的說着,衆人也被她逗笑,“家裏每年便做艾油,倒也沒甚講究,都是按照普通法子制得的,妾身那兩壇是妾身姑母做的,說來不怕夫人和姐姐們笑話,進府時嫁妝可以不帶這個是必帶的,有孕後便更喜辣,每頓飯都要放些才吃得下”
“竟這般喜辣?”年紀最小的米氏好奇。
“可不是,我這幾日也離不得它”,鄭英娘點頭,笑道“那我不是要吃哭了她了”
“夫人,妾身那裏還有呢,您說喜歡妾身都孝敬您”
“罷了,罷了,你送我的一壇已夠吃了,吳氏可有甚想吃的?”鄭英娘将話轉到了一直不做聲的吳氏那邊,這人她只覺得不太與其他人合群,還不清楚具體什麽路數,國公也并沒有特別的看重。性格如何她管不着,她只想了解更多,守着這個家。
“回夫人,妾身先時喜食酸梅,近幾日又不覺得想吃了,倒是每日裏飯食用的多了些”,吳氏微微低頭應答,很是有禮。
“到這個月份便是如此,你和楊氏若是有格外想吃的,便和院裏的婆子們說,讓宋婆做,有孕、月子裏飯食她是做慣了的,你們都懂府裏的規矩,在那之內都是使得的”,別過分什麽都好說,她又不是地主婆,“我想起來另一事,你們娘家都在金州,又都是第一次有孕,等坐穩了胎便請了娘家母親來府裏看看,四郎、五郎的姨娘當年便是如此的“,柳氏、宋氏母親都不在了,也挑不着這禮。
“謝夫人”,小楊氏立刻笑了道謝,“妾身還是第一次離開娘這麽久,也有些想念了”
“謝夫人”,吳氏也淡淡笑了。
衆人尤其是新人們來當妾室都是忐忑的,生怕碰着難伺候或是不容人的大婦,這些時日也漸漸明白了,只要自己不惹事,沒人會為難她們,夫人也不難伺候,她們也有聽說過大戶人家妻妾們互鬥的傳言,她們多數也沒那個野心,原想着不受欺淩就好,現在覺得超出期待了,對比着國公吓人、嚴肅,聽說對待下屬下人還很嚴苛,夫人公正和氣,她們心裏都要燒高香了。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哪個願意鬥得根烏眼雞似的,她們也不是屬鬥雞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