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宴
“端午,玄武,東華、西華……”,鄭英娘正在看營繕清吏司呈上來的新宮複定圖,昨晚上候破軍興致沖沖拿過來的,兩人還讨論了半晚。
“王爺”,聽着門外婢子們行禮問安的聲音,鄭英娘亦起身,候破軍已經大步進來了,只是臉色不大好,鄭英娘納悶早上走時還好好的呢,這又怎麽了,已經微笑着行禮,又奉上溫茶,“王爺先解解渴”
侯破軍大口喝了,外面太熱,內賞都濕了。鄭英娘看谷雨已經備好了衣服,便問“可要沖沖涼?”侯破軍沒說話起身往屏風後走,這是同意先沖涼了,鄭英娘跟過去,這脾氣是越來越差了,他又不習慣讓侍女們侍奉,她也不管讓宦官侍奉,這個活一向她來的,仿佛從新婚時就是如此。
試試水溫合适,鄭英娘幫着他解衣扣冠帶,不說話先讓他自己消消氣,他在氣頭上基本聽不進去話的。坐到浴桶裏,水泡着舒服些,侯破軍自己便開始說道着,“正殿名都議了個把月了,也沒議出個讓我滿意的”、“金州古地,鐘山之前何以要出個湖”
不是因為兵事,該是為了新宮之事了,鄭英娘又給填了半桶水,“王爺說的可是白蕩湖?那不是古已有之嘛,莫不是選定了那處?”邊問邊給他抹了肥皂團洗頭發。
“李籍輿術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又是前後蔔了許久,方确定就是那處沒錯”,風水龍頭之下偏生有個大湖,想在那裏建宮便得先添湖,無故要多填許多石木人力,又在金州東北處,前高後低的,着實不是建造房舍的好去處,又離外城靠近,但龍頭就在那裏也變不了,金州之地……
風水輿術她不懂,也不大相信,他卻是越來越信這個,“那處确非建房佳選,湖廣且深,又有千年之久,湖下淤泥歲歲沉積,這要如何使房舍牢固不下沉?”這些都是最淺顯的問題,他們必是已想出解決之道。
“添以土石、标樁倒也并非不可”,最難決定出原不在此,金州數朝國都皆是短命王朝,其間雖各有原因,但也不是沒有此城自己的問題,一直以來又有傳說此城龍氣興盛、始皇帝斬斷龍氣才有了城中那條流了千年的秦淮河,多事……
侯破軍站起身來自己擦拭,又接過衣衫穿戴。他現在心大了,就是劍指天下,做一朝始祖,千秋萬代他原就沒指望,但怎樣也要經個幾百年吧,這都城之事事關子孫後世國運,這金州越發的非他心中必選之地,只是暫時而已。洗完清爽了,氣莫名的也消了。
“那可是要不少土石樹木,許是要征調萬計人役”,尋常百姓家修房蓋屋也是大事,何況他們要蓋的宮城,鄭英娘心理也在合計。
“十萬役該是夠了,這個你不用管”,由着妻子給擦頭發,想想帝者還要有史官跟着記錄言行,這一點也是真個煩人,“二妞妞可還拉肚子?”
“有好轉還沒盡好,在裏間玩呢”,他不想再說,她便也不再問,“如今還不開口說話,比她兄弟姐妹盡是都晚了”
“孩子也不都一樣,二郎小時就比大郎能哭,二妞妞不過是說話晚些”,侯破軍難得關心關心女兒,前方戰事全線開花,打入姑蘇只是時間問題,心情又轉晴了,還抱着女兒逗了逗,小孩子和他不熟讓他抱着已經給面子,卻是不肯笑,抱了一會也覺得沒意思了,又去妻子書房看書,他沒事也是不習慣早睡的。
“在看《周書》,正安之亂?”拿起桌上放着的書籍翻開正是講正安之亂的。
“以前讀的書尚有許多不解處,如今再讀遇着便讓沈師傅她們給講講”,鄭英娘命人收起宮圖,擺了筆墨準備臨帖,那是蜀素帖,臨了很多年。
侯破軍對這幾位女師傅的學問品行還是認可的,她們願意留下以後也會重用,還可惜袁氏年紀實在大了不能留下,有周一朝,女人稱帝、宦官廢立皇帝,後宮宦官之禍可是達到頂峰的,他也常拿出來研究,吸取教訓,他的後世子孫要是混到這個地步,一定能把他氣得活過來!
“月荷的夫婿我已選定了,明日讓你看一看,一切如清荷例,關榮的媳婦我定了三家人家,閨女還是你來相看,你定準了哪家便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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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月荷從屏風後走出來,看嬸母微笑着看自己,她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侯月荷微微低頭。
“你也聽着了,他家裏有母親和成了親的姐姐,人口簡單,原也是耕讀人家,随着族中兄長出來的,二十二歲已是正六品也是年少有為”,鄭英娘拉着侯月荷坐下。
“嬸母,叔父看好的人不會錯的”,侯月荷已擡起頭,嫁誰都無所謂的,她想試試嬌羞卻終是沒有成功。
“月荷,你大哥的事尚需時日,不論如何,你還是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嬸母,侄女都曉得,大哥那錯若是換了別人,哪裏只是遠放了。是大哥的錯,侄女唯盼着他早日迷途知返”,她當日沒顧上去送他,去了也是要罵他的,錯了依舊已是錯了,這根本不願別人,侯月荷很清醒,“嬸母和叔父也為我們操勞太多了,我會好好過日子,不會讓你們再為我操心的”,嫁誰她都能過好,所以嫁誰無所謂。
“你從小就是個讓人省心的,你妹妹們他日若有你一半冷靜,我也就不愁了”,鄭英娘拍拍她手,這個侄女若是男兒怕是能強過許多男子的,自己有時候都做不來她的冷靜。
侯月荷回到自己的小院,這裏還是當年她在府裏住的地方,她的繡樓上擺着一座繡了一半的月荷韻插屏,侯月荷伸手又摩挲了摩梭,吩咐自己的丫頭,“這件兒,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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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戰事都聽說了是于己方有利,後院的女人們不自覺都輕松了許多。孟婉如今不大出門了,偶爾去舅舅家呆上幾天,或是去看看顧娥,伯母嬸母們過生辰也都沒大請,她不過去給道個壽,用不得半日就回來,只這一次張伯母過壽辦的大些,因是四十九的壽辰。
臺上伶人們正唱的最是熱鬧處,只孟婉一向不大喜歡這些,聽得犯困,時不時拿着扇子遮了。顧娥也早聽膩了,拉了拉孟婉袖子,“你可知坐在陸妹妹邊上的是哪一個?我竟不曾見過”
“我也不知,這裏有三成夫人姑娘我都不曾見過”,果然張伯父家與自家的圈子不甚相同,“既是和陸姐姐在一處,想是文臣家的姑娘,聽說今歲從各州縣調來不少官員,張伯父、陸叔父又在修律例,除卻議律官尚調任了一些州縣上通曉律例的官吏,許是有相熟的”
“估計是了”,顧娥點頭,想了想莞爾一笑,“就算不是,誰家還沒個親朋故舊的交情”,今日右相夫人做壽,通過各種關系登門道賀的人原就很多,眼睛掃到夫人席上一位活躍的夫人,“那是太常寺少卿郁夫人吧?她甚時候與朱伯母、陳伯母她們如此相熟了?”大家不是一個圈子的啊。
“我也不知,想想仿佛近來總能在各府宴席上看到她”,孟婉很難不注意到這個人,忒得活躍了,聽大哥說她丈夫郁正憲升職升的很快,“我聽小葵姐姐說了一句,她是張伯父同鄉”,對他挺照顧的。
“原是如此”,顧娥看着郁夫人又和趙伯母說到了一處,由衷道“這人可真真厲害”,趙伯母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
“孟姐姐,顧姐姐,可要一起去?”安家的小姑娘要去如廁,問比她大些的孟顧兩人,顧娥随着去了。
孟婉便也不再看郁夫人,錯開一點看着盛夫人,她好似不大舒服,五個月身孕了今日還來張府,怕是有些熱,給她專門安排的涼爽位置能看到她的人便也少了,她丫頭也不知去哪裏了,轉頭,“翠兒,去和母親說一聲,盛伯母好似不大舒服,別張揚,等等,不必了,已經有丫頭去問了”,母親很快就知道的。
果然,孟玉氏和萬紅湖一起陪着她下樓去了,那邊忙碌的張夫人随後也下去了,等再回來便只是孟玉氏和張夫人,萬紅湖該是陪着盛夫人回去了,看來是有些問題卻不太大。
“左邊那位是孟平章之女,右邊那位是湖廣顧左丞之女”,別人也在旁邊介紹着她們,似有若無的打量不曾間斷,然後個人都在心裏想着聽來的八卦,孟、俞、譚、趙是出了名的猛将,顧卻是,恩,守将,這兩人的姑娘到是關系好。
不知道哪個小姑娘小聲的說了句“沒兒子”,正好被剛回來的顧娥聽到,一個眼刀飛過去,都沒了聲音,有沒兒子關你們甚事,八婆!她爹至今沒兒子是她家最大的忌諱。回過頭來照樣看戲,只臉上微怒未消。
這事孟婉只能當沒看見,勸不勸都是錯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