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種田(?)生活
飯後邱和自己洗了臉,把圍兜泡進水裏。這是他清醒後第一次跟小王分開這麽久,也不是多想他,只是覺得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習慣了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妥協,但好像以前的自己不是這樣的。
想要占有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心裏竟然冒出了第三者……
“想啥呢?手舉起來,我幫你過了水晾起來。”這雙手可不适合冷水太久,邢銳拿紙巾給邱和擦幹淨放回扶手,自己鑽到洗手臺的位置,弓着腰幹活。
家裏很多東西都是比着邱和的高度,洗手間是,廚房也是,所以邢銳彎腰低頭的幅度很大。不方便,難怪他炒菜的時候經常搬着把凳子做在裏頭,弄得他都縮不進去。
說起來他已經是個生活幾乎不能自理的人,事事都假借人手,這個家卻好像已經替他想好了等他好一點之後的方便。邱和頭抵着門,門上鋒利點的邊沿都包了邊,蹭起來他心都軟了,“沒想啥,哥哥下午想做什麽?”
總不可能說在想小王,在想他平時這個時候準備怎麽忤逆自己吧。
邢銳淨了手,用膝蓋推着邱和的輪椅倒着出去,邱和擡着頭看他,好像看他就是一件能做一天的事情。
“你沒想好?”就邱和的控制欲,不至于讓他聽之任之的。
“你放假太突然了,我又沒時間找小王幫我布置……”邱和有些叫苦不疊,驚喜只喜在一刻,所以暴露了他的無能和膽怯,暴露了他寡淡無味苦苦等待的每一日,“看電影嗎?還是睡覺?還是去院子裏走走?”
“不複健了?”
“小王還在假期呢。”邱和搜腸刮肚,連分享見聞的儲備都沒有,他以前還是纏人纏得太緊,分享欲太旺盛,以至于把今天的自己弄得格外單薄,最後為了有格調的約會,邱和心一橫,“要不我們去種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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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一次約會就逼得邱和出大招了,邢銳故作鎮定地咳了咳,“那裏不是除了邱和和小王誰都不準入內嗎?”
……本來是的,誰讓裏面他挑的菜都長得不好,小王技能點也沒點在這上面,特意找人挖了地運了土,結果滿園春色沒有,只有滿目蕭條。不過後來裏面的草長得還行,邱和靈機一動讓小王去鄰居家弄了點好養活又大的菜移栽過來,還有一個瓜架子擋一大片土,至少維持了面子上的好看。
“今日特許,不行嗎?”他開着輪椅走在邢銳前面,嚴防邢銳在他之前闖進菜地裏。如果邢銳之前真的養過豬,那說不定種菜也是有經驗的,邱和為了避免這個人表面雲淡風輕實際上心裏對自己指指點點,本着先開口為王的道理,“我還……特意給你留了一片地,讓你也參與進這個又綠色又有愛的有益于身心的項目。”
“那邱師父有何指教?”
邱和按下開關,阻隔邢銳和菜地的那扇門終于打開。其實邢銳也不是真的遵守規則一步都沒進去過,小王早就受不了跟他吐槽,那些亂七八糟的主意還是他讓小王去提醒邱和的。也不知道這位少爺是怎麽回事,做不了那些高雅裝逼的事情,轉頭說要種菜,這片菜地還是他背着自己自掏腰包找人挖的。
指教,邱和能有什麽指教,他一游手好閑的殘疾人,做的最多的是壓着蛇一樣的水管到處滋點水。他冥思苦想一番,走在前面的輪椅小道上說:“這是我的專用道,你走裏面的小路。菜不要種得太深,到時候悶壞了還不好處理。”
邢銳點點頭,他挑好的種子早就被小王運進旁邊的袋子裏了,他看着一個個塑料袋默默辨認,發現邱和在看他,便問他:“邱師父能不能告訴我能種什麽?”
邱和并沒有臨時抱佛腳的時間,對他來說這些種子都沒什麽區別,他偏偏頭繼續往前面開,“随你,反正沒弄好到時候都會給小王處理。”
倒是有自知之明。
自打被接回家,邢銳都沒見邱和出過門,如今坐在院子裏,好像就是他活動的邊界了。他自認能耐得住寂寞,反倒是一直覺得邱和,是個沒事也要整出些名堂的惹事精。如今看到他安靜地坐在一邊,突然又覺得他已經在不長不短的康複過程中學會了忍受寂寞。
在他面前還是吵啊吵,可實際上已經不一樣了。而當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他也會忍不住為邱和心痛。人總有軟肋,竟然有一天,邱和會成為他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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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邱和心目中的一場約會,他絕不會讓氣氛冷場。看到邢銳認認真真拿起了鋤頭,便悄悄停在旁邊看熱鬧。
現在天氣說不上多冷,但常年待在恒溫的室內,邱和其實不太習慣外面清新微涼的空氣,會讓他下意識把自己縮緊一點,好像這樣才能抵擋外界的一切刺激。
邢銳剛剛活動開,趁自己還沒出汗把外套脫了,往邱和那頭一丢。
邱和慌張地擔心自己的手接不住要弄髒了衣服,沒想到他哥的手法那麽好直接扣在了他頭上。他又看不見,手上的感覺又幾乎沒有,舉着手腕扒拉了好久,才把衣服從頭上弄下來。他又氣,又覺得其實是自己太不能幹,癱手在衣服上團啊團,妄圖把外套展平,“哥哥是怕我冷嗎?”
“一幹活就出汗。”
“哦。”沒得到期望的答案,邱和有點失落,他繼續低着頭,用手腕蹭開衣服上的褶子,跟以前整理數據的時候一個認真樣。
邢銳愣了愣神,發覺自己不經意的懷念,就像發覺自己是個感傷忍不住後悔的人。他偶爾會覺得邱和紙老虎一樣,實則懦弱無比,可邱和始終是想方設法的往前走。他這個記得過去的,沒有被抛下,卻還是被絆住了腳步——他告訴自己,不值得。
邢銳翻完了土,把泡了會兒水的種子一顆顆挑出來,淺淺,埋進坑裏。
邱和越看越覺得新奇,小王種菜的時候總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勇猛,但邢銳不一樣,安安靜靜又游刃有餘,幹什麽都讓人覺得他胸有成竹。他把輪椅開到土堆的邊沿,還是看不夠,手撐在扶手上伸長脖子。他沒什麽感覺,所以不在意體味變化引起的腿上的小抖動,但放在上面的外套跟着顫抖在下滑。
邢銳長腿一邁,跨過黃泥,一腳落在邱和的專用車道上。手上全是土,只好用幹淨的手肘把衣服夾起來,披回邱和的身上,“拿不住就穿上,外面本來就冷。”
“我拿不住但壓得住,”邱和頂着肩膀順利擡起手,雖然沒什麽力氣,但好歹是骨肉齊全的重物。他終于能明顯聽出來邢銳其實就是故意趁着衣服幹淨脫了讓他穿上,又搓着衣服找起了袖口,“但壓得住我也要穿。”
他手舉不高,衣服勉強套在身前,堆在小腹處,但覺得身上都暖和了起來。努力再往上提了提,他哥一直擋着風護在一邊。
顯得他跟個弱不禁風的小脆皮似的。
他縮在輪椅裏,輪圈沾了土不能蹭到邢銳身上,就只能用嘴發洩不滿,“種菜種菜呢,快點種完我們才能有別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