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4
遲風顧心尖被重重地撓了一下,他再也不需要、也無法繼續忍耐了。
……
……
第二天中午,林西城收到一筆轉賬,來自遲風顧。他拿着手機的手輕微地顫抖,他想,遲風顧到頭來還是把他當成一個玩物,能夠花錢買的玩物。
他有些疲倦地把手機丢回床頭櫃上,去洗漱,鏡子裏的他,嘴唇、脖子、胸口,滿是遲風顧留下的痕跡,他有些懊惱地拿指腹去摩搓,不過是瞎費一番力氣,那些痕跡看起來更明顯了。
"你怎麽就……"他自言自語,說着竟然帶了點哭腔,"這麽離不開遲風顧呢。"他說完有些崩潰地哭了出來,不敢哭出聲,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拿手背擦了眼淚。
遲風顧什麽都不知道,在廚房為了午飯發愁,他肯定不能再讓林西城吃速凍水餃,從家裏帶來的醬牛肉派上了用場,煮一碗面、再煎兩個荷包蛋,林西城在吃的方面并不挑剔,大概不會覺得簡陋,擺好碗筷便去叫人。
林西城在遲風顧的衣櫃裏拿了衣服,他喜歡穿遲風顧的衣服,因為不知道哪一次是最後一次,所以每次穿都格外珍惜,襯衫的扣子扣到倒數第二顆,遲風顧剛好進來,替他把袖子挽起來,在他臉頰上親了親,"走吧?去吃飯。"
"好啊,"林西城望着他,摸了摸袖口,"一起去。"
林西城其實是挑食的,他不喜歡吃半熟的煎蛋,不過遲風顧喜歡,他不想說自己不喜歡、也懶得說,遲風顧替他把面拌好,還倒了一杯冰水給他,遲風顧知道林西城愛喝冰水,林西城以為他不知道,可他很早以前就默默記在心裏。
林西城拿筷子戳了戳碗裏的煎蛋,蛋液流出來,半凝固狀,看得人心煩,他吃了幾口就不再動了,遲風顧發現林西城興致不高,哄他:"大過年的,讓你吃這些是我不好,晚上帶你去吃點好的?"
林西城不置可否,低頭喝水,他整個人透露出一種不健康的、消極的意味,遲風顧試圖去緩和他的心情,手機連着音響,放了一首林西城喜歡的歌。
音樂确實緩和了氣氛,可林西城看起來依舊很沒精神,遲風顧略一思索,猜想是昨天累着他了,結果給林西城泡了一杯蛋□□,說是補充元氣。
林西城哭笑不得,只好在遲風顧的注視下喝了,不過心情似乎因此變得好起來,他拿手背試了一下遲風顧額頭的溫度,已經退燒,"你好了。"
遲風顧嘴甜:"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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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城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個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玩具,"你知道嗎?其實你特別壞。"
"你說走就走,我能有你更壞?"
"有啊……"林西城的話被堵住,遲風顧溫柔地親他、懲罰似的輕輕咬他,"以後不任性了,好嗎?要什麽就跟我說,別一不高興就要走。"
林西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不過他也不想說了,遲風顧認定是他任性、鬧脾氣,他無可辯駁,有些賭氣、有些挑釁地說:"我要什麽你都能給?"
遲風顧當了真,"還真有想要的?"
林西城跟他四年半,唯一提過的要求就是分手,這會遲風顧只覺得新鮮,催促道:"說來聽聽?"
林西城心口被刀刮似的疼,卻還笑着,說:"哪有你這麽上趕着送錢的?"
"送給你……"遲風顧以為自己說的是最甜蜜的話,握着林西城的手親吻他的指尖,"我樂意啊。"
林西城露出一個極好看的笑容,他說:"不要錢,你抱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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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幾句題外話
05
"你不跟家人一起過年?"遲風顧隔了一天才問起。
"爸媽和弟弟去旅行了,"林西城其實有些為難,素來都是由奢入儉難,"你把他們慣壞了,每到過年都想出國去玩,今年去了法國。"
"這都怪我,"遲風顧前幾年都只想着要林西城陪他過年,尤其是最初兩年,他工作忙得很,但凡有假期都不願意林西城離開他的視線,怎麽肯放過年假,剛好林西城弟弟年紀小喜歡玩,他就花錢把他們都送出去玩,"不過你怎麽沒跟着一起去?"
林西城避開他的視線,垂着眼說:"不想去。"
遲風顧在家裏呆不住,傍晚時提議:"錢放那兒有個局,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西城沒所謂,"去吧。"
"說起這個,"遲風顧突然覺得奇怪,"你那天後半夜,跟錢放喝什麽酒?你們怎麽喝一塊兒去了?"
"我是跟同學,跟錢放是……"林西城不想提起那件事,避重就輕道:"偶然遇見的,他認出是我,就跟我們一起喝了幾杯。"
"錢放這小子……"遲風顧斟酌了一下,盡量別那麽損,"不是個痛快人,你別有事求他,一般來說他不犯渾,但也別閑着去招惹他。"
"知道了,"林西城有些沒意思地眨眨眼,"今晚什麽局啊?"
遲風顧并不知道是什麽局,錢放愛玩的花樣多,他大多數都只是去湊個熱鬧,可今晚這個局,還跟遲風顧有點聯系。
這一點在遲風顧帶着林西城進包廂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在場的人都有意無意地朝他看,錢放沒想到遲風顧會來,還帶着林西城,傻不愣地問:"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多新鮮呢,"遲風顧樓着林西城的腰,"我們家林西城,不跟我,跟誰?"
錢放見他居然還秀上恩愛來了,一會這場面更不好控制了,他跟遲風顧知根知底,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老底,錢放苦哈哈地笑:"跟你!今晚你可得給我個面子,咱不鬧,啊?"
"鬧什麽?"遲風顧不明就裏,回頭看林西城,林西城沒什麽外露的表情,手卻握緊了,直直地看着前方湊在一起喝酒的幾個人。
其中一個人站了起來,他穿着白色西裝,笑得很優雅,"遲風顧,好久不見。"
遲風顧循聲望過去,看清了喊他的人,也明白錢放的話是什麽意思。他抽出摟着林西城的手,問錢放:"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除夕那天就回來了,"錢放疑惑地看了林西城一眼,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那天聯系不到你,否則你們早就見了。"
這時俞既白已經走了過來,他有一副好皮囊,笑起來更是好看,他像是根本沒看到林西城,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抱了抱遲風顧,說:"想我了吧?"
遲風顧:"……"
林西城一直握緊的拳頭,在這時候,突然松開了。
俞既白根本不給遲風顧推開他的機會,自己就把人放開了,退了半步後驚喜地說:"你能來,我很高興。"俞既白說,"今晚是替我接風,我回來了,今後都不走了。"
遲風顧還能說什麽,只好說:"歡迎回國。"
俞既白一笑,又說:"我讓人準備了你愛喝的紅酒,錢放說你不會來,我還擔心呢。"
錢放很委屈:"……我……那不是……"
錢放說着看向林西城,遲風顧跟舊情人見面,最委屈的是他,可林西城連表情都沒變過,看不出不高興。錢放知道林西城肯定沒把除夕夜那件事告訴遲風顧,沒忍住在心裏罵遲風顧你個大傻子!
"呵,"遲風顧矜持一笑,"最近不喝了,家裏人管的嚴。"
他說着看了一眼林西城,這其中的含義自然不必多說,可偏偏有人要多話,"喲,你跟林西城不是分手了嗎?這節骨眼上又好了,遲風顧,這麽幹不合适吧?"
遲風顧聽懂了那人話裏的暗示,這是在說他渣,他可真冤,"……你管得着?林西城你,"他回頭發現林西城站得離他遠了半步,他也退了半步,"你別聽他瞎說,要不我們回去吧?"
林西城看了俞既白一眼,說:"是你要來的。"
"是我,我錯了,"遲風顧在林西城耳邊說,"咱們回去吧,着地方你呆着不舒服。"
林西城面無表情:"我沒有。"
這倆人突然開始說悄悄話,最頭疼的說錢放,他只好哄着俞既白,"小俞少爺咱別在這兒站着了,上裏邊喝酒?"
俞既白面色不虞,倒也沒讓自己下不來臺,"當然要喝,我特意從意大利帶回來的紅酒,不喝多浪費。"
場面又熱鬧起來。
林西城堅持不提前走,遲風顧只好陪着他,也不喝酒,兩個人在角落裏玩骰子。錢放過來瞅了一眼,啧啧稱奇,"你們來我這兒打情罵俏給誰看呢?"
遲風顧呵呵一笑,"誰單身給誰看。"
錢放:"汪汪,汪汪汪!"
快結束時,遲風顧去廁所,錢放逮着機會過來勸林西城,"弟弟,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你這麽跟俞既白對着幹,你要吃虧的,遲風顧能護得了你今天,能護得了你一輩子?"
"我什麽都沒做。"林西城說。
"這麽說就沒意思了,你知道俞既白是沖着遲風顧去的,你跟這兒秀恩愛給他看,"錢放嘆氣,"你想想那天晚上,俞既白可不是遲風顧,遲風顧就一傻白甜,俞既白切開了可是黑心的。"
林西城擡眼,"你想說什麽?"
"也沒什麽,"錢放被林西城看得心虛,怕林西城看出他的私心,"哥就是給你提個醒,你心裏有點數就行。"
林西城心裏怎麽會沒數,他太有數了,遲風顧周圍這些朋友,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得他配不上遲風顧,所以今天才都等着看熱鬧,錢放也不例外。
全場十多號人,散場的時候只有遲風顧和林西城沒喝,這地方離家不遠,林西城說:"我們走回去吧?"
遲風顧點頭,但是又怕林西城凍着,回頭把錢放脖子上套着的圍巾扯了下來給林西城套上,"夜裏會冷的,這樣暖和點沒?"
林西城垂眸,有點不自在,"走吧。"
06
年沒過完,街道還是冷清的,深夜裏就更冷清了。
他們從前也這樣并肩走過,是林西城拍畢業照那天,遲風顧不知道林西城是不是故意挑那麽個日子跟他上床,他們過夜的酒店離學校二十多公裏,林西城一個人打車回去,他會想些什麽?
遲風顧就比他晚半小時,同樣的路線,他也是一個人,心裏不太好受。
大學校園裏多的是稚嫩的面孔,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林西城,他站在一顆香樟樹下,跟兩個女同學一起合影,林西城一眼就看到遲風顧了,朝他笑了笑,攝像師捕捉到了這個笑容,好看的、欣喜的笑容。
林西城匆匆照完相過來,"你怎麽來了,是找我嗎"
"嗯,"遲風顧笑着替他整理了學士服,"今天畢業,高興嗎?"
林西城的笑容在陽光下更顯眼了,他有些炙熱地說:"不如見你高興。"
遲風顧莞爾。
沒說幾句話,林西城就被同學帶走,遲風顧說:"我在這兒等你。"
林西城沒離開太久,很快又過來找他,學士服也已經換下,換上了白T和牛仔褲,遲風顧卻不急着走,"我不趕時間,你們大學生談戀愛,都做什麽?"
林西城愣了一下,說:"我沒談過。"
遲風顧突然變得特別心軟,林西城這樣的,在學校肯定受歡迎,純淨的少年人誰不喜歡?可他居然沒談過戀愛,那他在忙什麽呢?這并不難猜,無非就是打工賺錢,勤工儉學。
遲風顧也不知道國內的大學生談戀愛都做什麽,反正肯定不是他跟林西城這樣的,他問林西城:"沒有什麽想做的嗎?"
林西城不知道遲風顧會來找他,原本他應該跟同學一起吃飯、然後會寝室收拾行李,再跟室友告別,也跟他的少年時代告別。可是現在遲風顧來找他了,去寝室收拾東西可以明天再做,跟同學告別也還有聚餐,都不急在這一天。可這麽溫柔的遲風顧,他錯過了今天,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林西城想了想,說:"學校後面有一條街,就在江邊,我沒去過。"
"那就去,"遲風顧那時體貼得很,想到林西城連早飯也沒吃,"但不着急,我們先去吃點,這都已經過了午飯的點了。"
林西城已經吃過同學給的牛奶,不太餓,但是遲風顧要跟他一起吃飯,他不想拒絕。
遲風顧帶他去了酒店吃自助。
已經過了飯點,整個餐廳只有他們兩個人,林西城覺得奇怪,"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遲風顧不知道林西城愛吃什麽才想到自助,可已經過了酒店的供餐時間,只好讓人重新做了這麽一頓,不過他沒想跟林西城邀功,怕他有負擔,"這家酒店生意不好,瀕臨倒閉,所以只有我們。"
離得近的侍從:……神他媽生意不好。
林西城知道遲風顧在瞎說,但也沒拆穿,有些話遲風顧不想跟他放到臺面上講他也就跟着裝傻,比如他今天收到的那十萬塊錢、比如這頓免費的午餐,但是林西城覺得遲風顧挺可笑的,不說穿就不是包養了嗎?
還是啊,假裝不是有什麽用?萬一他當真了,遲風顧會對他負責?
這頓飯吃完已經三點多,他們做的位置靠窗,陽光灑進來,曬在他們身上,變得懶洋洋的,遲風顧說:"要不去房間休息會?"
林西城望着他,說:"好。"
房間是早已經準備好的,套房。
遲風顧小心地觀察林西城的神色,"對不住啊,昨晚太着急了就随便找的酒店,這兒環境還可以吧?"
林西城微微颔首,"挺好的。"他沒那麽講究,都是酒店,又有多大區別?有落地窗和柔軟的地毯就比較舒服嗎?反正都不是在自己家床上和自己的愛人做`愛,沒區別。
林西城問得很直白,"你要做嗎?"
遲風顧自有他的一套性`愛美學,做`愛要從接吻開始、要情到濃時,林西城這麽直白地問不是他的風格,可林西城是來真的,遲風顧看出來了,也看出了林西城對他的渴望。
遲風顧從沒直面過這樣直接的欲|望,他被這樣炙熱地看着,根本無從拒絕。
窗簾拉起來,與世事隔絕,分不清白天黑夜。
肢體的糾纏和□□的分泌撩撥着每一根神經,距離他們上一次做`愛不到十個小時,身體還殘存着記憶,一點就被喚醒。
林西城順從地擺出求歡的姿态,正正好好,是他們最契合的樣子。酒店的床頭燈昏暗而撩人,暖氣加重了香薰的氣味,變得敏感而餍足。
遲風顧沒有抽煙的習慣,有些驚訝地看林西城熟練地點着煙,坐在床邊,他抽煙的姿勢像極了會在放學後約一波架的不良少年。大概是注意到遲風顧的視線,林西城停下動作,窘迫地問:"你介意嗎?"
遲風顧搖着手,"只是沒想到你會這個。"
林西城沒什麽表情,"昨天剛學的。"
遲風顧想到了昨天酒店裏那盒被拆掉的煙,有些怔神。
洗了澡、穿好衣服,遲風顧說:"走吧?"
林西城有些意外,"去哪裏?"
"去你學校後面那一條,在江邊的、你沒去過的街啊,"遲風顧替他套上外套,"你這什麽表情,你以為我忘了?"
林西城搖頭,目光熠熠,"謝謝你。"
遲風顧不圖他這聲謝,催促道:"走吧,我剛才喝酒了不能開車,走過去有點遠。"
"沒關系的,"林西城亦步亦趨地跟着他,"我不怕遠。"
遲風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起那麽久遠的記憶,大概是因為那天晚上的街道也是那麽安靜,讓他有些懷念了。
他們慢慢走着,遲風顧突然問:"林西城,我們算和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