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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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城爸媽睡到下午兩三點，這個時間挺尴尬的，索性等林寶琦睡醒後再一起去吃晚餐。他們這一趟在法國玩了半個月，非常想念中餐。中餐好辦，酒店的餐廳就能吃，但林寶琦不願意，他要吃火鍋。

林媽媽無奈，看着林西城說："弟弟想吃火鍋，那咱們就出去吃吧，再說酒店吃也貴。"

林西城當然沒意見。

去的香天下，人滿為患。

不過吃火鍋嘛，圖的就是個熱鬧。

林爸吃得高興，說："到了這兒才覺得是回國了，親切，吃東西也舒坦。"

林媽媽笑："大寶喜歡法蘭西。"

林寶琦的筷子停在嘴邊，"媽，別叫我大寶！"

林西城吃不了辣，但又不能讓爸媽照顧他不吃辣，只好用茶水一遍再吃，味道打了好幾個折扣，吃不出來是什麽味道。

林寶琦說："哥，你這樣吃有什麽意思！"

"你哥不吃辣，"林媽媽似乎才想起來，道："早知道就不點這麽辣的湯底了。"

林西城不緊不慢地往杯裏倒茶，"媽，沒事，我這麽吃就行。"

林媽媽看林西城沒有不高興也就不再提了，林寶琦吃個火鍋也興奮，牛肉一次下半盤子，邊吃邊催："快吃啊，一會老了。"

林爸說他："你慢點下。"

林寶琦委屈："那我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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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吃完，還是回酒店。

上午到的時候二老都疲累得很，根本沒注意酒店是什麽樣子，這會仔細一看，怕是五星級了。林媽媽小聲問林西城："小路，這酒店不便宜吧？"

林西城當然知道不便宜，他原本沒打算訂這麽好的酒店，可是既然遲風顧都替他安排好了，能讓爸媽住舒服點也挺好。

林西城道："沒事，媽，您安心住。"

林媽媽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你才工作幾年，我們去法國花你不少錢了，回國了能省就省點。"

林寶琦在一邊笑，說："哥你信不信，媽下一句就要催你找對象了。"

林西城："……"

林媽媽回頭看了林寶琦一眼，"剛吃好飯別躺着，"又回頭跟林西城說，"你弟說得沒錯，你也老大不小了……"

"媽，"林西城打斷她，把手裏地水杯遞給她，"我爸該吃藥了，您把水給他。"

林媽媽："……"

林寶琦："哈哈哈哈哈哈哈媽，我哥不愛聽這個，您別說了。"

林西城不愛聽，林媽媽也要說的，"你今年二十六了，你自己想想參加過多少同學的婚禮了？早晚要結的，你現在年紀正好，晚了要被人說閑話的。"

林爸爸附和道："你媽說得不錯。"

林媽媽有了支援說得更來勁，林西城只能就這麽聽着，既沒法答應又不能出櫃，林寶琦覺得他哥真可憐，朝他做鬼臉。

林媽媽看到了說："你們哥倆，真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林寶琦道："我有女朋友的！"

"你歇着，"林媽媽說不動林西城，有點生氣，"小路，媽說這些是不是為你好？"

林西城每年都被這麽問，都要習慣了，"我知道，但這事……"林西城想起遲風顧，有些不确定地搖頭，"急不來。"

林媽媽說他："你不急我急！"

"也不急這幾天，"林西城說，"在S市玩幾天，你們這麽多年都沒在這兒好好玩過。"

林寶琦玩着手機，說："哥，爸媽說明天就回家。"

林西城挺意外的，"怎麽沒告訴我？"

"忘記說了，"林媽媽這會聲音沒先前那麽大了，"在國外也玩夠了，再說大過年的，我們也要回家見見親戚朋友。"

林寶琦說："我還要去見我老丈人呢。"

林西城只好取消後面幾天的安排，"機票訂好了嗎？"

"哥，"林寶琦揮了揮手機，"交給我，你放心。"

林媽媽想起沒給林西城訂機票，有些尴尬地問："小路，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林西城一看就明白了，但這時候大概訂不到同一個航班了，想了想說："我下次假期再回吧，明天送你們去機場。"

這樣才皆大歡喜。

林寶琦訂的機票在中午，林西城就懶得再多跑一趟，也住在酒店。遲風顧給他打電話，他沒接，發短信告訴他現在不方便。

遲風顧：你爸媽在邊上？

林西城：嗯。

遲風顧想起林西城一個人在S市，跟他爸媽一年也見不了幾次，于是說：那你陪爸媽吧，我最晚明天晚上就回來了。

可林西城有點想他了。

聊天記錄翻回去，把遲風顧之前發給他地自拍保存到了手機裏，他手機裏有一個專門的相簿，用于儲存遲風顧的照片。遲風顧從高中至今的照片他都有，手機換過很多次，這些照片卻從沒删過，也舍不得删，不高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可以拿出來看看。

因為那是遲風顧，所以看着就高興。

秦老的客人多，沒開車的都要一個個送回去，司機送不過來，遲風顧跟他哥也要幫着送，送完最後一波客人回到家，發現錢放和俞既白還沒走。他驚訝道："你們還在啊？"

錢放耷拉着眼皮，"這不等你呢！"

遲風顧道："幹啥呀？"

錢放伸個懶腰，暧昧一笑："浪啊。"

俞既白已經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跟上來，回頭道："走啊？"

錢放趕緊說："小俞少爺別急，這就走！"

遲風顧站在原地沒動，他覺得俞既白挺可笑的，"我什麽時候說要一起去了？"

錢放的局都是怎麽回事他清楚，他從前就不太愛去，要去也帶上林西城一起。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俞既白今天下午才跟他表白過，一起去那種場合，不太合适吧？

俞既白有些不耐煩，"你別扭什麽，我又不能跟你來強的，快點走，你哥等着呢。"

遲風顧："我哥？"

錢放說："是呀，一起去。"

遲風顧上了車還不相信，問遲恺："哥，你跟我們一起去啊？"

遲恺點頭，"喝幾杯。"

俞既白哼了一聲，"現在信了吧？"

遲恺有點奇怪，"你們吵架了？"

俞既白道："沒有，我喜歡他還來不及呢。"

遲風顧："你別瞎說。"

俞既白："我沒有。"

錢放奇怪地看着他們，"你們……"

遲風顧和俞既白都沒理他，遲恺更不可能接這個話，錢放只好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你們別是真勾搭上了吧！

遲風顧挨着他哥坐，故意跟俞既白隔開，他惹不起，只好躲着。遲恺覺得好笑，問他："你這表情，怎麽跟躲洪水猛獸似的。"

遲風顧狼狽得很，嘆着氣說："差不多吧。"

遲風顧反應過來了，俞既白是在算計他。

俞既白其實給了他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跟他們一起去喝酒，這個遲風顧現在肯定不願意了，但是沒關系，還有第二個選擇：跟遲恺一起去喝酒。遲風顧跟他哥關系好，肯定不會拒絕。

反正結果就是俞既白坐在他斜對面，跟他在一桌上喝酒。

遲恺見遲風顧有喝悶酒的意思，攔着他："你慢點喝。"

遲風顧把酒放回桌上，心情有點煩躁，但是又不能跟他哥說，更煩躁了。遲風顧不是應付不來這種事，他是應付不來俞既白，俞既白這個人，很難纏。

俞既白倒是挺高興的，嘴裏還哼着小曲兒，跟錢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幾句，遲恺也偶爾參與他們的話題。

遲風顧去門口給林西城打電話，林西城沒接，發短信也沒回，估計是已經睡着了。遲風顧只好把手機揣回兜裏，盯着路燈發呆。

在門外站了一會，都要凍傻了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怕俞既白？為什麽要怕！不需要啊！然後提着氣進去了。

遲恺說喝幾杯就是字面意思，喝幾杯酒就回家，只是不能再自己開車了，叫了代駕。錢放和俞既白也在秦老家住下，俞既白住遲風顧對面，他進門前說："別忘了反鎖啊。"

遲風顧沒聽明白："什麽？"

"你不是怕我對你做什麽嘛，"俞既白倚着牆，看着他說，"我半夜進屋你……"遲風顧不理他，門一關，把俞既白沒說完的話隔在門外。

林西城其實還沒睡着但他弟弟正跟他說話，他沒機會回信息，等林寶琦話說完了，遲風顧估計也已經睡了，林寶琦的話可真多。

第二天一大早，在酒店吃了早餐，又把爸媽送了回機場。

開車回家的路上，他還覺得有些不真實，爸媽跟弟弟真的來過嗎，就這麽走了？怎麽不把他也帶走呢。

遲風顧比林西城還早幾分鐘到家，他們四目相對，都覺得覺得心裏踏實多了。林西城拎起手裏的外賣，"分你一半？"

遲風顧看出是自己常吃的那家餐廳，眼前一亮，林西城可太貼心了。

17

兩個人把外賣分着吃了，吃得挺倉促的，吃完發現其實沒什麽事做，遲風顧以為林西城爸媽得多留幾天，"你爸媽今天就回去了？走這麽急？"

林西城點頭，"嗯，回家走親戚。。"

遲風顧躺在沙發上，沒看到林西城的表情冷淡，"那剛好啊，"遲風顧挺高興的，"我跟朋友約了去度假山莊玩幾天，你一起去？"

林西城問："哪個朋友？"

"你認識的，"遲風顧提醒他，"江白宇，去年我生日，在港城給咱們當了半天導游的那個，你還說他長得好看。"

林西城有點印象，"他也來S市了？"

"來了，"遲風顧說，"三個月前來的，你沒趕上他回來那陣，每天都有人說要給他接風，我那陣子聞到酒味都犯惡心，想跟他打交道的人太多了。"

林西城艱難地回憶起遲風顧這個朋友的背景，問道："他是你大學的同學吧？美國認識的？"

"是他，"遲風顧坐着轉身，"你去不去？"

林西城對遲風顧這個朋友印象很好，哪裏好也說不上來，反正跟錢放那幫人不一樣，不是那種開車撞了人回頭找司機頂包的為所欲為的富二代，"去啊，你說的度假山莊在哪裏？"

遲風顧也沒細問，"不太清楚，城西吧？我一會讓他發個定位過來。"

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據遲風顧說，這次去度假山莊的一行人都是跟江白宇關系好的二代。遲風顧還說："到了那兒千萬別提自己學校，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上的學校全世界最牛逼，一提這事就吵架。"

林西城笑："那你呢？"

遲風顧很不謙虛："我當然也這麽認為。"

度假山莊在城西的郊區，他們自己開車去，半下午才到。江白宇擔心他們找不到地方，出來接他們。

江白宇穿得很悠閑，一身白色運動裝，挺拔又英俊，拿着手機講電話，邊說邊笑，等他們走進才挂電話，"不好意思，我對象比較粘人。"

遲風顧有些驚訝，"對象？"

江白宇把手機揣進兜裏，"哦，我忘了你還不知道，是這樣的，我跟我對象互相暗戀多年，近日終于修成正果，我跟你說啊他……"

江白宇講了一路，到了遲風顧和林西城的房間，初吻的故事才講了一半，他有些遺憾，"下回再接着說吧，我先給你們看一下我對象的照片。"

遲風顧其實對別人的對象一點也不關心，只是林西城看起來很有興趣的樣子，他也跟着湊過去看。江白宇的鎖屏就是他對象的照片，遲風顧仔細一看，長得确實是很優秀。

遲風顧、林西城對視一眼。江白宇急了，"哎你們別不信啊，他真是我對象，你們等着我給他打電話！"

遲風顧趕緊說，"不用打，我信！"

江白宇電話已經播出去了，"哎媳婦，是我。我朋友不相信你是我對象，你跟他們說幾句呗？"

他說着打開了免提，江白宇話音剛落不足一秒，電話挂斷了。他江白宇淡定地收回手機，"你們別介意，我對象比較害羞，你們先休息吧，今晚沒安排活動，你們自便。"

遲風顧提醒他："我們的房卡在你手裏。"

"哦，我光顧着秀恩愛了，"江白宇從兜裏掏出兩張房卡遞給他們，"這個度假山莊是我朋友開的，有什麽需要別客氣。"

遲風顧謝過他，刷了房卡進房間。

林西城說："我上次沒發現，你這朋友挺有意思的。"

遲風顧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一談戀愛能變成這樣，他平時挺正經的。"

林西城也不過随口一說，并不是想談論江白宇，他把窗簾拉開，大片的綠色映入眼簾，驚喜道："這裏真好看！"

遲風顧正在開行李箱，擡頭掃了一眼，"你喜歡就好，晚上去泡溫泉？"

林西城點頭，"好啊。"

溫泉是露天的，躺在冒着熱氣的水池裏，溫暖的燈光令人昏昏欲睡、一擡頭卻又能看見星星和清冷的月光。遲風顧給前臺打了電話，讓他們送了兩杯酒過來。

林西城說："紅酒不要意大利的。"

遲風顧向前臺轉達，要了法國的紅酒，遲風顧挂了電話嘆氣，"你啊……"

林西城裹着睡袍在溫泉邊的藤椅上坐下，提醒他："你答應過我，不喝意大利的紅酒。"

遲風顧看着他，"好，不喝了，你不再泡一會？"

和紅酒一起到的還有俞既白，遲風顧早該想到，俞既白跟江白宇也是認識的，俞既白拿起他那一杯紅酒，評價道："遲風顧，你最近品味不太好啊，喝這麽俗氣的酒？"

林西城神色如常，喝了半口，"是我喜歡。"

俞既白沒所謂地笑了笑，把手裏的紅酒杯放了回去，神态倨傲，在另一把藤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看着遲風顧。

遲風顧被看得難受，溫泉是泡不下去了，只好從溫泉池裏上來，沒有第三把藤椅，他也不想繼續呆在這裏，"林西城，我們回房間吧？"

俞既白笑，"不必這樣，我就是路過，你們繼續。"他說完當真從藤椅上站起來，往外走了。

林西城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遲風顧搖頭，"反正別理他就是了，我跟他真的沒什麽。"

林西城看了遲風顧一會，氣道："你又不做虧心事，不欠他的，憑什麽要躲着他！"

林西城吼他："你能不能不逃避！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18

"我沒有！"遲風顧說。

林西城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們除夕夜那天的事我知道了，"遲風顧說，"對不起……"

林西城沒提過那天的事，他當然也知道其實瞞不了遲風顧，他不說別人也會去說，但他不知道遲風顧究竟知道了什麽、知道多少。

幾天前，方尋年聯系他的時候，林西城是非常意外的。方尋年是他大學室友，林西城記得他家庭條件非常不好，曾經因為曠課打工、挂科而被學業警告。但是他真的很努力，畢業前、寫畢業論文那段時間，因為沒錢租房子，實習和學校兩邊跑，經常熬夜，眼睛總是紅的。

可他卻每天都充滿朝氣，林西城跟他聊天時，他曾說過，他這麽努力是因為喜歡的人太優秀，他追趕不上。

"趕不上也得趕，拼了命也要，"下半句話隔了有幾分鐘，方尋年抽完剩下的半根煙才說，"我真他媽是，太喜歡了。"

林西城那時候不理解他，他那時內心被喜悅填滿，眼裏看不到別人因為感情受苦，也沒法感同身受。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聊以安慰。

畢業前他們都忙，雖然住在同一個寝室，卻沒什麽機會見面。拍完畢業照的第二天，寝室的兄弟們小聚，方尋年突然宣布，他要出國了。

大家都很驚訝，但那時候大家已經喝醉了就沒多問，問了也不記得。林西城後來還跟他見過一次，方尋年告訴他，是要跟男朋友一起去國外，再之後就沒了聯系。

同班的同學偶爾小聚，都說很遺憾，班長不在國內沒有人組織同學聚會，他們這一屆，就他們班沒聚過了。

方尋年是他們的班長。

時隔幾年再見，方尋年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他瘦了、看起來沒從前那麽精神了，可他還是很愛笑，說話依舊是慢條斯理地、像個彬彬有禮的王子。

方尋年說，他回來小半年了，一直在老家，可家裏沒人了他又沒地方去，只好又回來S市。他說："我運氣好，今天約到你，沒回家？"

林西城說："爸媽去國外了。"

他們從前上學的時候就關系好，難免聊起學校的事，方尋年道："那時候我挺佩服你的，你也在學校外打工，可獎學金一次也沒落下。"

林西城想起那時候，覺得恍如隔世，"那會，我就想着怎麽出國、怎麽拼績點……沒想到卻是你出去了。"

方尋年問："我記得你是放棄了保研名額要出國的，後來怎麽沒去？"

"因為沒必要了，"林西城不想多說，"班長，組織一次同學聚會吧，只有咱們班沒聚過了。"

"好啊……"

方尋年說着擡起頭，卻突然頓住了，視線固定在他的前方。

林西城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從門口走進來的這些人像是幾個富家少爺，林西城認出了錢放，他問方尋年："你認識他們？"

方尋年收回視線，垂着眼搖頭。

走在最中間的那個看起來最意氣風發，他徑直朝他們走過來，把林西城往裏推，在方尋年的正對面坐下，嗤笑道："裝不認識我？"

"來這兒喝酒，"他有些嘲諷地笑了笑，"錢帶夠了嗎？"

林西城沒見過他，但是跟他一起來的人中還有人認出了林西城，"小俞少爺，他們不缺錢，你旁邊那個是遲風顧的小情兒。"

俞既白似乎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林西城，眼神漸漸從好奇轉為驚訝，"是你呀？"

林西城蹙着眉，請他們離開。

俞既白一直看着方尋年，指着林西城說："他讓我走，你說我走不走？"

方尋年很冷靜，并沒有從前哄人的耐性，他平靜道："你不是，早已經走了嗎？"

"你說我該走啊？"俞既白往沙發上一靠，手搭在桌上，"我偏不走，你以為你是誰，我難道還要聽你的？"

結果一起喝酒。

林西城被幾個人圍着灌酒，但因為方尋年還沒走，他不好先離開，只能忍着。在他們的交談間，林西城逐漸确認了俞既白的身份，這就是遲風顧的初戀、白月光？

他跟方尋年又是怎麽回事？

方尋年和俞既白之間的古怪，讓林西城想起方尋年幾分鐘前提起他前男友時說："分了，因為他後悔了，愛情不能跨越階級，我努力地追尋羅馬，他等不及了，要去找出生在羅馬的人。"

林西城猜測那個"出生在羅馬的人"是指遲風顧，他問："你知道什麽了？錢放跟你說的？"

"不是錢放，"遲風顧說，"是齊進，他見過你，後來把那天的事都跟我說了。"

林西城問："全部？"

遲風顧點頭，确定道："全都說了。"

"那你……"林西城重新在藤椅上坐下，"是怎麽想的？要跟俞既白舊情複燃？"

遲風顧說："我跟他沒有舊情。"

林西城不再看他，"既然不是舊情，那就是新歡了？你怎麽還不去找他！"

"你在說什麽，林西城？"遲風顧沒料到這個走向，他不知道林西城是怎麽想的，說話的時候話尾都打着彎，像是挂了一個問號。

可林西城看起來委屈極了，像是被欺負了似的。遲風顧就站在他跟前，卻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地把手搭到林西城的肩膀上，"林西城……"

林西城擡起頭，紅着眼說："你別去找他，好不好？"

遲風顧一愣，林西城的語氣幾乎是帶着懇求的，像一把軟刀砍在遲風顧心上，不痛不癢卻留下了痕跡。那一瞬間，遲風顧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也想起他們在一起的很多個瞬間，試圖從那些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林西城這是不信任他、還是沒有安全感，亦或是兩者都有？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是他當初想要分手的理由嗎？

不是因為不愛他嗎？

可那時候俞既白還沒回來啊，那又是為什麽呢？

他們又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遲風顧想不起來了，他只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但又說不上來是在哪裏錯了，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握着林西城的肩膀說："我不去。"

林西城自己要問，問了又不相信遲風顧，懷疑地看着他。

遲風顧心中忽然升上一些不可名狀的情緒，他和林西城在一起四年多，他以為林西城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愛林西城，炙熱而真切，毫無保留地、像少年人的愛戀那樣，不問前程、非他不可。

現在看來，林西城不知道，也不信他。

遲風顧對上林西城此時的眼神，覺得那眼神無端地刺眼，令他煩躁得很。如果林西城根本不相信他，那他還回來，他圖什麽呢？如果他四年來都沒信過他，那他四年前，又是圖什麽呢？

林西城希望遲風顧再說些什麽，俞既白的出現總令他很不安，因為他們站在一起時看起來太般配了，因為遲風顧身邊的朋友都覺得他們最終是要在一起的，或許遲風顧也是這麽想的呢？

他記得方尋年提起俞既白時的眼神，灰敗且無力，像一面鏡子，像看到了他自己。

可遲風顧什麽也沒說，只是把手裏的酒杯放回藤椅旁的小桌上，"去洗澡吧。"

溫泉池不遠就有淋浴房，都是隔開的小單間，他們各自拿了衣服去洗澡。遲風顧洗了涼水澡，心情依舊不平靜，穿好浴袍出來，發現林西城在等着他。

他們之間似乎總是這樣，總是林西城在等他，等他加班、等他應酬、等他出差，等他有時間了他們就一起旅行、喝酒、做`愛。遲風顧心情複雜，淡淡地看他一眼，"走吧。"

林西城錯了一拍才跟上他，江白宇地朋友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很貼心，有香熏、有蠟燭、有花瓣，氣氛上看是情侶套房了，甚至連安全套和潤滑劑都有，可這些都沒用上。

林西城安靜地換上自己帶來的睡衣，把遲風顧那一套也拿出來遞給他。

遲風顧從前很喜歡林西城的順從和貼心，也喜歡他的無微不至，現在卻不知道該不該喜歡了，他拿了睡衣卻不急着換，看着林西城。林西城注意到他的視線，有些反常，林西城看到過遲風顧很多種不一樣的眼神，意氣風發的、充滿自信的、也看過溫和的、很有耐心的，可他沒見過遲風顧這麽無可奈何、又帶着幾分涼意的眼神。

遲風顧握住他的手腕，林西城走了神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遲風顧很快就放開他，自嘲一笑，"林西城，如果你覺得我對你不真心，那你為什麽還要跟我呢？"

林西城愣住了，手也停在半空中，忘記了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