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雪回到家, 情?緒還是控制不住,發了瘋一樣質問周曼麗:“你什麽時候和他聯系上的?”

周曼麗避重就輕:“是他主動聯系我的。”

她?手上提着沈知燃送的價值高?昂的禮品,包裝袋已?經被姜雪摔壞了, 但裏面的東西都是好的,姜雪又一次奪過來狠狠砸在地上,  “誰讓你收他的東西的?憑什麽一點東西就能買斷對我的傷害?”

周曼麗說:“沒有買斷,這只是補償, 我知道你很委屈。”

姜雪看着媽媽,心裏好像明白過來什麽, 大喊大叫:“你還收他什麽了?收到他的錢了,對不對?”

周曼麗一開?始不說話, 不承認也不否認即為默認。

“你是不是拿他的錢了!是不是?”她?把能碰到的東西都砸了,地板上都是花瓶碎片,周曼麗不敢去拉她?, 也沒法阻止,只能幹站着。

“你憑什麽替我做選擇,去收他的東西, 是不是過不了多久,他們欠我的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周曼麗說:“不要經濟補償,你還能幹什麽?你以為你看醫生吃藥不花錢嗎?還有你将來上學工作,不要錢哪條路行得?通?”

“我不要錢,我什麽都不要, 我要她?們永遠欠我的!”

周曼麗說:“除了你自己這麽認為, 沒有人?會覺得?欠你的,甚至她?們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現在過得?潇灑地不得?了。”

姜雪委屈又崩潰地大哭。

“所以媽媽趁現在他的良知還沒有完全泯滅,盡量多要一些經濟補償, 才是最切實際的。”

姜雪于是把火都撒到周曼麗身上:“說得?好聽,要是當年你好好保護我,我怎麽可能受欺負?你把我丢在學校不管不問,我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可你心裏只想着弟弟,現在又來裝好人?。”

“你對我撒什麽邪火?”周曼麗整天被這麽搞也沒耐心,“是你自己沒本事,任人?欺負,現在怪我?”

姜雪恨恨瞪着她?:“你拿了多少錢?”

周曼麗沒說實話,只說了一半的數字,但也超出?了姜雪的想象,她?震驚又憤怒,“把錢還回去!立刻還,馬上就還!”

“拿都拿了,怎麽可能還回去。”周曼麗扯着嘴角道,“這本就是他欠你的。”

姜雪咬着嘴唇,臉部肌肉抽搐,一時找不到話回怼。

周曼麗看着她?又說:“人?的良心和愧疚會随着時間減弱的。沈知燃也就在這最受譴責的時間裏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但那些女生根本沒有良心,你心裏清楚的。”

“你胡說!”

“否則你為什麽表現出?最恨他,而不是那五個女生?沈知燃可沒碰你一根頭發。”周曼麗洞察人?心,很老道地開?口:“因為只有他還有點良知,讓你的怒火有發洩的出?口,盡管你心裏明白他也有點冤。可真正?的壞人?誰理你?讓你怨都怨不着。”

“看着好了,再?過兩年,他也不會心甘情?願掏錢了。”周曼麗說。即使?知道沈知燃無辜,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加害者,但卻是受害者的救命稻草。

現實總是殘酷又血淋淋的,姜雪所有的憤怒和無助,最終只能自己消化,她?哭到岔氣都沒人?管。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道理,最壞的人?永遠最逍遙。

初澄怕奶奶進出?門?時摔着,請了工人?來修補門?前的臺階,卻不想清晨還是晴空萬裏,到了傍晚又烏雲密布。

她?悠閑坐在院子裏看書,在想要不要把新的水泥用塑料布蓋住,鄭娟打?來電話問她?一天一夜不回家想幹嘛。

初澄皺了皺眉,“我在燕家巷陪奶奶,明天回去。”

鄭娟叫嚷道:“說了你兩句就不回家,真是越長大本事越厲害了,你在威脅誰呢?”

初澄無奈嘆氣,卻也只能解釋:“我沒有想那麽多,只想靜一靜。”

她?在電話那頭嘀咕着什麽,似乎在跟初建波埋怨:你的好女兒,真是氣死我,初建波說了什麽,初澄沒聽清,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一臉煩躁地躲到陽臺抽煙去了。

鄭娟又跟初澄交代:“你明天早點回來,我和你爸有事要出?門?,你弟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初澄把電話挂斷,平靜的心情?蕩然?無存,把書撂下,去廚房準備晚飯。

一通忙碌之後,她?忘記了本來要做的事,一直到睡前,聽見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響,才想起?來水泥可能會被大雨沖掉。

她?趕緊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門?口把臺階蓋住,又拿了個紅色的塑料桶擋在那,怕有鄰居不小心踩踏。

路口燈光微弱,雨幕漆黑深不見底。

她?在紛雜的雨水聲中分辨出?腳步聲,沈知燃撐着傘緩緩走過來,在門?前停下,但他好像沒有看見她?。

初澄不知道他為何這副樣子,半開?着門?,等了片刻不見他離開?。

“沈知燃?”她?只好叫他的名字。

“你在?”沈知燃如夢初醒。

“你剛才沒有看見我嗎?”

沈知燃當然?看見了,也一直在看她?。幹淨的校服,漂亮不染纖塵的長發,她?溫柔俯身,和他記憶力很多次都是重合的。

“你剛剛在幹什麽?”沈知燃明知故問。

初澄小心地站在門?裏,怕被屋檐下的水滴打?濕褲腳,“剛砌好的臺階,我怕被雨沖壞了。”

他臉色木然?,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不屑勾勾嘴角,“幾塊磚而已?,又不值錢,值得?你半夜跑出?來?”

初澄下意識反駁:“不值錢就不用愛護了嗎?”

“你總是有很多道理。”沈知燃把傘丢了,來到她?家屋檐下,在褲兜裏摸煙盒和打?火機,打?火機出?不了火,煙也濕透了,拿出?來的一瞬間就斷掉了。

初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聞到濃烈的酒味,“快點回家去吧。”

“你為什麽總是把我趕走?”沈知燃看着她?的眼睛,語氣裏有委屈和怨怼,但瞳孔卻幽深狠厲,“你很讨厭我嗎?”

初澄實話實說:“你喝酒了,我有點害怕。”

“哦。”他很聽話地離她?遠了點——回到雨裏,不在乎地笑笑問她?:“這樣呢?你感?覺好受點嗎?”

“沈知燃你醉了,你快點回家吧。”初澄此時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也有些恐慌,她?此前只是在安靜地睡覺,思考明天該做什麽,過着的始終是無波無瀾的生活,最大的事情?也不過是跟媽媽頂嘴。

雨越下越大了,那把傘被丢在地上就再?也沒有被撿起?,又被風吹到牆角。沈知燃抹了把臉上的水,眼眸暗淡無光,卻死死盯着她?,“你昨天為什麽問我那樣的話?”

“我不記得?自己說什麽了。”

“放屁,你明明記得?。”他的嗓音一如在警察局見到她?的那天般,破碎又悲傷,初澄被他吼得?不敢開?口。

“你關注到那些新聞了,是不是?”即使?這樣的境地,他仍然?咄咄逼人?,“所以你才問那些問題,嘲諷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新聞。”初澄說,“我也沒有嘲諷你。”

“他們說我在學校裏霸淩同學,又說我害她?自殺。”

“誰自殺了?”初澄裝作不懂地問,可她?的眼神冷漠又陰狠,嘴角微翹,心中忽然?生起?有些痛快。

沈知燃,他該遭到良心譴責。

“姜雪,她?轉學後自殺了。”他痛苦難掩地開?口,“我今天看到她?手腕上的刀疤,是自殺的證明。”

初澄手指掩在身後,指甲摳着木門?,冷冷地問:“既然?你現在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欺負她?呢?”

“我他媽怎麽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初澄說:“我記得?她?托我給?你送了禮物,但是你把禮物丢了,放任你的朋友那樣對她?,你保持漠視。可她?只是對你表達喜歡而已?。”

沈知燃不說話,看着她?。

初澄繼續說:“我從來都認為別人?的喜歡給?予我的是溫暖,是力量,可對你來說不是。她?的喜歡也許不值錢,可你更?不配。”

“我……”

初澄要關門?了,“你回去吧,找你該忏悔的人?去忏悔。”

“不行,”沈知燃向前挪動一步,眼神受傷又驚恐,好像是怕自己靠近一步被更?嫌棄,又只好停下,“你憑什麽臆斷我,說我漠視,說我不配?我只是忽略了一件事,被通知時卻罪大惡極到像殺了人??憑什麽這樣對我?”

“是我勾引她?們的麽?我給?信號了嗎?我傷害過一個女生的感?情?嗎?我他媽什麽都沒做!”他越來越暴躁不可理喻。

初澄眉心一跳,冷靜地問:“難道那些不是事實?”

沈知燃卻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又發了瘋一樣質問初澄:“你又憑什麽對我這麽冷漠?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麽麽?從小到大,你永遠都這麽冷靜,看我像圍觀猴子一樣,看我高?樓起?看我樓塌了,你覺得?我可笑嗎?可憐嗎?”

他真的好吵。

可是他又什麽都知道。那知道她?也像很多人?一樣喜歡他嗎?韓碩說得?沒有錯,沈知燃其實是情?感?最細膩的人?了,這樣內心極度敏感?,該有多痛苦,她?不能想象。

“你招惹這麽多女生,讓她?們争相吃醋,也怪我嗎?”初澄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沈知燃。

“你這樣沒有道理,你在要求我為你的人?生負責嗎?”她?把傘撿起?來,交到他手裏,“我最後說一句,如果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就該盡力彌補,不是在這跟我撒潑。”

即使?她?很清楚,他這樣的行為,潛意識是在尋求她?的幫助。

眼前的男生沒有說話,他抱着自己的頭,身體瑟瑟發抖,只敢龜縮在臂彎裏。

他發洩完就徹底沒力氣了。

初澄于心不忍,蹲下來碰了碰他,濕漉漉的頭發,冰涼的脖頸,用嬌小身體把他抱在懷裏,“雖然?很難,但還是給?你彌補的餘地了,不是麽?”

無論如何,她?希望自己的擁抱有一些溫度,能被他感?受到。

沈知燃不說話,安靜靠在她?懷裏,額頭貼着她?脖子,肩膀輕幅顫抖,委屈的小孩不外如是。

初澄手臂感?覺到他的眼淚,是熱的,和雨水不同。

時間久到她?的腿都蹲麻了,身上也冷得?麻木,她?想起?來,于是推了推他,“回去吧。”

溫熱柔軟的保護離開?了他,沈知燃不适應地擡頭,躁烈的酒氣卻在此時蘇醒,橫沖直撞,無差別攻擊,初澄再?一次皺皺眉。

她?身上也濕透了,嘴唇慘白,衣服貼在身上很難受,狼狽至極。

“你和韓碩在一起?,又總是在招惹我,是為了什麽?”

初澄自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她?掙開?他的手,預備走開?。

沈知燃的手追上來,狠狠攥住她?細細手腕,他的手勁大得?像鋸齒,她?疼得?湧出?眼淚。

對上她?的目光,他又忽然?笑起?來,桀骜又陰險,充滿惡意地說:“也想泡我嗎?”

初澄冷笑反擊,“是啊,你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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