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發皇帝的身體一定出了比較嚴重的問題,而且首席秘書官希爾德和侍從艾密爾一定是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幫忙掩埋事實真相的。

那麽這件事情絕對是跟那個“不存在”的人有關系了。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得這一刻,奧貝斯坦已經退出了大本營會客室的大門。

萊因哈特永遠無法成為他理想中的皇帝,他無法舍棄感性的那一面,他的心裏永遠都不可能摒棄曾經許下的幼稚承諾。

那麽這個人,無論他胸懷多少雄心壯志,他依然是一個幼稚青澀的理想少年。

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成長為一個真正的霸主。

霸主的身邊是不可以有第二人存在的。這個道理,萊因哈特恐怕永遠都不會認同吧。

奧貝斯坦帶着一腔少有的焦慮感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當然,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外人是不會覺察到的。只是當他打開桌上的通訊器,見到熒幕上出現的、羅嚴塔爾那張秀麗到可迷倒萬千帝國少女的笑臉時,這種情緒就被立刻放大了。

“新領土總督閣下。”奧貝斯坦開口,聲音銳如冰箭。

雖并不能刺破熒幕,但依舊叫羅嚴塔爾眯起了那雙第一無二的金銀妖瞳打量他:“見到我,閣下似乎很不愉快?”

“沒有。”奧貝斯坦用果決的聲音回答,并掐斷了羅嚴塔爾繼續深究探讨其情緒問題的可能性:“你有那個人的消息了嗎?”

“……”羅嚴塔爾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在海尼森區域出現。”

“哦。”奧貝斯坦用瘦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這麽說他整個人憑空消失了?”

“你确定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小鎮?”羅嚴塔爾看着奧貝斯坦,直覺敏銳地告訴他,奧貝斯坦現在正在為那個人的失蹤而煩惱。

非常可笑了,這個人居然也有感到困擾。

他一直認為軍務尚書奧貝斯坦是一臺精準運行的智能化電子機械,但現在看來電子機械也有運行出現障礙的時候。

“我确定,他已經離開了奧丁。”

“我打賭你還沒把這件事告訴陛下吧?”羅嚴塔爾直視奧貝斯坦的電子義眼:“你會告訴他嗎?”

“若陛下詢問,我定然知無不言。”奧貝斯坦沉穩的回答。

“哈,你真是一個冷酷的人。”

“彼此。”奧貝斯坦掐斷了通訊。

他想如果萊因哈特不詢問這件事的話,那麽奧貝斯坦希望短時間內萊因哈特不必知道這個消息,起碼要等他先确定了那個人目前的位置再說。

奧貝斯坦落回座位翻開一摞資料。那是從各個渠道傳來的關于搜索探尋“不存在”者的資料。但似乎都沒有閱讀的價值。

吉爾菲艾斯究竟去了哪裏?

難道……他是憑空消失了嗎?

不信奉空想主義的奧貝斯坦第一次有了這種不切實際的猜想。

吉爾菲艾斯當然沒有憑空消失。

他是自己離開小鎮的。

在金發軍官離開後,吉爾菲艾斯來到港口想要購買前往市區轉費沙的航班票。

他尚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态,只是一心想要追尋那位金發軍官,為了他的傷勢擔憂嗎?還是昨夜那一場旖旎绮夢讓他心中再也無法舍棄那個人的身影呢?

他覺得他一定認識那個金發軍官,熟悉他的氣息就好像熟悉自己一樣。擁抱他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圓滿體驗,好像身體中長時間空缺掉的那一部分得到了完整的補償。

為什麽會這樣?

吉爾菲艾斯不知道……

至少,他現在還不知道。

這些答案深藏在他失去的那段空白記憶中。他在腦海中多次挖掘過那裏,只可惜那裏依舊是一片空虛的蒼白。

吉爾菲艾斯在不長不短的人群中排着隊,他的思緒沉浸在一片紛亂的嘈雜聲響裏面。他機械地前行,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無數疑問和恐慌争先恐後地擠進他的思維間隙裏。

我想見他,我想問清楚……可是他是誰,他在哪裏?

我應該去哪裏找他?

或許這些問題要到費沙才知道吧。

“先生,請出示您的證件。”一個身穿地勤制服的女子站在吉爾菲艾斯面前向他伸手。

“好的,我要購買前往費沙的乘客票。”吉爾菲艾斯下意識伸手要把證件遞上去,但動作進行前的這個瞬間,不知為何他敏感地把證件放回了上衣表袋。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我改變行程了,我得再去确認一下。”

這一瞬間,吉爾菲艾斯感覺到那個女地勤眼睛裏有一些怪異的神色,她在打量他或者說更像是一種觀察吧?

吉爾菲艾斯內心的感覺更加怪異,這種怪異感令他想立刻掉頭:“抱歉,耽誤你了。”

“沒關系,為每一位旅客服務好,這是我的責任。”女地勤很禮貌地鞠了一個躬:“請确認好再來吧。”

吉爾菲艾斯轉頭離開隊伍,他繞過出港口的通道,沒有叫計程車送自己回去,而是坐在了空港過道的休息椅上。

為什麽會覺得那個人有問題呢?

吉爾菲艾斯問自己,但是他沒有答案。

一定要說起來的話,這近乎于一種直覺吧,好像他之前有許多次經歷這種情況的經驗,像野獸的本能一樣,盡管思維沒有反應過來,可是身體卻讓他做出了抉擇。

但是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這是基于什麽理論,是怎麽樣的細節?

一想到這裏,吉爾菲艾斯就無法壓抑心中如同要灼燒起來似的焦躁。他想要搞清楚、弄明白到底是什麽細節?

笑……容……

那個人的笑容有問題。

一個聲音在吉爾菲艾斯的腦海裏對他說。

這個聲音撬開了吉爾菲艾斯思維領域堅硬的壁壘,令其被灌入了一道清新的風。

是的!

不僅僅是笑容!

她的出現也有問題!

宇宙港一般都是電子自動售票,很少有地勤服務生出現在客人面前近距離要求查看證件的事情!

吉爾菲艾斯“騰”地一下站起來,因為速度太快,他的後腦勺一下子敲擊到了玻璃牆,發出很響的、“咚”的一聲。

周圍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吉爾菲艾斯顧不得這些人探究的眼光,捂着腦袋,快步逆向走入宇宙港出發層大廳。

如果是故意要查看他的履歷和身份證明,那麽是不是可以認為那些人在刻意調查什麽?但是他這樣一個平民有什麽值得對方調查的?

唯一能和帝國軍方或者政府扯上關系的就是那位金發軍官,也就是說,可能從金發軍官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身邊就有一些事情變得不尋常起來,只是他自己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現在,他想要去确認一下其他渠道的售票情況是否如同他所想的一樣。

他從另一個方向走到原先的售票大廳,隔着回廊玻璃能夠清楚觀察到售票大廳裏情況。果然,剛剛那個向他所要證件的地勤服務員已經不見了,大廳裏依然是電子售票。

“正在向西10區前進,目标……”

突然,一些零碎的聲音傳入耳朵。

那聲音不遠,聽起來就是從身後回廊裏傳過來的。

吉爾菲艾斯悚然一驚,急忙閃身躲進道旁窄小的置物空間裏,這個夾角比較偏僻,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應該不會發現他的存在,吉爾菲艾斯把身體盡量貼近牆壁,等待着……

很快,一些淩亂的腳步聲踏過了他身邊,穿着黑色軍服的軍人一邊小聲交流,一邊快步走過,好像正在搜索什麽。

跑,要快跑,必須跑!

如果不跑,他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地方!

這個念頭雖只在心底閃過一瞬,卻操縱着吉爾菲艾斯的身軀行動起來,他等那些軍人走遠後立刻往反方向奔跑,這裏并不通向旅客出發層,但是前面不遠處就是貨倉出口,如果從那個地方繞出去,再想辦法混入旅客中的話應該就會容易很多。

“別跑!請別在走廊裏奔跑!”

身後有人突然吹響口哨,吉爾菲艾斯心中一驚,一陣寒涼感赫然爬上脊背,只是他無暇回頭去看,只顧着快速飛奔。

目标大門就在面前。

但是剛剛那一聲口哨聲驚動了周圍的守衛軍人,幾個人立刻發現了動靜,同時向吉爾菲艾斯這邊圍攏過來。

最糟糕的是眼前通往貨倉出口的大門也閃爍着紅燈,緩緩合攏。

只能拼一下了!

在幾步就要跨到門前的距離處,吉爾菲艾斯快速地翻身一滾,堪堪從即将合攏的玻璃門中間擠了過去!

吉爾菲艾斯現在沒有時間感嘆自己的身體協調性和靈活性俱佳的事實,他一邊扔下身上礙事的西裝外套,一邊把必要物品塞入西褲口袋,然後把公文包之類的零散物件都扔在一旁以減輕負重。

追逐者似乎增多了,到處都是腳步聲,他們沒有相剛剛那樣大張旗鼓的吹響警哨,也就是說想要追逐他這件事并不能對外公開,是嗎?

吉爾菲艾斯在心裏判斷着現在的情況,他現在越來越清楚了,“有人”或者說“有某一些人”希望他留在這裏,他們正在試圖掩蓋一些事情,試圖阻止他離開這個偏遠的小鎮。

如果當時他将證件交給那個地勤服務員會發生什麽?

當一個事件發生的時候,人們往往會聯想起另外某些事件,但卻不會對其關聯性産生定義。但是當一件事連續發生的時候,周圍的一切變化好像都自動成為了事件的關鍵點。

對吉爾菲艾斯來說,現在擺在眼前的情況就是這樣。

當他确認到自己身邊可能有人在監視着,并且試圖阻止或改變其行動的時候,他忽然察覺自己在小鎮上生活的這些時間裏,每一天也有不同的人在監視他麽?

他思索着各種可能性,不由地冷汗盈額。

他在這裏生活了三年時間,可是這三年……他究竟生活在什麽地方?

突然從旁邊打開了一扇門,那是一艘貨船,不知道是要裝貨還是要卸貨,大門打開,裏面正站着一個人要從上面走下來,吉爾菲艾斯雙手一撐,一步跨上貨船倉,和那個正打算探頭出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唔?!”

“噓!”吉爾菲艾斯一手捂住對方的嘴,背脊貼着半合攏的貨倉艦大門,低喝:“別出聲。”

對方瞪大着眼睛,屏息沖他努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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