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阮阮的那番話,字字不落地被人記在了心裏。

金玉良苑客人繁多,且都有富貴或者權勢傍身,說起話來也毫不顧忌慶碧榮這個郡主身份。

慶碧榮翻着白眼,她仔細聽了聽,這些人的碎語中大抵有兩重意思,一是碧榮郡主連同公孫府大小姐常常欺負禹王府的表小姐,二是瑾王殿下比起嬌氣小姐更喜歡大家閨秀。

聲音嘈雜,瑾王殿下的名號時不時就能聽到幾聲,很顯然,讨論後者人數的居多。也多虧于此,她身上掃來的鄙夷目光才少了些。

但那又如何,她父親慶陽王,現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她的身份自然高貴,給這些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跳出來指責她。

公孫念卻穩不住心神,慌亂地說:“郡主,你剛才怎麽不去教訓那蒙面丫頭一番,現在倒好,咱們兩人的名聲算是遭人損了一回。”

慶碧榮撫着頭發,嗔怒道:“你沒看見那蒙面丫頭剛才比的手勢?一個六,你最先聯想到誰?”

公孫念皺着眉頭思考,好大一會兒才悟出來:“六公主?你是說她是六公主?不對呀,六公主稍微豐腴一些,沒這麽瘦吧?”

“我又沒說她是六公主,不過她是不是六公主的人,那就說不準了,否則的話,我剛才早就把她扣下了。”

公孫念懷疑道:“萬一她是冒充的怎麽辦?借用六公主威名,吓唬咱們呢。”

慶碧榮一個眼刀子飛過去:“六公主是貴妃生的女兒,在衆皇女中就屬她最尊貴,當然,前提是除了那個冷宮裏的魏姝儀。你覺得諾大的京城,敢有人去得罪六公主?怕不是活夠了吧。”

“我可得抽時間去探望一下六公主,明裏暗裏向她透露一下今日發生的事情。若她一笑而過,蒙面丫頭便是她的人,若她憤憤大怒,恐怕比咱們還要沉不住氣兒地要去找那蒙面丫頭算賬呢。”

慶碧榮算盤打得極好,她無論如何都要搞清楚那蒙面女子的身份。

然而此時的蒙面丫頭正在馬車裏晃晃悠悠地靠着,她一件一件地打開沉香木盒,在唐芙發髻上比劃着:“芙姐姐,這個也很适合你,我覺得再配身藕粉色衣裙就再好不過了,慶碧榮和公孫念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唐芙沒她這麽閑情逸致,心裏很是擔憂:“阮妹妹,你不該幫我……出頭的。”

阮阮搖搖頭:“姐姐,你在外是禹王府的表小姐,只吞聲忍氣是會給王妃掉面子的。雖說忍一時風平浪靜,但也得看人,比如對着碧榮郡主,永遠不會風平浪靜,只會讓她愈發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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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但臉上還是寫滿了愧疚:“你為了我……把她們得罪了。”

阮阮眼睛迅速彎了起來,晃晃臉上的面紗,“反正她們又不知道我長得什麽模樣,到時候想報仇也找不到我人在哪呀。”

離開金玉良苑的時候,她順手在背後比了個六,以她對慶碧榮的了解,慶碧榮肯定會去六公主府那裏試探,不管怎麽說,希望能引起六姐的注意吧。

也希望六姐能主動找上她,那樣的話,何必天天靠着何敬助她回宮。

快到中午,冷風都比清晨時暖和了一點,她們尚未買完物品,打算在外面吃頓中午飯,江陽茂想了想,帶兩人來到了味鮮堂。

味鮮堂二樓隔間清淨,半刻鐘的時間,桌上就攤了一堆冒着熱氣兒的美味,阮阮拿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盤子裏挑刺。

她看了對面的江陽茂一眼:“阿茂,你剛才在金玉良苑睡了一覺,現在應該很餓吧,多吃點菜。”

江陽茂确實很餓,但他看得出來阮阮這是在試探自己,道:“阮小姐,您也多吃點兒,我兜裏銀子多的是,不用顧及錢財。”

“好,”阮阮擡頭直接問:“不過阿茂,你睡覺的時候都是笑着的嗎?”

江陽茂剛喝下去的熱茶差點噴出來,任誰看見公孫念和慶碧榮被氣地渾身發抖一言不出的模樣,都會忍不住笑起來吧,他沒笑出聲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他埋怨道:“我說小祖宗,我們彼此裝作沒聽到沒看到不是更好嗎?你怎麽還非逼我說出來?這多敗壞吃飯的氣氛,你看,鴨腿兒被你這話吓得都不香了。”

“你既是殿下的人,就一定會把實情告訴他,又豈會在意我們之間的交情?”阮阮重新遞過去一只鴨腿兒。

“放心,我會幫你求情的,我盡量平息一下殿下的怒火。”江陽茂啧了兩聲:“我說你,這麽聰明的小腦袋,怎麽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什麽話都往外說,連殿下都敢捎帶着,就不怕他一氣之下趕你出府?”

阮阮咬咬唇:“那你向殿下彙報實情的時候能不能減一點內容,比如,他喜歡大家閨秀之類的,這些最好不要說。只說我搶了別人東西就好。”

阮阮當時為了教慶碧榮和公孫念做人,情急之下拿了魏濯喜歡的類型來做學習的榜樣,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惹火上身。

就魏濯那性子……阮阮一陣後怕,她看着江陽茂,聲音越發沒底氣:“行不行?”

江陽茂啃着鴨腿兒,囫囵道:“這麽可憐?但可憐也沒用,你這是要我對主子不忠,我忠心地很,為什麽要幫你?”

“那些話都是你告訴我的,你不跟我說,我怎麽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阮阮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你也有錯,殿下怪我之前得先罰你,才能讓我服氣。”

“不是?殿下教訓你還得要你服氣?這什麽天大的笑話,反正我跟在他身邊數十年,沒見他殺人之前還要跟那人說一聲我要殺你了啊,他從來都是手起刀落一招令敵人致命。”

江陽茂說着,還用手刃比劃了一下脖頸:“你這小細脖子,他随便捏一下就能捏碎。”

阮阮:“……”

她聽過太多魏濯在戰場上的故事,現在身子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江陽茂吃飽喝足後,嘴巴上一圈兒明亮,他細細打量着垂着頭的阮阮,不得不說,這位嬌小姐确實很美,連他這個沒上過幾次學堂的人都想為嬌小姐吟詩作賦一首,偏生肚子裏沒幾滴墨水。

真漂亮啊,美的有韻味,有靈氣。如果自己心裏沒有小桑桑的話,怕是也要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也不知道面前皺着眉的阮大美人以後會挑着誰去禍害,但無論看中哪一個,那人都會屁颠屁颠地把她捧在手心裏使勁兒寵吧?

當然除了他家殿下,他家殿下潔身自好,從不為美人折腰。

江陽茂不敢這麽肯定,又在心中迂回了一下,如果沒記錯的話,殿下最近的容忍度仿佛提高了許多,在阮小姐身上異常明顯。

萬一這祖宗真看中了殿下,又萬一将來殿下被她吃得死死的……江陽茂在心中演了一場大戲—多年忠仆惹怒主子心尖上的人兒,遭其記恨,下場凄慘,生不如死,鞭刑火炙,毒酒白绫……

“阮小姐,要不……要不我們各退一步,只要殿下不問,我就不說,你看怎麽樣?”

阮阮表情沒什麽變化:“萬一問了呢?”

罷了,看她孤身一人在王府闖蕩,也不容易,江陽茂道:“我不告訴他便是,這又不是什麽家國大事。”

如此一來,阮阮才松下一口氣,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咽起來,想着下次定要深思熟慮之後再開口。

由于阮阮是個對金錢銀兩沒什麽概念的人,在街上看到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想往馬車上裝,絲毫不在意它們的價錢和用處。

而江陽茂謹遵他家殿下的吩咐,不管她們兩人花多少,錢必須得是他搶着付才行。

一路上,他一直都是:“阮小姐,這家油紙傘不錯,要不我們囤幾把?”“阮小姐,那邊有人參靈芝和雪蓮,買回去給禹王妃熬湯好不好?”“阮小姐,你看……”

江陽茂一路慫恿,致力于完成殿下交給自己的任務,等到腰間的銀錢見底兒了才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阮小姐,表小姐,我們打道回府?”

阮阮舉着一串鮮豔的糖葫蘆,看了眼天邊鋪展開的夕陽,“好啊,我們回府。”

唐芙捂了捂眼,滿車的戰利品,阮妹妹不知是誰家養大的,那家一定很有錢,都沒被阮妹妹給花完。

回去的路上,車軸子印都比來的時候深了幾分。

阮阮趴在馬車的窗口處,下巴抵着手背,眼睛裏劃過京城紛雜繁盛的街景,偶有寒風吹過,輕輕掀幾下她臉上的面紗。

就在阮阮第三次把糊在眼睛上的面紗撂下去之後,馬車側方駕過兩匹馬,穿的是錦羅綢緞,戴的是玉佩令牌,不定是哪家的少年郎,總覺得有些眼熟。

那少年郎直愣愣地盯着她看,阮阮不知道他在看什麽,歪着頭把藏在墨發中的耳環拽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多年之後江陽茂飲着小酒,在夕陽下回首來時路,一邊嗑瓜子一邊吹噓:“想當初…………我可是為皇家傳宗接代出了一份力的人,并且是第一個出力的人,這充分說明了努力(找金大腿,抱金大腿,站隊金大腿)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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