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側面迎來一陣風,阮阮耳後的綁繩突然松開,面紗順着風吹到空中。
她伸手夠了一下,沒能抓到,掌心空落落的,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望,等再擡眼時,面前的男子還未走開,阮阮能察覺到那種一寸一寸打量的非常仔細的目光在她臉上游走。
仿佛要看到她心裏去。
她不由得警惕起來,剛想要放下簾子時,見那男子翻身下馬,彎腰撿起她那塊面紗,抄了抄粘在上面的塵土,才走到馬車跟前,雙手作揖:“姑娘,你的面紗。”
男子身穿竹青色的錦衣,面如白玉,剛才短暫的失态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這個時候恭敬而有禮,阮阮腦中閃現出芝蘭玉樹這個詞語來,她急忙伸手過去,“多謝公子。”
“在下程國公府程嵘與,敢問姑娘姓甚名誰?”
此話一出,阮阮頓了一下,回憶又頃刻而出。程嵘與,她小時候玩的很要好的程二哥哥,現如今已經長成了這般模樣,只想讓人嘆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但大庭廣衆之下,陌生男子問女子姓名,就已經是有違禮儀了,別提馬車內的唐芙和幾個丫鬟心中頗有微詞,就連前面駕馬的江陽茂也皺起了眉頭。
程嵘與話落下後,才意識到不對勁兒,他立刻解釋:“小姐莫要誤會,是在下失禮,只是……姑娘長得太像一個故人,以至于……”
阮阮細細回想了一遍面前的程二哥哥,他是程貴妃的侄兒,程國公府的二公子,四年前舉家遷至荥陽,今年才搬回京城,看這風塵仆仆的模樣,該是剛從皇宮出來。
這是一個很好的哥哥,小時候一直護着她,給她買糖人,送娃娃,溫柔地很,跟魏濯那家夥相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可惜這個時候她還不能跟程嵘與相認,一來防止身份暴露,二來,她額頭無紅梅,程二哥哥可能不認她。
阮阮可惜地搖了搖頭:“姓名不便告之,還請公子慢走。”
程嵘與溫和地笑了笑:“無礙,在下告辭。”他已經認出駕着馬車坐在前方的江陽茂是瑾王殿下的人,現在轎中這位小姐,應該也住在禹王府,來日方長,他大有時間過去拜會。
阮阮看着程嵘與駕馬而去的背影,漸漸失神,小時候那些玩伴,一個一個也都長成了大人。
禹王府就坐落在這條街的盡頭,遠遠望去,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只是朱紅色的大門前面,站着一個挺拔矜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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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在王府門前擺出這副姿态的,除了魏濯還能有誰。
阮阮不知他在門前站了多久,也不知他有沒有看到剛才那副情景。
馬車慢慢悠悠地行知門前,江陽茂跳到地上,恭敬地朝魏濯行禮:“殿下,您剛從宮裏回來?”
阮阮和唐芙被扶着下去時,魏濯便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轉而掃向她們身後那堆奇奇怪怪繁多紛雜的東西。
阮阮遲疑了一番,才道:“那個……阿茂,買東西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江陽茂連忙擺手,指了指他家主子,還未出聲,魏濯先一步開口,依舊是毫無情緒的聲音,顯示着淡淡的不耐,似乎還有些不高興:“不必。”
阮阮聽後便不敢多言,跟在他身後默默走路,她偷偷打量着魏濯的肩背,卻不料到他會回頭。
于是兩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剎那,阮阮并沒有來得及躲開,她眼睫輕輕晃動了兩下,目光裏滿是疑惑。
“程嵘與,你認識?”魏濯問。
阮阮垂下目光:“他撿了我的面紗。”
自己在魏濯眼裏大概是個內探,所以他總懷有疑心,阮阮以為他不相信,只好繼續道:“我們二人不相互認識,以前也從未見過,你若不信,可以問阿茂。”
江陽茂樂道:“程二公子大概是被阮小姐的面容迷惑住了,上來就問其姓名,這可不符合世家公子的作風,可見他有多喜歡阮小姐。”
阮阮:“……”
她不知道阿茂怎麽想的,人家問個名字而已,怎麽還喜歡上了?潑污水也不是這樣潑的。
她又擡頭瞥了眼魏濯,“別聽阿茂瞎說,程二哥……程二公子沒有這層意思,他只是覺得我略眼熟而已。”
魏濯倒是沒再問話,只輕掃她一眼,臉上粉黛未施,衣着素靜,光這樣,還能招得一個世家子的青睐,也不枉生得這般清豔勾人。
阮阮剛松下一口氣,就聽到長廊下方撥弄豆子的丫鬟偷偷摸摸地在談話。
“哎,你聽說了沒?咱們殿下喜歡什麽樣兒的姑娘,外面都在傳。”
“當然聽說了,殿下喜歡的姑娘要高貴典雅,要知書達禮,要秀麗端莊,要蕙質蘭心,還要……總之,是如仙女兒一般的人物,要我說啊,咱們殿下身份尊貴,又手握重權,只有天仙才配得上他。”
“是啊是啊,放眼望去全京城,想嫁進來的有那麽多人,但能配得上殿下的又有幾人?”
小丫鬟顯然說歡脫了,“你覺得咱們府新來的阮小姐怎麽樣?她不光是面如芙蓉,身上的那種貴氣也甚是可人,她跟殿下站在一起的時候,瞧着像是一對璧人……”
阮阮雙肩一顫,這個小丫鬟到底有沒有弄明白那些形容語的意思啊,她看起來跟蕙質蘭心知書達禮沾邊嗎?
而且,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聲音還這麽大聲,只怕魏濯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她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你可別說這種糊塗話,即便阮小姐好看,那也只是好看,她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失憶女而已,當然配不上殿下。我覺得,能當上瑾王妃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右相的嫡女藍初雲,而且,殿下是不是也愛慕初雲小姐許久……”
藍初雲?!
那小丫鬟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此刻江陽茂半個身子探出了欄杆,把她們吓得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驚恐過後又是連連認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們哪能知道背地裏說閑話還會被正主聽個正着,連話都說不太利索:“奴,奴婢知錯,奴婢知錯,請求殿下放過奴婢……”
她們越抖越厲害,跟篩糠似的,連帶着阮阮的心虛又加重了許多,她跟着打了個冷顫,畢竟這些話是她傳出去的,誰知道魏濯知道後會做出什麽懲罰。
魏濯的餘光裏,清楚地察覺出小姑娘的懼怕,“她們犯錯,你慌什麽?”
阮阮被他這麽一問,更慌了,她脫口而出:“我,我怕你殺人,我害怕血。”
魏濯:“……”
他殺人不眨眼的形象都已經這麽深入人心了麽?
“去領罰。”魏濯聽着那話不舒服,但也沒怎麽下狠命令,免得又再吓到這個膽小鬼。
阮阮還是覺得背後發涼,一直在很小幅度地打着顫,魏濯倪了她一眼:“領罰也害怕?”
她咬了咬唇,聲線柔軟:“天冷,想早些回屋。”
魏濯并沒有感覺到冷,但眼前的小人兒身形單薄,柔弱纖細,能被風吹倒似的,脆弱地不堪一擊。
也不知是真怕冷,還是在躲他。
阮阮半天沒聽到動靜,她悄悄動了動脖頸,小心翼翼地将目光從魏濯腰上一點一點往他臉上挪。
魏濯剛要收回眸光時,便對上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緒飽滿,像盛了數不盡的委屈,仿佛他不準她回去是一件十分傷天害理的大事。
他心裏很是服氣,竟有些想看看真不讓她回去是什麽後果,但開口說話時又是另一副态度:“……本王何時不放你回去了?”
魏濯并不想浪費時間去哄一個小姑娘,還不如就此打住,也沒必要去逗弄她。
“是你自己一直在跟着本王,想回去直接走便是。”
阮阮聽了這話,緊繃着的神色開始松動,她俯身行禮,“多謝殿下。”
說完後立刻轉身邁步,隐約聽到魏濯對江陽茂吩咐:“去查一查那些謠言從何而來。”
她捏着裙角,向後望了眼,看看江陽茂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步伐邁地更快。
跑了一條彎路後,阮阮才放慢步子,邊晴笑道:“小姐,您做了虧心事,跑的這般歡快,小心出汗後被冷風吹出風寒了。”
阮阮捂着心口,臉頰生紅,頭抵在邊晴肩上:“好累,芙姐姐真好,剛到府就被裁縫接了過去,獨留我一人面對殿下,殿下那麽兇,我害怕他也是應該的。”
邊晴笑了笑,看到匆忙趕過來的人是個丫鬟後,臉色有些難堪,“有什麽事兒?”
那丫鬟是丁側妃院裏的人,走起阮阮跟前鞠了一禮:“阮小姐,請問您今日可有時間過去側妃娘娘哪坐坐?”
現在就快要到賞梅宴了,這個時候邀她過去,莫不是要搞什麽事情?
阮阮并不想過去,邊晴也不希望她過去,邊晴婉拒道:“請丁側妃另尋其人,阮小姐今日在街上轉了好長一段時間,有些累了,需要足夠多的休息。”
那丫鬟有些急:“阮小姐,您一定要過去看看呀,難道您非要我們娘娘把狀告到瑾王殿下那裏去嗎?”
告狀?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小可愛問更文時間,作者現在還無法保證日更,我盡量……更!
等穩定日更後,會在作話裏說每天更文時間的。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