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宴柯惴惴不安的坐在沙發上,不時地往坐在辦公桌旁認真處理工作的梁淺看上兩眼,看完之後眉宇緊緊皺起來,想要她看一眼自己,跟他說兩句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過分的平靜淡漠。
她應該是生氣的。
可看起來,又好像不是那麽的在乎。
在宴柯炙熱的視線不知第多少次瞟過去的時候,梁淺終于肯搭理他了。
“吃飯了嗎?”
淩晨得到消息,一早就趕過來等在她房間門口,一直到快九點她打開門。
梁淺這麽一問,他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饑餓。
這兩天,她一直聯系不上也找不到人,因此他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過飯。
“餓。”他牢牢盯着她,舔了下嘴唇。
梁淺飲食習慣比較清淡,在他們同居的這一個多月裏,他也算深有體會。
來到酒店一層的餐廳,不需要梁淺開口說話宴柯就能熟練的說出她喜歡吃的,并且迅速替她點好單,殷勤的端着餐盤來到窗邊,将餐具涮好給她。
梁淺一言不發的看着,接過餐具,淡淡歪了下嘴角,“謝謝。”
宴柯立刻燦爛的笑起來:“這是我的榮幸。”
梁淺笑了笑,舀了口馄饨,問他:“宴公子家教很好,方方面面都淋漓盡致的做到最好,我是怕,宴公子會吃不慣這小酒店的東西。”
“淺淺……”宴柯的臉色立刻慘白一片,慌亂無措的看着她,向來毒舌嘴欠的他,此刻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你還在生我氣。”
“怎麽會?”用皮筋紮好散落在肩頭的長發,她語調平靜的道:“其實我也能夠理解,所以也不至于會生氣,更何況,像你這樣的小孩子,漏洞百出的遮掩,還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出來嗎?我只是不想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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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柯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總喜歡用他們之間年齡的差距來推開他,“小孩子?比你小三歲就是小孩子,姐姐,那你睡我的時候有想過我還是個‘小孩子’麽?”
這話說的有些難聽,梁淺下意識颦眉,卻依然情緒波動不大:“大三歲,我比你體會的人生百态可要多太多,說你是小孩子不為過,你平時的處事作風,言行舉止,在我眼裏,确實是小孩子氣十足。”
宴柯冷笑,飯也吃不下了,胃裏一陣陣的絞痛,原本就冷白潔淨的皮膚白的近乎透明,散落的額發下細密的冷汗,他這幾天沒怎麽進食,卻喝了不少酒,他很困惑,很不解。
她就像是一條滑溜溜的魚,無論他怎麽做都沒有辦法把她抓牢在手心裏,用力會掉,松手會跑,他一籌莫展,百抓撓心。
若在以前,這樣的貓抓老鼠游戲,他早就在第一局因耐心告罄而放棄。
可對象是她。
他舍不得。
宴柯深吸一口氣,再度坐下來,在她冷靜到漠然的眼神中無力又卑微的開口:“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你要怎樣”和“你究竟還要我怎麽做”在女生眼裏,幾乎是等同的含義。
表示着他們已經在耐心耗盡的邊緣了,也許他們的确是做錯了,但在他們眼裏,這種錯誤不過就是人人都會犯的小錯,完全不必要上綱上線,他們理應得到原諒的臺階。
至少此刻,在梁淺眼裏就是這個意思。
她沒有說話,只是收回了目光,優雅又緩慢的品味着咖啡,一杯咖啡喝完,她拿起手包,站起身,目光短暫的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轉移到窗外的車水馬龍。
“宴柯,你看,這個世界沒了誰都還是一樣的。”聽到這句話,宴柯感覺喉嚨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呼吸困難,臉色發白,心沉到了谷底。
梁淺說:“我其實有想過,要不要就這樣跟你繼續下去,我承認,我沉迷于你,甚至可以說有些心動,你年輕朝氣,帥氣陽光,永遠都像個小火爐,在我最無助難過需要陪伴的時候出現,你看起來是那麽的美好,吸引着人想要不斷地靠近,我貪戀這份美好,也貪戀你在身邊的感覺。”
宴柯知道,後面還有“但是”。
如果可以,他多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秒,後面的話,他不想繼續聽下去。
“你可能覺得我矯枉過正,反應太大了。”梁淺輕輕嘆了口氣,幾不可聞,除了她自己無人知曉,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眼眶也是酸澀的,“但是就這樣吧。就到這裏,這段美好的時光,就讓它停在這裏,以後想起來,也挺值得回憶的。祝以後,事事順利,早遇摯愛。”
說完,她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留念。
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敲打在他的心上,短短數秒的時間,那裏已經千瘡百孔。
宴柯貪婪的看着梁淺離去的背影,無數次沖動的想沖上去抱住她不許她就這也離開,可最終還是理智喚醒了他,他知道,她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就算死乞白賴的如從前那樣黏着她纏着她,也只會換來更冰冷的拒絕。
原則性的問題,無法原諒。
梁淺的原則,就是不容許任何的欺騙和背叛。
而宴柯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她一直在等着他主動坦誠,直到她正式撞破。
家裏突然少了一個人,忽然就變得冷冷清清的。
一百多平的房子,以前譚柒甚至還吐槽過面積太小不适合梁淺這樣的設計師居住,而現在,她卻覺得房子空蕩蕩的,大的孤獨。
距離南城那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這整整一周時間裏,兩人一次都沒有聯系過,也沒有見過面。
梁淺翹着腿坐在吧臺旁的高腳椅上,一次次的往杯中添酒。
沒有人管着了,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喝什麽酒喝什麽,抽煙也不用去陽臺,輕松自在,也不用擔心半夜會有人爬到床上跟她搶被子。
再也沒有人強制性的擠進她的世界裏面了。
又回到了,那個孤獨的,安靜的,一個人的梁淺的世界了。
喝完酒,她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就随便的在身上卷了條浴巾,無所顧忌,舒服又惬意,只不過晚上因為下班晚沒有吃飯,肚子裏面空空的。
梁淺不會做飯,唯一會做的就只有煮泡面,但是之前因為宴柯說這東西對身體不好就全部扔了,現在家裏一包面也沒有,她只能餓着。
設計圖畫到一半,梁淺扔了筆,腦內思緒混亂如麻,平靜不下來,畫也無法繼續。
“海心藍”的事,似乎就此畫上了休止符。
然而晚上關燈睡覺之前,梁淺卻接到了助理若若的電話,她興奮的在電話那頭告訴梁淺,“海心藍”的主人願意友情授予MS使用權,并表示十分喜歡這張設計圖,希望出成衣的時候可以預留一個名額給她。
“你知道她姓什麽嗎?”
“好像姓鄭,聲音聽起來挺和善的,一直在強調,希望這條裙子出來的時候,可以第一條穿在她身上,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任何要求,甚至表示只要不損壞,這條項鏈的使用期可以一直到參展完畢。”
梁淺沒有說話,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按理說不應該會發生在生活中,或者說,不該發生在她身上。
可偏偏就是發生了。
她不得不對此産生懷疑。
“這位鄭女士的丈夫,是姓宴嗎?”
“宴?唔,好像不是的,不過鄭女士的身份的确很神秘,我問了我所有的媒體朋友,他們都說不清楚不知道,或者直接三緘其口拒絕回答,我想肯定不簡單啦,但沒想到她人這麽好。”
“若若,你要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可是鄭女士之前看過咱們的秀,還派人來訂過貨,只不過因為來得太遲了,那一季的新品全部都被訂完了,我覺得,她應該是真的喜歡吧淺淺姐。”
“你去勸勸……”
“勸你媽啊,這我哪兒敢啊?這過去就是死。”
“那不然你要看着他喝死嗎?”
周祺啧了聲,還是不情不願的過去了。
宴柯獨占了一整個雙人沙發,東倒西歪的躺在上面,眼裏布滿了紅血絲,頭發亂糟,襯衫領口散亂的敞開,露出凸顯的鎖骨,他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喪”字,頹廢又糜|爛。
他面前的桌上擺滿了幾十個酒瓶,手上還各拿着一瓶,直接對嘴吹。
周祺壯着膽子過去想要拿走他的酒,宴柯狼崽子護食似的抱住酒瓶惡狠狠的瞪着他:“滾開!”
“不是,好哥哥,你再這樣喝下去,腸子該穿了,這一整個星期天天這麽搞,你受的了我還受不了呢。”
“那你們都滾出去。”
宴柯不配合。
也不再理會他。
悶頭喝酒,一瓶接着一瓶,不要命一樣。
作為朋友,周祺實在看不下去,拽住他手腕不讓人動,還一面招呼着傅川過來幫忙,兩人齊齊把人制住,算是勉強鎮定下來。
周祺捏着鼻子,滿臉嫌棄:“這一身的酒味兒……老傅,你去讓人弄點醒酒湯和熱粥過來,不然今天晚上回去有的他受得。”
傅川笑了笑,出去吩咐人照辦了。
坐在旁邊,見宴柯還想要拿酒,周祺皺起眉,“你是不是想我把你這慫|比|樣兒拍下來給你們家那誰好好看看?看看你都成什麽樣子了,她怎麽就這麽狠心,短短一個月時間把你一不怎麽愛喝酒的弄成一酗酒大叔?”
“別怪她,是我不好。”
“我說哥們兒,能不能行了還?你對她掏心掏肺的這麽好,她把你害成這樣,我身為你最好的朋友,還不能說她兩句了?”周祺分外不解,他這些年來戀愛次數并不多,每次也都是用心對待的,不過,沒有一段長久,也未曾體會過宴柯這樣的戀戀不忘。
宴柯不再多說,捂着臉重重地嘆息,腦海中不斷地回想起梁淺的臉,梁淺的話,與她有關的種種,而後陷入這無法自拔、彌足深陷的怪圈之中難以脫身。
他覺得他沒有辦法就這樣離開她,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束。
短短一個月,他陷得太快,陷得太深。
周祺看不下去,拿起桌上的手機就要給梁淺打電話:“我跟她聊兩句。”
剛打開屏幕,手機就被奪了回去,“不要打擾她。”
周祺完全不能理解:“值得嗎?宴柯,一個女人值得你這麽為她嗎?她為你做過什麽?你這麽喜歡她,她呢?她只是在不斷地傷害你,因為別人的傷害,她把自己縮在殼子裏,同時也将這份傷害付諸于你。你只是喜歡她,她仗着你的喜歡做盡了傷你心的事,在玩了你又丢掉你之後你卻還要為她的事業去找一個你不願面對的人,過去一周了,你手機響過嗎?她有找過你嗎?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
宴柯沒有反駁,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說句話都很艱難,緊緊攥着手機,眼眶熱熱的,他擡起頭盯着天花板,好像又看見了梁淺的笑臉。
她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會有一個小梨渦,有種很不符合她冷淡氣質的甜美可愛,那種時候,他總是想在她毛茸茸的頭頂摸一摸。
他搖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卻莫名堅定:“我喜歡她,就沒有什麽值不值得。”
七月二十八日,梁淺的生日。
好像是對每個人來說都很特別又不平凡的一個日子。
但是又好像平平淡淡,跟平常沒有什麽不同。
梁淺照常上班,甚至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如果不是譚柒聯合MS全體員工給她來了個驚喜派對的話。
晚上MS一般都是六點鐘打卡下班,梁淺平時都走的很晚,這天也不例外,八點多的時候,她出來泡咖啡,外間的燈卻怎麽也打不開,好像被人用什麽東西蒙住了一樣,她正準備拿出手機照一下,燈光忽然大亮,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無數條彩帶從頭頂上降落,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祝福語。
梁淺緩緩回頭,看見一堆人站在自己對面,頭頂上帶着滑稽的紅帽子,笑容大大的,極具感染力。
譚柒大聲喊了句:“祝梁老板,生!日!快!樂!”
旋即所有人跟着一起喊“生日快樂”,氣氛熱烈,梁淺怔愣的空當,若若和LISA把她拉到人堆裏去,牽着她的手跳起舞來。
這一刻,心髒仿佛又鮮活的跳動起來,她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而是活生生的,有呼吸有心跳能感受到溫暖的人。
這種看似不起眼又平淡的感動,是她這麽多年一直在默默期望,卻總也無法得到的。
梁淺動容的笑起來,真摯的鞠了一躬:“我平時對你們總是很嚴格,也不怎麽喜歡笑,大概看起來真的很冷淡,不過,我是很珍惜你們,珍惜每一個人的,能在一起公事就是緣分,我……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總之,真的謝謝大家,等這季的新品推出上市後,每個人都有季度獎。謝謝。”
大家立刻哄鬧起來,一邊說着“謝謝老板”一邊慫恿着膽大的去往梁淺臉上抹奶油。
晚上十點五十,梁淺回到安景花園。
把車停好之後,她在車子裏面悶坐了會兒,心情好像被治愈了不少。
手機屏幕亮起來,梁博年給她發了郵箱祝福,老派的學究風格,還附帶着一張電子賀卡,看起來笨拙又用心,因為梁博年用手繪畫了一張圖。
從她童年到成年的過渡圖。
不同的是,她家庭美滿,父母陪伴,溫馨又美好。
走進電梯裏,接到譚柒的來電。
她像個唠叨的大媽一樣絮絮叨叨的叮囑梁淺要早點休息,不要熬夜。
梁淺無奈的應和着:“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今天,謝謝你。”
譚柒嗨了一聲,“跟我說謝謝也太見外了吧?你那年生日我沒有特意飛過去陪你?今年好不容易又可以一起過了,我當然希望我的寶貝可以更高興一點。”
梁淺心裏很感動,但她說不出更多的話來,只是嗯了一聲,又說了句謝謝。
譚柒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跟人家說了結束,難過的不還是你自己?淺淺,你還是在為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在這件事上,你不能只看得到被欺瞞這一點,他對你更多的難道不是好嗎?我雖然不了解他,卻是個清清楚楚的旁觀者,你被夏昶傷得太深,被你父母的婚姻弄得失去了對婚姻對愛情的信心,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也不是所有的愛情都不會有美好的結局。”
“你太敏感了,你就是在一葉障目,你以為你遮住了,其實你沒有,你也動心了,你也不舍得,是不是?”譚柒又說:“淺淺,去找他吧,當初被夏昶劈腿的時候你都沒有這樣過,你難過的是被曾經一個無條件對你好的人背叛,而當時你父母又出了那種事,所以你封閉自己,逃避所有人。可是這一次,我能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真情實感的梁淺,你把自己僞裝的很強大,不哭不鬧,好像只是掉了根眼睫毛,也不再整日的借酒消愁,可你潛意識裏展現出來的,騙不了我。”
“淺淺,你喜歡上他了。”
因為譚柒最後這句話,梁淺捏着手機,在電梯裏發了許久的呆,直到十五層的老奶奶要進電梯,見她一直沒動靜提醒了一句,她才慢悠悠緩過神。
道了謝,梁淺往家門口走,倏然看見家門前的地上坐着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早起來捉蟲
居然忘了申榜,沒有榜,沒有留言,也沒有小狼狗,悲慘的人生,啥也沒有,除了深夜碼字冷冰冰的手TVT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撒撒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