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水梅疏的話音一落,馮彩兒惱羞成怒,眉眼都立起來了:“水梅疏,你拖欠了大長公主府佃租,就眼紅我和王管事家的親事!在大人們面前,你還不老實說你窩藏人犯的事兒!大人,她偷偷挖了花窖,那花窖……”
水梅疏拉着妹妹向旁邊一站,讓出了花窖的入口。“大人,此女血口噴人,為證清白,大人可派人下花窖查看。”
馮彩兒不想水梅疏居然反将她一軍,不由臉色難看,愣住了。
水梅疏神态自若地道:“百花村種花的人家,誰家沒有花窖?花窖冬天儲藏花根,讓花越冬。平日裏存放采摘下來的鮮花瓜果,保濕保鮮。這麽平常的物事,你為何這般大驚小怪,分明是在誤導大人!”
水霜月立刻道:“馮彩兒,你家才可疑!大長公主府的王管事,不就在你家受的傷嗎?你家才有反賊!”
馮彩兒正要再罵,不料她媽馮大媳婦得知了消息,旋風一樣地沖了進來。她劈頭就給了馮彩兒一個大嘴巴:“你豬油蒙心胡說什麽?跟我回家去!”
馮大媳婦說着打了個哆嗦,她瞅了瞅,沒看到水梅疏那可怕的未婚夫。馮彩兒被她媽打得暈頭轉向,捂着臉立刻涕淚縱橫:“老娘,你瘋了!”
馮大媳婦看到那些官兵就腿軟,下死力氣扯着馮彩兒,差點兒将她的衣襟都扯開:“趕緊給我滾回來!”
她對秋克忠迅疾道:“她,她婚事不順,每天發癔症,她都是瞎說的!”說着就陪笑着,強将哭哭啼啼的女兒拉走了。
水霜月在後面喊道:“發癔症就能咬人了嗎!”
水梅疏和妹妹兩個人已經揭開了花窖的蓋子,讓士兵們進去搜。
水梅疏直起身來,對着馮家兩人的背影道:“大嬸子,既然馮彩兒撒癔症了,就管好她,下次也許就碰不到我們這樣講理的人家。”
馮大家媳婦吓得一哆嗦,她怎麽知道女兒居然敢來找水梅疏的麻煩。她現在聽到反賊兩個字,就覺得腿肚子吓得轉筋。她不由拽着馮彩兒,跑得更快了。
士兵們進花窖裏去搜了一圈兒,一無所獲。薛睿嘲諷地看着秋克忠:“國公爺,你找到什麽了?”
薛睿又看了看這一地狼藉,和東屋被翻倒的嫁妝家什:“國公爺,這回你這是無故驚擾良民,你毀壞了的東西,還不翻倍賠償給人家?”
水梅疏微微一愣,她也看出來薛睿和那暗金甲中年将軍在暗暗別苗頭。她道:“多謝薛将軍,小女子知道大人是為了國事。只需照價賠償即可。”
秋克忠聽她前半句的時候,還以為她深明大義,聽到後半截不由眉頭抖了抖。她锱铢必較的模樣,倒是個農女了。不過方才她臨危不懼淡定自若,那神态實在太像那人了。
他心中暗罵兒子,看來多半是兒子又見色起意。不料卻被來尋人的赤龍衛看到了,就吃了虧。自己不該太心急,得了他一兩句話就跑來。
只是眼前這女孩兒,不知道到底是何來歷?薛睿又為何這般維護她,秋克忠心裏也是拿捏不準。
秋克忠爽朗一笑道:“姑娘,打擾了。損失我會照價賠給姑娘。方才聽聞你拖欠了大長公主的佃租,這又是怎麽回事兒啊?”
薛睿一笑道:“真有此事麽?”他望着陽光下越發顯得容光絕世的美人。怪不得七夕那天,她會在自家府門前跟王管事拉扯。原來如此。
只是這美人倔強,上次他問她,她竟閉口不言。薛睿用馬鞭敲敲手心:“田莊裏的事兒,我一向從不過問。但若姑娘有所請……”
秋克忠暗罵他狡詐,他本來是想挑撥試探一下兩人的關系,沒想到薛睿竟然順着他的話茬,讓這姑娘向他讨情。自家小子要有薛睿一半機靈,也不會為女人搞得聲名狼藉了。
水梅疏垂目,微微一笑道:“多謝二位關懷。近日我找到了開源節流的法子。佃租不日就可交清。”
秋克忠看薛睿碰了個軟釘子,心中不由高看了這姑娘幾分。只是更弄不清楚她和薛睿的關系。看起來倒像是薛睿一頭熱。
薛睿看到她臉上笑容乍現,明眸皓齒,只覺心中猛然一跳。他定了定神,也笑出了八顆牙齒,看上去十分英俊。“那就最好。姑娘,今日你受驚了。我有要務在身,不便再多談,改日我來看你。”
水梅疏沒想到薛睿居然跟她約起了改日。薛睿看着秋克忠:“國公爺,如今搜也搜了,砸也砸了。您老還要在這單身女孩兒家盤桓嗎?”
秋克忠一直盯着水梅疏看,她微笑的模樣,倒不太像了。他道:“姑娘,你且寫個單子來,等過幾日,理國公府自然會照價賠償。”
水梅疏福身稱謝。
秋克忠将要打馬出門的時候,一腳卻踢到了一個圓口密封的扁肚子陶缶。陶缶滾了滾,密封的蓋子開了,掉出了裏面研磨的細細的香粉和花瓣茶葉。
院中立刻充滿了清雅的淡香。
水梅疏心中大驚。她忙走過去,就想去拾起那陶缶。不料薛睿已彎腰順手撿起了它。
薛睿和秋克忠都同時看着水梅疏。
她院中本來就花草甚多,為了滅蚊子,方才還熏了艾草,再加上方才打開了花窖,院中味道更為駁雜。他們一時竟沒有注意到這院中還飄着淡淡的香料味道。
薛睿緊緊地盯着水梅疏,他眼神十分犀利:“姑娘,還會制香?”
秋克忠心中的疑心也越來越重,難道真的是那人的後裔?這麽些年,多少人想找那人,誰能想到居然近在咫尺?
水梅疏垂目道:“會一些粗淺的入門手法。我家的芳花與衆不同,正是因為我們獨特的培育方法。這陶缶是用來窨香的。将香料放在裏面,要一月之後才能制好,如今提前開蓋,這香茶制不成了,香料也浪費了。”
薛睿和秋克忠兩個人緊緊盯着她,只從她臉上看出心疼,竟沒有看到一點兒驚慌失措。
秋克忠忽然道:“這制香之法,姑娘從哪裏學來的?”
水梅疏不由擡眼看了他幾眼,心中越發覺得哪裏不對。她出口就改了答案:“乃是家父傳授。”
果然那秋克忠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她手心裏都是冷汗,她垂下眼睛又道:“這香的損失,不知能否加進賠償之中?”
秋克忠定了定,沒想到她還有心思惦記這點兒錢。他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道:“當然。”
薛睿只覺這香氣十分不凡,他現在看水梅疏,越發覺得她秀外慧中,品貌俱佳,絕代佳人亦如是。
他笑着道:“怪不得我母親的香花和香粉,風靡城中。原來我們的皇莊上有姑娘這樣的人才。”娴毓大長公主府自制的香膏口脂,讓他在京城貴女圈兒混的如魚得水。不料今日他能看到香花的主人。
秋克忠聽了這話,心中狐疑更深。然而世人皆知,大長公主深恨那人。絕不可能容那人在她的地盤上逍遙度日。
薛睿和秋克忠兩個都想跟水梅疏再仔細談談,可是又都覺得對方礙眼,心中有點躊躇。
此時卻聽天空中遠遠地傳來一聲蒼鷹的鳴叫。
兩人同時大驚擡頭,赤龍衛!他們兩人當下再不猶豫,匆匆上馬出門,臨別之前,薛睿又叮囑道:“姑娘,我們來日再敘!”
關上了門,水梅疏差一點兒就站不起來了。忽聽瓦上輕響。
她和水霜月兩人對視一眼,一激靈。水霜月從照壁後面探頭,卻開心地低聲道:“表哥!”
水梅疏大吃一驚,她忙轉過院中,只見楚茗正站在院中。
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輕聲道:“你沒有走?”她又擡頭看那天空中盤旋的鷹:“是你放出了黑蛋,引走了他們麽?”
說着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她快走兩步來到楚茗的面前。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撲到了他懷裏:“我剛才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水霜月也撲了過去,很開心地說:“表哥沒走太好了!表哥,他們找不到你的!”
楚茗一直緊緊攀着後牆,躲在房後,從未離開。他聽到了他們所有的話。他抓着椽子,吊在半空之中的時候,就拿定了主意。若水梅疏遇到危險,他今日要大開殺戒。
他覺出懷裏的女孩兒的顫抖。他的眸子裏的紅光漸隐。方才秋克忠态度奇怪。他在後牆時候,聽得十分清楚。秋克忠的士兵沖進來就一番砍砸,若他真藏身暗格之中,那麽秋克忠此舉,到底是要救他還是要殺他。
他擡起手臂摟住了她。他在她的發間輕嗅道:“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水梅疏只覺他摟着自己的力氣大了幾分。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事兒。
她不由臉一紅,忙松開了他:“表哥,你的傷勢如何?”
楚茗卻輕哼一聲道:“他們方才太啰嗦了。”水梅疏忙要解他外袍查看,他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水梅疏只覺他的眼眸深沉好像深潭一般。他輕聲道:“薛睿風流債滿身,他的情人可以繞着京畿大街轉一圈。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
水梅疏臉一紅道:“我明白。”
楚茗仔細看着她的神情。卻握着她的手,輕輕放在了自己頸子上的盤扣上道:“似乎傷口不妥。”水梅疏只覺他的掌心火熱地貼在自己的手背上。她面上的熱意更濃,不由心跳加速。
楚茗看她面上的紅暈迅速擴大,心頭也微熱,忽道:“方才你喚我郎君,表哥這個稱呼,不若郎君親近,不若就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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