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色如水銀瀉地。時楚茗擁着水梅疏,吸吮她甘甜柔軟的唇瓣之時,忽然覺得面上一絲冰涼。

他一愣,擡起她的下颌細看,卻見她閉着眼睛,淚水滑過白皙嬌嫩的臉龐。

時楚茗眸子一深,定了定,才覺得胸腔中火辣辣的疼痛升騰起來。

“為什麽哭?”

水梅疏微微睜開眼睛,透過朦胧的淚水,凝視着這清俊若朗月的男人。

即便他用及時行樂這樣的話,來誘惑她的時候,他也顯得那麽溫柔正直,眸光清澈,不加一絲雜念。

她顫聲道:“你是需要我療傷,所以才想留下。還是……”她頓了頓,忽然又不想問了。問清楚又如何?他們既然不能在一起,即便他說是為了自己,那也不過徒增煩惱。

時楚茗輕輕吻上她的睫毛,只覺唇下她在飛快地眨着眼睛,毛茸茸的好像輕輕搔着他的心,委實可愛。

時楚茗心一軟,他道:“若我說,我只是不想離開你,找了個借口留下呢?你會待我好一些嗎?”

水梅疏的眼淚流得更兇。他的話溫柔極了,既像在戲谑,又像在輕嘆。她常常分不清他的話的真假。

明亮的月色照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眉目英俊,讓人移不開眼睛。

水梅疏輕聲道:“我哪裏待你不好了?倒是你待我不好。明明你我應當就此告別,留個念想即可。可你卻不肯,反而這樣地逼迫我……”

時楚茗俯下身子,他親吻着她,一路順着她的臉頰吻到了她的唇上。他只覺她嘗起來,就像她的玫瑰糕一般,清甜中帶着一縷苦澀。

他道:“莫要再哭了。我不會再問你了。若我說……”他忍了忍心中翻滾的情緒:“若我說,等我傷好了,調制出那香來,我就如你所願,離開這裏。這樣,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水梅疏卻将頭埋在他懷裏,摟緊了他。

不,這樣我也不開心。我知道怎麽樣做才是對的。可是我的心,給我的卻是另一個答案。

水梅疏摟緊了他的時候,卻覺他身子微微一動,呼吸也瞬間粗了。與此同時,她立刻嗅到了空氣中變濃的血腥氣。

她忙松開手:“傷口疼了?讓我看看。你傷得這麽重,為什麽要這個時候跑來?”

時楚茗依言坐在了紫檀羅鍋枨嵌螺钿凳子上。

她伸手去解他的領口盤扣,将外袍褪了下來。頓了頓,又接着為他寬了中衣。

時楚茗一直望着她,他忽然意識到,她的動作已經逐漸變得熟練。此時他們二人的模樣,就像是一對熟稔的夫妻。

他腦海中忽然閃過童年時代的一點模糊場景。那場面發着淡淡微光。

父皇也如他這般坐着,娘親在服侍他穿衣,兩人皆面色平靜。不知他此時凝視水梅疏的模樣,跟當時父皇看母親的眼神像不像?

原來他們也曾有過這樣平和溫馨的時候。而不全是他記憶裏,那些扭曲顫抖痛苦,令他厭惡恐懼的情形。

水梅疏看着他線條流暢肌肉緊實的模樣,臉微微一紅。卻顧不得羞澀,背後的布條又微微滲出血來。

她心中十分自責,方才自己怎麽就忘了他的傷呢。

她忙站起身來:“我去找大夫來重新包紮一下。”

她的手腕卻被楚茗一把攥住了。回頭只見楚茗的眸子中閃着深沉複雜的光,那樣的神情,她從未見過。

她的心一跳,已經被楚茗拉進了懷中。

她跌坐在他的懷裏,臉頰貼在他結實光滑的胸口。她雖一直近身照顧他,也不曾這般肌膚相親。

她的臉瞬間紅得發燙,她想坐起來,伸出手去,卻碰到了他微熱的身軀,她的指尖一抖,忙又收了回來。

楚茗忍耐地低聲道:“你別再扭了。”

水梅疏紅着臉擡起頭來,卻見他的眼睛有一點紅。她吃了一驚:“你,可是哪裏不妥?你放開我,我去找大夫來。”

楚茗卻将她重新摟回了懷中,他深深埋在了她的脖頸之間,嗅着她的陣陣幽香。

他嗓子有點低啞道:“你別動,就這樣就好。再包一下傷口,要有你的味道的。”

他這般緊緊地摟着水梅疏,聽着她慌亂的心跳聲,聞着熟悉的令他心情安寧的香。

他記憶中那些交纏低吟着的模糊場面和濃烈氣味,和眼前的明豔動人的女孩兒望着他的模樣,交替出現。他眼中的血色輕輕閃動着。

水梅疏只覺他的模樣似乎不太好。而且那血腥味兒更濃了。

她心中既羞澀又着急,卻不敢使勁兒推開他。她求肯地望着他,羞澀溫柔道:“你先放開我,我與你包紮,莫拿自己的傷不當回事兒。”

楚茗望着月下嬌豔如花的美人,她軟膩的身子緊緊貼着他。那些他不想憶起的畫面卻逐漸清晰起來。只是從前他一想到要與女子親密就惡心,此時他卻覺得血液在暗暗燃燒。

他開口的時候,兩人都微微一驚,那嗓音帶着一點低啞,卻好像清泉潺緩:“你也像方才我吻你那般吻我,我就放開你。”

水梅疏微微睜大了眼睛,白嫩的臉頰上,還未消散的紅暈重新升起。“你……”

水梅疏望着他的眼睛,那裏面的神色,似乎在掙紮,又似乎在痛苦,還有一份不明的渴望,十分陌生。

她的心尖兒微顫,卻忍不住伸出手,她柔軟的指尖摩挲着他英俊的臉頰:“你怎麽了?很難受麽?是發熱了麽?”

她看上去十分不安,楚茗任她的手指拂過自己,他只凝視着她。她嬌豔欲滴的唇,在月下越發紅潤。

他忽覺一陣陌生的感覺襲來。等他意識到那是怎麽回事兒,他震驚地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碰觸他。

他呼吸急促地閉上了眼睛,終于松開了她,“不用找大夫,你再包紮一下就好。”

他緊閉雙眼,将所有情緒都深深埋藏起來。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但卻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他內心翻滾着的岩漿,和冰層消融之時的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靜夜之中,他聽着水梅疏走到了屏風後,悉悉索索解衣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了裂帛之聲,她在撕布條。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跟前做這些事。

水梅疏羞得渾身發燙,最後一縷中衣的布條都扯斷了。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撕好了布條,急忙從屏風後出來。她盡量鎮定地伸手去解他身上纏繞的布條。

沒想到楚茗卻忽然站了起來,他從她手中接了過來道:“我自己來。”

水梅疏十分驚訝,卻見楚茗十分利落地為自己包紮着,呼吸之間,就處理好了。水梅疏松了口氣,忙抖抖搭在一邊的中衣,習慣性地要幫他穿。他卻伸手接過道:“不用你,我自己做。”

他忽然這般聽話,不再難纏,水梅疏心中松了口氣,也有點奇怪。

她端詳着他,他卻始終低垂着眼睛,不看她。她覺出不對來,靠近他,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

不料他竟向旁邊一閃,躲過了她的手。他的聲音中透着一絲冰冷:“沒有。”說話間,他已經穿好了外袍,他的手指微微抖着,盤扣扣了幾次,都沒有扣上。

水梅疏習慣性地伸手,卻在将要碰到他的時候,反應過來,又縮了回來。她輕聲道:“終于開始讨厭我了麽?”

時楚茗終于忍不住擡起眼睛看着她。卻看到了她絕麗容顏上閃過的黯然之色。

他的手指動了動,還是垂下眼來道:“你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說着他竟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門口,馬上就要推門出去。

她忽然在他身後道:“為什麽忽然将我當作洪水猛獸一般?可是我做錯了什麽?”

他站在門口定了定,忽然猛地轉身,一步就跨到她身邊。他背對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來得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落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她心中一驚:“你果然發燒了……”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被他急切而粗魯的吻吞沒了。

這個吻與他們之前的溫存熱情完全不同。

他迫她啓唇,好像猛獸捉到了獵物一般,好像要将她撕碎吞噬。她只覺渾身一軟,無法站穩,已經被他抵在了靠牆的象牙朱漆嵌海棠箱櫃上。

她似乎被驚濤駭浪卷入海底,無法呼吸無法求救,只覺全身都要被那大海的威壓碾碎。她的所有掙紮都被牢牢鉗制,無法移動分毫,在她即将昏厥過去的時候,她終于一口咬上了楚茗的唇。

楚茗吃痛,眼裏的血色卻更濃。但他睜開眼睛之時,卻看到了女孩兒眼中的盈盈淚光。他手一松,終于放開了她。

水梅疏只覺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楚茗伸臂将她摟在了她懷裏。她的身子一震,拒絕地推據着他,手臂伸了伸,還是顧忌他的傷勢,沒敢用力。

楚茗感覺到了她的動作,他的身子也一震。他将她扶到椅子中,看着她眼神中閃過的驚慌。他的手指慌亂地摩挲手腕,可是腕上沒有了香珠。

他向後一退道:“你休息吧。”轉身輕聲道:“你別害怕。我不會再如此了。”

水梅疏望着他,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低沉道:“你不必為難,我明日就啓程回去……今晚所說都不算數了。你且安心過日子罷。”

他将要推門而出。水梅疏只覺她即将失去一件十分重要的物事了。

她不由輕聲道:“你方才可是哪裏不舒服了麽?”她的聲音變得極小,似乎與窗外夏夜的蟬鳴融為一體:“我……并沒有怪你……你到底怎麽了……”

楚茗身子一震,側過身來,半邊臉被月光照亮。

她終于看清楚了他方才一直隐藏的眸中紅光,以及那她從未見過的恍若火炭将燃的眼神。她不由跌坐在了椅子中。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喋喋米5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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