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8)
。畢竟是表親,秦鐘書挨打後往來的人又繁雜,琳琅也不可能再單獨去他那裏看望探問,尋不着合适的機會,只能幹着急。
誰知這事還沒了結呢,沈玉蓮卻突然來了。
沈玉蓮雖然跟秦蓁關系不錯,但上門拜訪的次數不多。這回門房來禀,說是她有要緊的事情找秦蓁和琳琅,琳琅算算日子,已然猜到了她想說的事情,當下便和秦蓁去了花廳。
花廳裏沈玉蓮急得團團轉,見着琳琅和秦蓁,幾步跑過來,眉目焦灼,“蓁姑娘、琳姑娘,你們知道嗎,香香臉上出了好多紅疹子!”
“什麽!”秦蓁大驚,忙拉着沈玉蓮問道:“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那天咱們去馥春居買了好些胭脂水粉,香香用了之後沒覺得不适就一直用着,誰知道昨兒早上起來,她的臉上竟然出了好多紅疹子!”沈玉蓮用手在臉上比劃着,“幾乎滿臉都有,我去看她的時候她一直哭個不停,我都吓壞了!”她又在琳琅和秦蓁臉上細細打量,“你們用了之後有沒有不舒服?”
秦蓁疑惑道:“我和琳琅這幾天都用着,沒覺得怎麽樣呀。”
“我現在真害怕,萬一我明天睡起來,臉上也出了紅疹子怎麽辦?”沈玉蓮簡直要哭了,“那東西如果不能好好用藥,會留疤的!”她這麽一提,就連秦蓁都緊張了起來,一面又不太相信,“馥春居那是老字號了,出的香粉怎麽會有問題呢?”
琳琅心裏自然是有數的,當下道:“別慌,請個郎中把脈瞧瞧不就知道了。香香那裏不知道怎樣了,咱們去瞧瞧她吧?”
“好,我這就回禀母親去!你們在這等我。”秦蓁當下就帶着小丫鬟走了,剩下沈玉蓮拉着琳琅的手,一臉的緊張。
☆、46|
沒多會兒秦蓁就回來了,道:“母親已經派人去請郎中了,咱們先讓他瞧瞧,要是沒什麽事就去看香香。要是不對勁,趕快讓郎中治治要緊。”
沈玉蓮正擔心自己也出疹子呢,當即焦灼道:“好!趕緊去瞧郎中!”
三個人到了就近的屋子,郎中來了挨個把過脈,這三位姑娘自然是沒什麽事。
沈玉蓮自打窺見朱含香出了疹子的臉後就膽戰心驚,生怕自己也成了那樣,聽了郎中的話猶自不信,隔着簾子道:“你再仔細瞧瞧,要是哪兒不對勁,趕緊開個方子,可不許掉以輕心!”
秦家的郎中那也是淮陽城裏拔尖的,當即掀須笑道:“老夫敢打包票,目下幾位姑娘都是好好兒的。不過姑娘既然說有人出了疹子,還是該避着點的好,免得不小心染上。”沈玉蓮猶自不放心,叫他再診了一便,确信沒什麽異常時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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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原也擔心秦蓁呢,這會兒松了口氣,叫人送走了郎中,她不放心叫秦蓁和琳琅單獨去朱家,免得再出什麽差池,當即道:“朱姑娘那裏染病,論理我也該去瞧瞧,我叫人去備車,待會咱們一起走。”
幾個人到了朱家的時候,那裏已然兵荒馬亂。
朱成钰上回受箭傷後還沒好透呢,誰知道朱含香這裏又出了岔子,朱夫人火上澆油,急得都快上火了。将吳氏和幾個小姑娘迎進客廳,吳氏開口就問道:“香香那裏怎樣,聽蓮姑娘說她出了疹子,可讓郎中瞧過了?”
“郎中瞧了,說是沒什麽大礙,好好吃藥調養,過個十天半月也就消了。可吳姐姐你也知道,疹子這東西雖不嚴重,最怕的就是小姑娘忍不住用手去撓,到時候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你先別急。”吳氏好心道:“蓁兒小時候也出過這個,我怕她不懂事撓壞了,就用軟布裹着她的手,平時也叫人多看着,安安穩穩的瞪疹子褪去,倒也沒留疤痕。如今要緊的是讓郎中趕緊治着,早點好了,也早點放心。”
朱夫人連聲道“是”,心裏卻是詫異之極。本來她前些日子剛對秦家幾位女眷動手,正疑心這事是秦家做的手腳呢,可看吳氏這樣子,又不大像。
小姑娘們記挂着朱含香,都想去瞧瞧,安慰安慰她,朱夫人便道:“香香現在傷心,誰都不想見。你們的心意我會告訴她,等她好了就去找你們玩吧?”說着又是嘆氣,“香香這丫頭最看重的就是容貌,這回要落下什麽疤來,真是要愁死人。”
吳氏便在旁安慰,琳琅聽了心裏倒是平靜得很。
容貌是女兒家最看重的東西,朱含香如此,難道別人就不是了?當初她們母女倆動手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這個?琳琅冷笑。那日山匪攔路,琳琅僥幸逃過一劫,如今朱含香能否逃過,也只看她的造化了。
她這回來是探口風的,于是開口問道:“香姑娘是為何出的疹子,夫人知道麽?聽玉蓮說,是前些日子在馥春居買的香粉有問題?”說着做出內疚的的表情來,“那香粉還是我挑的呢,誰知道……”
朱夫人将沈玉蓮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明說,只是安慰道:“琳姑娘快別多想,郎中瞧過了,興許是最近吃壞了東西,也說不定。”說話間小丫鬟來回禀,說是朱含香哭鬧着不肯吃飯,請她過去看看。
秦蓁和沈玉蓮聽了,自然擔心,向朱夫人道:“夫人帶我們去瞧瞧香香吧?哪怕是隔着門說幾句話都行,咱們真是擔心她。”都是平日裏常來往的小姐妹,雖然小姑娘家常有矛盾龃龉,到底也有幾分感情。
況且沈玉蓮說着疹子是因香粉而起,秦蓁到底擔心,想要探個究竟。
朱夫人想了想便道:“那便瞧瞧去吧。”帶着吳氏和三個姑娘往朱含香的閨房去了。
到了朱含香的小院兒裏,外面婆子丫鬟圍了一大堆,都是滿面擔憂。朱家統共就三位公子一位姑娘,朱含香又會讨長輩們的喜好,朱镛夫婦對她愛甚,她便是這府裏的小公主。平常鬧個性子都能讓一群人誠惶誠恐,更勿論這會兒她出了疹子,下人們更是戰戰兢兢的伺候着,不敢觸半點逆鱗。
饒是如此,屋裏的斥責聲卻也能隔着院牆聽見,“一群沒用的東西,都給我滾出去!快把那郎中趙過來,不把這些疹子去了,我叫人砍了他!杵在這裏做什麽,都滾出去!”
秦蓁跟朱含香認識這麽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聽見她這樣氣急敗壞的罵人,和琳琅目光相觸,吐了吐舌頭。
朱夫人略有點尴尬,低聲向吳氏道:“讓姐姐見笑了。”吳氏便道:“小姑娘家病了生氣是常有的,只是難免傷了身子,回頭還是該出來散散心,免得悶壞了。”她說得真心實意,朱夫人便也贊同。
進了院子就見屋門緊閉,外面幾個丫鬟急得團團轉,見了朱夫人就如同看見救星,當即小跑過來跪在她跟前道:“姑娘不肯吃飯也不肯喝水,夫人快看看她吧。”
朱夫人當即上前,卻發現屋門從裏面鎖了。她推了兩下沒能推開,只能拍門柔聲道:“香香,蓁姑娘、琳姑娘還有蓮兒來看你了。”
“我誰都不見!娘,我這副模樣怎麽見人,你還帶人過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嗎?”朱含香氣急敗壞,猛然一聲脆響,是碗盞碎裂的聲音,想必是她氣急了在裏面砸東西。外面衆人被這聲音驚得片刻安靜,就聽屋裏傳來壓抑着的哭聲,斷斷續續,顯然傷心之極。
朱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別怕,蓁姑娘小時候也出過疹子,後來也沒事了。娘讓郎中時刻在你旁邊伺候着好不好?先把門打開吧香香?”
屋裏靜了許久,那抽泣聲漸漸靠近,朱含香過來開了門。外面丫鬟們忙端起了食盒想送進來,朱夫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先等着,讓吳氏和三位姑娘先進去。
朱含香發了好半天脾氣,這會兒屋子裏亂的很。她頭上戴着帷帽,長長的黑紗一直垂到膝下,依稀能辨出五官,卻也瞧不清楚病勢。
沈玉蓮被剛才朱含香那一陣啼哭惹得心疼,想要上去握着手安慰,又怕染了病氣,便在旁柔聲道:“香香你別怕,蓁姑娘以前也出過疹子,你瞧她現在不也好好的,臉上斑點印跡都沒有呢。”
朱含香将信将疑,擡頭問秦蓁,“真的?”
“真的!”秦蓁安慰道:“只要別去碰這些東西,等它們消下去,就什麽事都沒了。”
朱含香隔着黑紗打量,見琳琅等三個人臉上都是光潔白膩,半點都沒異常。可那日是她們四個人同去買的脂粉,怎麽就她一個人出了疹子?多半是其中有人做了手腳。只苦了自己傻乎乎的不防備,竟然險些毀了容貌。又是傷心又是惱恨,她轉過身到床邊,又嗚嗚的哭起來。
女兒遭病,朱夫人也心疼得很,過去摟着她安慰,嘆氣不已。
吳氏等人都瞧着安慰過了,順便将備好的一些藥方藥膏留下,寬慰了朱含香好一陣子,才告辭離去。
朱夫人命人将她們送出去,回頭看了看那些藥方,不敢輕信,當即叫郎中來瞧瞧。
朱含香面容被損不願見人,她便親自将食盒拿進來,娘兒兩個對坐着吃飯。瞧着朱含香臉上那些紅紅的小疹子,朱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恨,問道:“先前你跟沈玉蓮說過這寫疹子是因為香粉而起的?”
“沒有。”朱含香搖頭,“我只是說了說經過罷了。”
“那她怎麽就認定這是香粉引起的了?”朱夫人這會兒草木皆兵。郎中早已瞧過,朱含香的那盒香粉确實有問題,擦多了能叫臉上起疹子,她當時不明說,不過是想叫對方降低戒心。如今算起來,買香粉的時候也就琳琅、秦蓁和沈玉蓮三個人陪着,經了下人們的手拿着,回府後由朱含香的貼身丫鬟打理,要出問題自然是在這些人身上——
馥春居雖是老字號,這兩年輾轉沉浮,朱家是其靠山,他們絕沒理由這麽明目張膽害朱含香。
越看越是心疼,朱夫人自然更想将那元兇揪出來,當即道:“那天這香粉經了幾個人的手?”
“我們挑了香粉後都叫掌櫃包起來了,本來賀琳琅讓她身邊的錦繡拿着,沈玉蓮說要幫忙,就叫她旁邊的小丫鬟拿了。後面我們逛了不少店鋪,這些東西就放在沈玉蓮的馬車裏。之後在茶莊裏分各自的東西,黃莺和金雀都在場,應該沒人能做的了手腳。”朱含香慢慢回憶,續道:“回府後我就叫黃莺收着了,也沒外人碰。”
朱夫人冷笑了一聲道:“丫鬟們不能放過,外面那些人咱們都得查!”朱家還有位姨娘,膝下養着個庶子,平日裏雖然伏低做小,到底難保幹淨。朱家內宅但凡出事,朱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這回自然也不會放過。當然,外面的人也得查,便問道:“香粉在外面打開過麽?”
朱含香搖頭道:“這些都是馥春居裏拿錦盒裝好了的,分的時候都一個樣,沒人會打開。”
“那就是有人掉包了……”朱夫人沉吟,嘴裏嚼着的菜已索然無味,她想了想便道:“這香粉必然不是你們當天買的,我這就叫人去查,看誰買過香粉還有那幾味藥。”
朱含香點頭道:“母親快去查,揪出了真兇,我饒不了她!”
朱家在淮陽城的地位雖次于睿郡王、官場上的關系雖次于秦家,但作為三州節度使,最不缺的就是打探消息的高手。
很快就有了信兒,馥春居剛出這一套胭脂水粉的時候沈玉蓮曾去過那裏,當時雖沒有買,卻很有興趣的樣子;香粉裏加的藥并不尋常,整個淮陽城裏也就兩三個醫館有售,因為藥性奇特并不常用,最近半個月并沒人買。不過其中一家藥鋪的掌櫃,跟沈家沾親帶故。
至于琳琅和秦蓁兩人,最近連馥春居和藥鋪的影兒都沒摸過,而那位姨娘最近又安分得很,委實沒什麽嫌疑。
消息一道道擺在朱夫人跟前,全都将嫌疑指向沈家,她便猶豫了,難道是先前懷疑錯了,不是秦家那頭動的手腳?
若按冤仇來算,先前山匪攔路的事情雖沒有明證,秦家定然也懷疑她們母女倆,有心報複也是正常。可這件事上秦家撇得幹幹淨淨,半點嫌疑都沒有。
況且探子們查到的這些線索都十分隐蔽,也不像是有人栽贓沈家,那天沈玉蓮又搶着要拿買好的香粉,從頭至尾,也唯獨他們有時間掉包。越想越覺得可疑,朱夫人找人過來,吩咐她們暗裏去查一查沈家和秦家。
這一查,結果愈發叫朱夫人确信了。
原來探子去暗裏查探,并沒有多少明證,卻正巧聽到沈家母女對話——沈玉蓮說朱含香生了疹子怕是要毀容,沈夫人當即幸災樂禍的笑着說活該,誰叫他們當初仗勢欺人,逼着沈從嘉伏低做小還挨打,這回是現世現報了!又說朱含香自負容貌,一直觊觎世子妃的位子,這回怕是徹底無望了。
朱夫人一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這不是明擺着了?必然就是沈家做的手腳!
先前沈從嘉箭傷朱成钰,被狠狠的幾頓責罰,沈夫人懷恨在心想要報複實屬常情。更讓朱夫人懷疑的是另一點——沈玉蓮這姑娘雖然看着不像朱含香、秦蓁那樣惹眼,實際上心大着呢。若是朱含香毀了容,她被睿郡王妃看重的機會豈不是大了些?
母女倆一合計,朱含香也是這麽認為,“那天咱們在百花山下開螃蟹宴,郡王妃确實拉着她誇贊了一通。難怪她那麽快就不再跟我鬧氣了,必然是心裏高興才不計前嫌。哼,她以前眼巴巴的瞧着哥哥就已經是癡心妄想了,現在居然還敢打世子的主意,簡直癞□□想吃天鵝肉!”
朱夫人自打朱含香稍微懂事時就已打起了睿郡王府世子妃的主意,這些年朱含香獨得郡王妃青睐,她更是将之視為囊中之物。而今一個司馬家小門小戶的姑娘,竟然也敢癡心妄想,還暗裏加害她的寶貝香香?當她這節度使夫人是瞎子,或是面團捏的麽?
朱夫人冷笑不止。
☆、47|
朱家母女的打算琳琅并不知曉,她這會兒正在停雲居裏滿滿的啃糕點。徐朗剛從金光寺裏回來,說起那位灰衣僧人陳皓來,贊不絕口。
陳皓的本事琳琅有所耳聞,能得徐朗盛贊也不意外,只是此人若常留在江南,難保不會被朱家拉攏,于是問道:“徐二哥打算什麽時候帶他去漠北?”
“我還要在江南住一程,為免夜長夢多,會讓易安送他回漠北。這人當真有奇才,父親若是見了,恐怕得倒履相迎。”
琳琅聽了微笑。将陳皓納入徐家帳下,将來兩兵對抗時便多了幾分勝算。她放心了不少,辭別徐朗回到秦家時剛好見有輛馬車從秦府離開,看樣子倒像是睿郡王府的人。
進院往瑞安堂去問安,秦老夫人和吳氏正在那裏說話,見了琳琅便招手叫道:“鈴铛兒回來啦,正等你呢。睿郡王妃新得了兩方上好的硯臺,聽說你喜歡這個就送了一個,快來瞧瞧。”
琳琅一聽是硯臺,登時來了精神,上前細看,果然是兩方難得的好硯,心裏歡喜得很,不過轉念一想,睿郡王妃怎麽會知道她喜愛硯臺的事,恐怕還是君煦那裏吹的風吧?不由一陣愣神,吳氏已笑着道:“睿郡王妃倒是有心,送給你硯臺,蓁丫頭那裏也得了一副好棋,趕明兒你倆可得去好好謝謝人家。”
“那是當然!”秦蓁正捧着棋盒愛不釋手呢,聞言笑着贊同。
次日姐妹倆便乘車往睿郡王府去,睿郡王是個閑雲野鶴的人,離了京師就少問政務,得空便料理自家園林書樓,這座府邸在淮陽城是最拔尖的。琳琅上輩子也來過幾次這裏,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君煦在花木幽深處攔住她,訴說心事。那時她正陷在朱成钰的容顏裏不可自拔,聽了只有震驚,而今回想,不由生出隔世之嘆。
兩人在婆子的引路下進了內院,才知道王妃閑着無事,正在後院的垂釣呢。
睿郡王妃性子和氣,生君煦的時候受了不少苦壞了身子,伺候多年再無所出。身邊沒有女兒陪伴解悶,況君煦年紀小還未娶妻,身邊沒有說話的人,到底寂寞一些,沒事的就愛在後院裏消磨時光,垂釣莳花,弈棋觀魚,到底還是孤單。
聽見小丫鬟回禀說秦家兩位姑娘求見,睿郡王府倒是高興得很,叫她們過來身邊坐着,琳琅和秦蓁自然要謝恩。
兩個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瞬時熱鬧了不少,睿郡王妃也不想再釣魚了,叫丫鬟們擺上果點,搬了小火爐過來煎茶,幾個人圍爐說話,也有趣味。郡王妃雖算不上博古通今,平日裏詩書也瞧了不少,琴棋書畫樣樣兒都能說得上,況又是富貴有見地的人,古今四方的事說起來,讓兩個小姑娘聽得入神。
難免又提到了朱含香,睿郡王妃嘆了口氣道:“原想着也把香香接過來,誰知道她……”她嘆了口氣,“你們小姑娘家,用東西萬萬要小心,臉上留了疤,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香香留疤了?”秦蓁吃驚。
“有好幾處,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真是可惜了。”睿郡王妃無限惋惜。
琳琅當然也吃驚,不過看睿郡王妃那神色,心裏暗暗稱奇。睿郡王妃雖說親和,但能做王妃的人,并不會随便像那些長舌婦般搬弄是非,似這等其他女兒家容貌的*,更不會輕易去嚼舌根。
她以前雖也喜歡秦蓁,但極少會主動送什麽東西,而今看來,難道是朱含香容貌損毀,她有了旁的打算?
離開睿郡王府的時候,王妃又将兩人誇贊了幾句,每人賞了個玉镯,派人護送回去。
琳琅瞧着這情形,心裏是愈來愈奇怪了。睿郡王身份尊貴固然不假,但畢竟手無實權,在淮陽城裏住着,睿郡王妃想娶個娘家有實權的姑娘過門實屬常情。縱觀整個江南,能入她眼睛的恐怕也就是朱含香和秦蓁了。
以前朱含香容貌美麗又會讨人喜歡,加上父親是手握重兵的節度使,睿郡王妃對她格外青睐。上輩子要不是君煦執意不肯娶親,恐怕睿郡王妃就該去朱家提親了,當然,朱家是否願意嫁女就另當別論了。
如今麽,朱含香容貌有了瑕疵,恐怕睿郡王妃是更屬意于秦蓁了。
琳琅偏頭瞧着這位表姐,容貌自是沒得說,江南山溫水軟之地,姑娘家肌膚細膩白皙,配上七八分的眉眼姿态,就有十分容貌了。況她自幼嬌生慣養,生于書香之家自有股獨特的氣質,衣衫首飾樣樣都是上品,映襯之下絕對是個美人。
若她與君煦結了良緣,君煦謙和溫潤,性子內斂些,秦蓁又活潑開朗,也能成為佳偶吧?将來哪怕君家失了天下,君煦不再是郡王世子,只要琳琅能保得住秦家,君煦的性命和榮華至少是無憂的。
越想越覺得妥帖,唯一的問題是,不知道如今君煦是怎樣的心思,能否教他喜歡上秦蓁呢?
她這頭正思量呢,秦蓁也有心事,碰了碰琳琅,低聲道:“琳琅,香香那裏,真的是留疤了麽?”
“郡王妃說的,還能有假?”
“可朱夫人那麽謹慎的人,怎麽會……”秦蓁覺得實在難以相信。朱含香母女對容貌都是格外重視珍惜,這場疹子必然是請了最好的郎中,朱含香旁邊必然也配了數倍的人手去照顧,實在想不通為何還會不慎留疤。
琳琅心裏卻大概有數。朱夫人雖然是當家主母,府裏可還住着為姨娘呢,那位的城府心機和手段……啧啧。
秦蓁掀簾瞧着外面,有些恍神,“你說睿郡王妃送東西給咱們,是什麽意思?”到底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秦蓁對這些貴婦們的舉止也漸漸敏感了起來,尤其是睿郡王妃這般舉動,實在叫她意外。
琳琅想了想,還是得探探秦蓁的口風,于是半開玩笑的道:“大概是睿郡王妃看你漂亮,想讓你做她家的媳婦呢?”
秦蓁瞬時紅了臉,啐道:“才多大的丫頭,竟然敢胡說這些,看我不打你!”說着便将手伸向琳琅腰間,琳琅最經不起撓癢癢,當即求饒。
不過小姐妹之間,有些話還是可以說說的,秦蓁笑着笑着,忽然就又道:“睿郡王妃不是最喜歡香香嗎。”她和朱含香并稱淮陽城雙姝,家世容貌在一衆閨女裏都是拔尖的,只不過朱家有軍權,朱含香又善讨人歡心,所以總是朱含香勝出一籌。而今睿郡王妃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變化,秦蓁難免要多想些。
琳琅便道:“郡王妃不是說香香臉上留疤可惜了麽。”
“是啊,可惜了……”秦蓁慢慢品咂那句話的味道。
琳琅便打趣,“我瞧着世子很好呀,看把你愁得。”這下秦蓁的臉更紅了,撲過來便将琳琅按在角落裏,羞惱道:“你還胡說,看我不撕你的嘴!”她的兩頰皆是紅暈,又是這樣着急羞惱的情态,琳琅心下總算有了數,勾唇微笑。
看來秦蓁對君煦這位世子并不反感吶。
兩人回到府中,秦老夫人和吳氏難免要問起今天的事情來,秦蓁和琳琅将睿郡王的原話轉述了,老夫人和吳氏不由對視。她倆都是貴婦圈裏打滾的人,聽話辨音的功夫不淺,睿郡王妃這态度變化她們自然能察覺出來,彼此心照不宣,只囑咐秦蓁要謹言慎行,倒沒有教唆秦蓁去讨好郡王妃的意思。
展眼便是大雪節氣,若是在京城,這會兒必然是草木凋盡天氣嚴寒,适合蟄伏圍爐。這裏雖地氣和暖些,天氣到底是一日冷似一日了,琳琅的屋裏地龍生得更旺,鶴氅裘衣取出來,到底是準備過冬了。
因琳琅身子尚未調養好,徐朗怕她來回路上受凍,且錦繡再藺通的指點下漸漸的也能揉捏得當,便将診脈的時間改成了每十天去一次停雲居。琳琅習慣了沒幾天就見着他,這乍然改期,倒還真有些不習慣。
入了十一月天氣漸冷,冬至的前夜下了場雪,雖然落地即融,沒有京城白雪琉璃的美景,牆根樹下,到底有白雪綠葉的景致。朱成钰的傷勢算是徹底好了,而朱含香藏了将近一個月,如今也肯見人了。
琳琅和秦蓁因為睿郡王妃喜歡,這陣子隔三差五的去睿郡王府,連帶着吳氏跟郡王妃的往來都勤快了許多。
這日娘三個剛到睿郡王府門口,迎面一輛富麗寬敞的馬車駛來,旁邊赤色駿馬上少年英姿勃發,不是朱成钰是誰?再瞧那跟随來的婆子丫鬟,想必車裏的就是朱含香母女了。
兩輛馬車幾乎是同時到了王府門口,門房迎上來打簾,吳氏一下車瞧見了朱夫人,當即眉開眼笑,“喲,當真是巧,夫人也來了?”朱夫人自然也熱情問候,吳氏看一看旁邊略顯沉默的朱含香,便欣喜道:“香姑娘總算是好起來了。”說着将她的臉蛋兒一打量,滿面慶幸的道:“瞧這臉蛋兒,倒是更好看了。”
朱含香微笑着低下頭去,心裏卻歡悅起來。
後面琳琅和秦蓁趕上去,三個姑娘多日未見,自然要親熱的客套一回。
朱含香今日打扮得很精心,首飾衣衫皆是華美貴麗,就連臉上的脂粉都比平時厚了些。饒是如此,也能看得出精心妝容下的些微不同,她的兩頰上的印痕經脂粉遮掩,粗粗看過去不打眼,細看還是能辨出來的。
不過吳氏誇贊了朱含香容貌未受損,琳琅和秦蓁自然是要口徑一致的,摸着朱含香的小臉兒,笑道:“瞧當時把你愁得,這不啥事兒都沒有嗎,比以前還更漂亮了呢!”
朱含香原本還擔心被她們看出來,這會兒寬心了不少,當即勉強笑道:“還是你們教的法子有用。”攜着秦蓁的手就往裏走。
琳琅因為身上的大氅系帶松了,錦繡幫她重新系好,難免慢了一步,後面朱成钰趕上來,道:“賀姑娘,許久不見。”
當着王府門口許多人的面,琳琅自然不能冷臉相對,只得道:“朱公子許久不見,傷勢無礙吧?”
“傷勢已無大礙。”朱成钰忽地低笑,“若是賀妹妹願意,再抓幾次兔子都無妨。”他本就是個絕色的少年,這一笑綻開,當真是灼人眼目,叫琳琅身後的丫鬟們都看呆了眼。
琳琅便道:“捉兔子太危險,往後還是算了吧。”将大氅緊裹在身上,帶着錦繡轉身向內走。後面朱成钰玩味的一笑,緊跟上去。
俗語說“冬至大如年”,這一日在民間皇宮都是節慶日子,要穿新衣,備飲食以祭祖。但凡節慶日子,淮陽城的貴婦們難免都要聚聚,哪怕後晌得回家準備祭祖,也要抽出半天的時間往來熱鬧。所以朱夫人在家蟄伏了将近一個月,到這天的時候還是帶着朱成钰兄妹往睿郡王府來了。
昨夜的雪不算深,屋檐青石路邊的雪都已融盡,只有靠南的角落裏還有積雪堆積,薄薄的一層混着融出的水,在冬陽下倒是別樣意趣。
琳琅不敢受凍,冬衣大氅都是加厚了的,脖子上一圈兒雪白的狐貍毛,襯得臉蛋愈發白皙柔嫩。朱成钰就走在琳琅後面,可以看到她的側臉和嫩白的耳垂,雖然看過美人無數,這個姑娘還是吸引着他——小小年紀便是超凡脫俗的容貌,過兩年恐怕得豔冠江南。
他曉得琳琅對他的态度很奇怪,防備中攙着冷淡,唯獨那天在山裏捉兔子時才和緩了些,結果等他的是穿胸利箭。雖然朱成钰最終沒查出什麽,對琳琅的好奇心卻是越來越濃了,漂亮又紮手的花兒,最對他的胃口。
一行人入了客廳,睿郡王妃已經在那裏等着了。這次設宴就只請了朱家和秦家,是以不像往常那樣設大圓桌,而是效仿古人用了齊膝高的小案,案上擺了同樣的果點菜肴,每人一份。
睿郡王自有男客的應酬,睿郡王妃便帶着君煦居于主位,一側是朱夫人和朱成钰兄妹,另一側則是吳氏帶着琳琅和秦蓁。
各自相見完了落座,朱含香緊貼朱夫人,秦蓁緊貼吳氏,朱成钰則坐在了琳琅的對面,相距不過一丈多的距離,擡眼就能目光相對。琳琅有心看看朱含香容顏損毀後的舉動,便不時看向那裏,目光微微一偏就是朱成钰,他玉冠華服矮坐在案前,忽然沖她一笑。
☆、48|
琳琅對朱成钰的心思有點猜不透,按說那日她引沈從嘉的箭射傷了朱成钰,那等巧合的事情,朱成钰縱然尋不出證據,也該心存防備才對。可看他的情形又不太像,難道是笑裏藏刀,其實暗藏詭計?
她這頭正疑惑呢,上首睿郡王妃便口閑談起來,說進來郡王府裏新得了不少野味,趁着冬至節氣,大家湊一起熱鬧熱鬧。朱夫人便笑道:“钰兒如今身子也好了,正想着擇日帶人去打獵,尋個好的白狐做成圍脖給王妃呢。”說着看向君煦,“世子可有興趣同去?”
君煦笑着搖了搖頭,睿郡王妃便道:“這孩子最近新得了本棋譜,正沉迷呢,怕是不想動彈。”
棋譜麽?朱夫人心裏暗笑,琴棋書畫四藝,朱含香平日裏從不荒廢,就算沒有多高的造詣,陪着君煦擺兩局也是沒問題的。當即想要往這上頭引,睿郡王妃已看向了秦蓁,“蓁姑娘棋下得好,待會叫咱們瞧瞧?”
秦蓁确實愛棋,聽了這話當然樂意。旁邊君煦又道:“那本棋譜是本難得的古書,恐怕琳姑娘也有興趣。”他自打琳琅進門後就沒少看她,只是礙着長輩在場,沒能多說幾句話,正好郡王妃提起,自然接了話茬。
琳琅瞧一眼上首貴氣的少年郎,這等場合不能直言拒絕,只得道:“好啊。”
對面朱含香就覺得心塞起來。君煦拒絕朱成钰的邀請,卻又對賀琳琅那般熱情,态度何必這麽明顯?這些日子秦家往睿郡王府走得勤,她當然聽到了消息,如今一看郡王妃更看重秦蓁,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等到嘗罷野味,睿郡王妃便帶着朱夫人和吳氏在後園散步,瞧着雪融後的湖面花叢,倒是別樣意趣。
君煦派人在水榭裏擺了棋盤,将那本棋譜取給琳琅看。琳琅接了書,瞧見他還在旁邊站着,便道:“世子,棋都擺好啦。”旁邊朱成钰兄妹都來觀棋,君煦便過去坐着。
琳琅對棋譜其實沒太大興趣,往棋盤上看了會兒,君煦和秦蓁年紀相當,加之秦蓁确實對此格外上心,面前算旗鼓相當。
君煦到底少年心性,雖然對琳琅格外用心照顧,真個将身心投入道棋局中時,對外務倒不怎麽上心了。琳琅的旁邊坐着朱含香,朱成钰原本站在妹妹身後,漸漸的就挪到了琳琅身邊來,借着觀棋微微躬身,竟是個頗為暧昧的姿勢。
琳琅對他的厭恨并沒減去多少,這會兒瞧着朱成钰故技重施,不由煩厭。前世他就是這樣,仗着生得好看,瞧準了姑娘的時候略微用些手段,就能輕易虜獲芳心。那時候琳琅不懂事,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