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20)

。”嬌妻在懷,徐朗的氣勢柔和了不少,雖然說的是殺伐烽煙的事情,聲音卻平靜無波,“去年漠北的軍資遲遲不到,叫将士們作戰艱難,原來是他使的手段,膽子倒是不小。”

琳琅冷哼道:“魏家膽大的事兒還多着呢!”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當即掩飾道:“他們不是還跟朱家勾結嗎?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哼。”

徐朗笑了笑沒說話,扶過琳琅的臉來對視了會兒,忽然輕輕在她眼睛上一吻,低聲道:“琳琅,有時候我真是對你好奇。”卻也沒有往深裏說。抱着她靜靜的坐了會兒,窗外竹葉沙沙,可以瞧見遠處湖面上搖曳的波光,琳琅打趣道:“風景這邊獨好,你倒是會挑位置。”

“這裏以前是祖父的書房,後來給了我,後面的竹子和那幾棵柏樹都是他老人家種的。”

徐朗的祖父徐衍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一生戎馬征戰,立下功勞無數。難得的是他文武兼修,在沙場上雷厲風行令人聞風喪膽,到了尋常時候,卻又是個風雅人物,縱然詩詞歌賦上比不得那些常年舞文弄墨之人,在一衆武将裏,其眼光和書畫造詣也是出類拔萃的。

三爺徐奉英的母親吳姨娘當年就是有名的才女,因為出身不好做了妾室,當年她貼身伺候徐衍筆墨,可是受盡了老國公爺的寵愛。不過老國公爺一走,吳姨娘就也沒了倚仗,不過半年就含恨而逝了。

自徐奉先以下,徐家這些個男丁裏,最有祖父遺風的也就是徐朗了。

琳琅對徐衍沒什麽印象,只是聽說她滿月宴的時候那位老爺子還抱過她,等她記事的時候名将已逝,無緣睹其風采。不過賀文湛對老國公爺十分推崇,跟琳琅講過不少他的故事,琳琅對這位老将軍一直頗為崇敬,便低聲道:“祖父應該很疼愛你吧?”

“算是吧。兄弟幾個,大哥是父親手把手教着,祖父親自指點教導的只有我,後來這書房也是指明了留給我。”徐朗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湖面。

“這麽說,你比大哥還受寵?”老爺子疼愛,徐奉先也着意栽培,徐朗所受的待遇還真不差。

徐朗收回目光,伸手點了點琳琅的額頭,“這種話以後千萬不可亂說。”雲淡風輕的一句,卻叫琳琅心裏漾起了波瀾——不過是說他受寵而已,為什麽不可亂說?難道是徐奉先當真在國公位上另有打算,才讓徐朗如此避嫌?若果真如此,往後行事還真是得謹慎,免得惹人多心,徒增麻煩。

湖邊也種着幾樹垂絲海棠,這時節裏剛好海棠開花,纖秀嫣紅的花苞挺立在枝頭,春光裏格外嬌俏。夫妻倆往那裏散步走了一圈兒,回到書房後徐朗依舊翻看書信,琳琅就在裏面的榻上眯了會兒。

次日一行人便出城去踏青散心。徐朗雖有心陪嬌妻賞春,奈何此行皆是女眷,加上手下查出了不少線索要他處理,只得留在府裏。

三月下旬正是春光濃烈時,放眼望去,城外全是踏青散心的少男少女。楚寒衣将地點選在了西山,因那裏有徐家的莊子,當晚可以住下慢慢賞玩,時間上更充裕些。

出了宜秋門往西南而行,到西山腳下時已近晌午。這裏的風景琳琅是見識過的,深秋時滿山楓葉夾雜着銀杏和松濤,在高曠藍天下震撼人心。這會兒春光正好,山裏的景色也是別樣意趣,湖水映着藍天翠樹,瀑布深藏在密林山崖之間,山腳下滿滿的全是野花,溪流叮叮咚咚的在鵝卵石間跳躍,是散心的絕佳去處,

莊子上的管事早就安排好了午飯,徐湘拉着琳琅往裏走,道:“還記得上次你們來這裏嗎?那時候我是怎麽都想不到會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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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不記得呢?琳琅微笑。那時候賀衛玠帶着賀璇玑和她來這裏,當時徐朗和徐湘在此接待,徐朗站在一樹棠棣之旁,風姿卓然。當時一眼瞥過去未曾留意,誰知那不經意的一幕卻始終印刻在腦海,而今站在那融融棠棣之前,竟是能無比清晰的想起當時徐朗的形容舉止。

世上的事情百轉千回,因緣際會真的是難以言說。

午飯後徐浣、胡氏和沈氏因車馬勞頓,先歇着去了,徐湘卻是坐不住的,瞧着琳琅精神頭不錯,便興沖沖的拉着她去碧紋湖邊騎馬。

離上回騎馬已經有段日子了,琳琅初時還頗生疏,經徐湘一番指點教習,很快就又上手了。

湖上風景開闊,這會兒已有碧嫩的蘆葦随風搖曳,兩人騎馬慢慢走着,說起上次在這裏碰見裴明岚的事來,各自失笑。繞湖的路時而平坦,時而崎岖,吹着春風走過去,倒真能叫人心神舒暢。臨着山腳的那一側長滿了阻道的怪樹,琳琅不敢騎着馬走,便讓徐湘幫她牽馬,她自己在樹根間穿行,倒也有趣。

再往前山石橫亘,中間多有罅隙,山洞可通行人。琳琅正欲入內,忽然聽見有熟悉的聲音隐約傳來,不由腳步一頓。後面徐湘耳聰目明,當然也聽到了動靜,當下勒住缰繩,一躍到了山洞邊,側耳傾聽。

山洞裏因有回音,尋常三分高的聲音,也能鬧出五分的動靜來。說話的那倆人離洞口不遠,雖是尋常的低語閑談,徐湘凝神細聽時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最先入耳的是莊嫣的聲音,“……這幾天我都不敢進宮去,哪裏還能再奢望,嗐,畢竟是我無緣,便宜了賀琳琅。”

而後便是魏嫆,“郡主何必妄自菲薄?徐公子娶的雖是賀琳琅,可誰能保證他夫妻倆能恩愛長久,或是有人變心,或是有人命薄,郡主只要有心,終還是能嫁得如意郎君。”

這話聽在徐湘耳中,叫她大為驚訝,莊嫣卻仿佛司空見慣,竟是半點都不覺得不妥,只是嘆氣道:“若我要強嫁,她賀琳琅如何抵擋?怕的就是徐公子戀舊,若沒有穩妥的法子叫他死心,終究也是枉然。何況自打出了那件事,皇後對我的寵愛就大不如前了。”

她倆的腳步漸漸靠近,琳琅雖沒聽清楚,見着徐湘微微變了的臉色時便猜到有異,捏了捏徐湘的手,問她是否要避開。徐湘臉色卻有薄薄的怒色,斷然搖頭,而後拉着琳琅,堵在了山洞口。

琳琅分辨出了裏面是莊嫣和魏嫆,但只隐約聽見幾個字句,這會兒臉上頗為茫然,徐湘便在她耳邊低聲怒道:“莊嫣這厮賊心不死,還打我二哥的主意呢!”

話音落時那裏兩個人已經走了出來。方才兩人說話時當然也看着洞口,不過因琳琅和徐湘都在粗壯的樹枝後頭,她倆也沒發現,待走到洞口時才見徐湘斜刺裏沖出來,臉上還有毫不掩飾的怒色,不由都是心裏一驚。

不過莊嫣畢竟是郡主,哪怕猜測對方聽見了剛才的話,臉上卻還是堆着笑,“徐二姑娘、賀姑娘,好巧。”

徐湘皮笑肉不笑,朗聲道:“郡主忘了嗎,這位賀姑娘早就已經嫁進了徐家,這會兒是徐少夫人了。”莊嫣聞言面不改色,“一時沒想起來,兩位見諒。”

“原來是沒想起來,那我就再提醒一次,她已經嫁給了我二哥,我二哥今生也只對她一個人好,我徐湘也只認這一個嫂子!郡主聰慧過人,這下總不會再記岔了吧?”她的語氣比較沖,莊嫣臉色不由一變,魏嫆便笑道:“徐姑娘也太較真了,賀姑娘新嫁,郡主記錯也是常有的事。”

徐湘卻不讓她敷衍,“這種事情記錯了可不好,男婚女嫁早有定論,若還有人打我二哥的主意,豈不是好笑!”說完也不管莊嫣已然變青的臉色,拉起琳琅,往山洞裏走了。

莊嫣好歹是郡主,何曾被人這樣搶白過?徐湘那是上陣殺敵過的人,莊嫣拼不過她,卻又咽不下這口氣,當即道:“賀琳琅,你站着。”

☆、73|

自己的夫君被人觊觎,任是誰都不會覺得高興,琳琅雖然一直沒有做聲,心裏卻也憋着一股子火,聽得莊嫣呼喝,當即回頭冷聲道:“郡主還有什麽事?”瞅見旁邊煽風點火的魏嫆時也沒好氣,狠狠瞪了她一眼。

莊嫣原也只是一時氣惱才呼喝出聲,心裏其實沒想好要找什麽碴,一時語塞。琳琅便冷笑道:“奉勸郡主一句,掠人之美非君子所為,雖然郡主有心無力,但有這心就已經是不該了。若我沒記錯,郡主的禁足恐怕還沒過吧,卻又來這裏平白鬧事。”

——前番賀璇玑出游時不巧跟莊嫣偶遇,兩人起了口角,莊嫣仗着郡主身份辱罵了賀璇玑。當時韓萱兒也在場。沒過幾天事情傳到皇後耳朵裏,她原本就因為莊元晉的事情跌了臉面,皇上又提及廣安郡主恃寵而驕之事,皇後便傳口谕到莊家,要莊嫣禁足。氣惱之下,足足定了六個月的期限。

不提這茬倒罷,一提起這個,莊嫣愈發氣惱:“說我平白鬧事?哼,分明是你們賀家無理取鬧!我兄長痛失愛子,你們居然還慫恿賀璇玑和離,鬧得莊家被人恥笑!聽說韓家來提親了啊?我說她為什麽硬要和離,原來是早就紅杏出牆!”

“紅杏出牆”四個字落在耳中,琳琅頓時怒了,“是你兄長養娈童在先,你瞎說什麽!”

“要不是她紅杏出牆,當初為什麽執意要和離?難道她能未蔔先知,知道後面會出的事情?至于我兄長那裏,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和韓家合起夥來誣陷!”莊嫣越說越氣,“哼,我兄長的大好前程,全都毀在了那個賤人手裏!”

莊嫣話音落處,“啪”的一聲,徐湘的鞭子重重抽在莊嫣的馬腹上。馬兒吃痛一聲長嘶,掙脫莊嫣手裏的缰繩跑了出去,徐湘寒聲道:“郡主若再随意污蔑,這馬鞭可就不長眼了!”她是沙場上歷練出來的,真個發起狠來,将莊嫣唬的一愣,氣勢頓減。

琳琅瞧着莊嫣煞時變白的臉色,哂笑,“郡主還覺得你兄長無辜?不妨告訴你,當日就是我在玄清觀撞見了他的事情,才會請大伯母說服姐姐和離!”

反正兩家早已鬧僵,琳琅不介意再刺激莊嫣一下,“郡主若有空,不妨去玄清觀自己看看,小道士恐怕還在那裏呢。居然做出騙婚這種事情來,你們莊家還好意思說!”

莊嫣的震驚和意外溢于言表,在她愣神的功夫,琳琅已然打馬走了。

這場風波并沒有太影響,倆人沿湖走了一圈,又往山上玩了一趟才興盡而返。

是夜歇在莊子上,徐浣和沈氏興致不錯,晚飯後相約去逛附近的蘆葦蕩,胡氏則推身子弱不願意動彈,只坐在池邊納涼。楚寒衣因敬重胡老将軍,雖然因胡氏和徐朔感情淡薄、久無子嗣而不滿,到底也頗同情這個兒媳婦,見她只是悶着不動,便道:“難得出來一趟,出去走走吧。”

琳琅和徐湘也盛情相邀,終是說得胡氏動彈,跟她們一起去花坳裏轉轉。

這會兒月上柳梢,雖然山間人煙稀少,夜裏可能有鳥獸出沒,但徐家最不缺的就是會功夫的人,派幾個家丁跟随也就是了。

三個人慢慢的往花坳走,這時節裏野花開得正好,雖不像白天豔陽高照時熱鬧明麗,卻也別有幽情。閑談之間不免提起上次來這裏騎馬的事情,到得那花坳邊上,徐湘靜不住,仗着輕身功夫不錯,在花海之間騰躍穿行,玩得不亦樂乎,剩下琳琅和胡氏兩妯娌慢行。

胡氏瞧着這滿目繁花,嘆道:“我還真沒見過你們所說的優昙開花是什麽樣子,必定極美。”

“等七八月裏咱們再來,到時候可不就看見了。”

胡氏卻幽幽一嘆,仿佛自言自語,“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二弟待你那樣好,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原來是又在自怨自艾了,琳琅微微一笑,“新婚的人可不都這樣,當初大嫂和大哥必然也是如此吧?聽三妹說,當初大哥待嫂子可好了,她都嫉妒呢!”

像是想起舊日的時光,胡氏的唇邊難得挂起真實的笑意,轉而卻又嘆氣,“可惜我這身子不争氣,至今一無所出,總叫夫人失望。”

琳琅會意,扭頭看這位大嫂,将近二十歲的人,嫁進夫家數年還無子嗣,确實容易惹人非議。這位胡氏比她大了八歲,如今心裏恐怕也正着急呢吧。琳琅不能說破,只道:“嫂子何必妄自菲薄,大哥一向都在便将保家衛國,等他回來呀,說不準明年我就有侄子可以抱啦!”

“也許是我先抱到侄子呢。”

“這不可能!”琳琅斷然搖頭,拉着胡氏的手臂,“大嫂你看看我現在才多大?自己還是個娃娃呢。”嘟嘴搖一搖手臂,還真是個小姑娘的樣子。胡氏噗嗤一笑,琳琅便道:“聽說去年疏勒損了好幾員大将,今年他們必然翻不起波浪,嫂子身子弱去不得北邊,到時候大哥必然會回來看你。”

胡氏笑了笑,“但願如此吧。”依舊偏頭看向花壇。琳琅沒辦法,只能勸道:“大嫂身子弱,平時更該注意保養纾解,難得出來一趟,咱們該高高興興的,走,跟着她摘花去!”拉着她往花叢裏去了。

次日楚寒衣又帶她們在山裏走走,在莊子上住了三天才起身回城。

雙泉館裏徐朗早已等着了,見得琳琅進門便揮退丫鬟,将她攬進懷裏,拿下巴蹭着她的額頭,“以前不覺得如何,如今新婚,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有勞夫君記挂。”琳琅微笑,人已被他抱到了榻上。如今她才十二歲,徐朗至多親親抱抱,不會多做什麽,琳琅倒也放心,乖乖的蜷縮在他懷裏,到了榻邊伸手去摸枕下的絲帕,下面卻什麽都沒有,不由詫異道:“我的絲帕呢?”

“絲帕?”徐朗翻過枕頭瞧了瞧,“想必是黃莺收拾床鋪的時候拿去洗了。”

“不是不讓她進內室嗎。”琳琅皺眉。徐朗便道:“這兩天錦繡不在,我怕你回來後屋裏亂,就讓她暫且進來打理了。”畢竟心思全在懷裏的溫軟嬌軀上,徐朗沒察覺琳琅的不悅,埋首在她的脖頸之間,哈了口氣。

琳琅覺得癢癢,縮着脖子笑了笑,嘟哝,“就算錦繡不在,也不許人進來。”

“好,聽你的。不過,為什麽?”徐朗饒有興味。琳琅認真道:“防患于未然。”徐朗忍不住一笑,捏着她的鼻子。“防什麽患?”

“通房、妾室之患!”

“這算是喝醋嗎?”徐朗樂得直笑,在她唇上親了親,“放心,我只要你一人,絕不要什麽亂七八糟的通房妾室。”

琳琅卻是極認真的,雖然覺得以徐朗的為人應該能說到做到,但還是要将自己的心思講明,“這話我記着了。二哥,我是認真的,若是你真想要通房妾室,趁早別要我了。”前世她和朱成钰的決裂就是從通房開始,雖然這輩子對感情不抱太多期待,但有些執念還是會堅守。

徐朗将她箍在懷裏,“你說什麽?”

“你要是想擡通房妾室,趁早別要我了!”琳琅重申。

“為什麽?”

“不想和人共侍一夫。”

“為什麽不想?”他又問。

“問這麽多,難道你不答應?”琳琅佯裝惱怒,睜圓了眼睛瞪他,見徐朗瞧着他不做聲,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只得低聲嘟哝道:“徐二哥是我一個人的。”

“這樣說才對。”徐朗總算滿意,一個翻身将她壓在下面,手背撫過她白膩的臉頰,忍不住就想親吻。察覺到某處的異常,琳琅羞窘,推了推他的胸膛想要躲開,徐朗且抱着不放,“你也是我一個人的,逃也逃不掉。”

他的親吻細細密密的印在她的臉頰額間,纖秀的腰肢被握在他手中,能明顯感覺到掌心的燙熱。琳琅并不是不知人事的,曉得再癡纏下去只會玩火*,當即仰頭向後喘了口氣,“這次在碧紋湖邊碰見魏嫆了。”

“嗯。”徐朗不打算罷休。縱然不能更進一步,這樣的缱绻親吻已十分美好。

琳琅再接再厲,“魏嫆挑撥莊嫣,想讓她害了我,取而代之。”

“哦?”徐朗總算停下來。琳琅繼續告狀,“她倒是悠閑得很,以前向莊嫣通風報信,想用太子選妃的事情擾了我們的婚事,如今還不死心,竟還敢慫恿莊嫣。”

“悠閑嗎?”徐朗喃喃,“很快就不了。”

他的話很快印證。四月初的時候,兵部尚書魏正清被幾位禦史聯名彈劾,列出十條罪狀,以結黨營私、挪用軍資為首,甚至有謀反之嫌。皇帝聞之驚怒,下令徹查。當夜即派禁軍抄查魏家,魏正清措手不及,府中男丁盡皆暫押入獄,女丁被困深院不得出入。

琳琅雖然深居徐府,卻也能從徐朗那裏得到不少消息,因魏正清官職不低,雖然罪狀查實,到底要經九卿會審方可定罪,如今案子未定,他還羁押在獄中。

這件事愈演愈烈,漸漸牽連出了朝中不少人,譬如衍國公莊家、江南三州節度使朱镛等人。因其牽連廣,愈發惹得皇上震怒,甚至有要嚴查朱家的意思。但他這頭還沒下旨,南邊兒的春荒卻已經鬧了起來,山匪愈發橫行,南邊雖有三四位節度使,但兵力強弱不一,真正能鎮壓山匪的,除了朱镛外竟無旁人。

查案的風聲漸漸壓了下去,到五月中旬的時候定案,魏正清斬首,府中女奴變賣,妻兒發配,女兒魏嫆充入宮廷。與此案有牽連的小官一律流放,至于衍國公、朱镛等人的嫌疑卻都被洗清了,道是有人借機羅織罪名牽連旁人,此二人并無罪證。

消息傳到琳琅耳中,難免一聲嘆息。

前世朱成钰能立魏嫆為後,可見魏正清對其幫助有多少,兩家的牽系必然千絲萬縷。斬去朱家一臂固然可喜,但皇帝不敢對朱家動手,卻也叫人嘆息。徐朗對此倒是看得開,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皇帝倚仗朱家,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好在魏家被查,總能動搖朱家根基,琳琅畢竟還是高興的。五月仲夏,徐家後院的那一湖蓮葉早已亭亭,琳琅被徐朗抱着睡了兩個月,那效果竟比錦繡的按捏還要好,如今雖然依舊時常手足發涼,比之以前已好了許多。只是這兩天不知怎麽回事,早晚天氣涼時腹中竟又隐隐作痛起來,斷斷續續,不衰不竭。

琳琅心裏煩悶,拉了徐朗去湖裏游船散心。

徐朗将船停在荷叢之中,順手就将琳琅攬進懷裏,摘了荷葉給她遮涼。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陽光穿透縫隙灑進來,背後是徐朗暖熱的胸膛,琳琅覺得十分舒适,小腹那隐隐的痛感又傳了來。

她皺了皺眉,哼哼了一聲,徐朗察覺,問道:“不舒服?”

“又開始疼了。”琳琅撇嘴。徐朗便道:“莫不是吃壞了東西?待會叫郎中來看看。”

“才不看。”琳琅皺眉,“藥都苦死了。你還跟以前那樣幫我揉揉吧。”她側身坐在徐朗腿上,雙手環在他脖頸之間,徐朗依言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處輕揉,暖熱的隔着衣衫傳過去,舒服得很。

她惬意的眯着眼,忽然聽徐朗“咦”了一聲,接着他便慌張了起來,低聲道:“不好!”琳琅被他這動靜驚起,偏頭瞧了一眼,陡然瞧見他的衣衫上多了一圈血跡——好好的又沒人受傷,怎麽會有血跡!

琳琅腦中轟然一響,徐朗那裏還只當是傷了琳琅,急着要抱她上岸瞧郎中,卻被琳琅扯着衣襟,咬牙道:“不是什麽大事。”

她的臉色罕見的漲紅,局促的縮在船艙裏,不停的拿手絞着裙子。徐朗詫異問是怎麽了,琳琅只是道:“快叫錦繡過來,你,你把那衣裳遮住。”見徐朗還不動,便伸手推他,“快去啊!”

徐朗瞧她似乎不是病了的模樣,一撩衣擺,縱身上岸。這裏琳琅縮身抱膝,臉上又紅又燙,拽過後面的裙子看了看,那一團血跡十分惹眼,她不由大為羞憤,心裏懊悔之極——

前世她身子涼,到十五歲的時候才來了葵水,所以這些天雖下腹疼隐隐作痛,她也沒往那方面想過,誰知道這輩子葵水竟然這麽早就來了!想她剛才還懵然無知,竟叫徐朗幫他揉小腹,焉知這葵水不是被他掌心的熱度催來的?再想起剛才他那沾了血跡的衣衫,琳琅恨不得立時藏進湖水裏去。

真是……太讓人羞窘,太尴尬了!

☆、74|

被徐朗抱回雙泉館時,琳琅的臉依舊通紅,錦繡想笑又不敢笑,扶着琳琅進了裏面換完衣裳,便低着頭匆忙收拾床帳,叫木香去熬紅棗姜湯。

小腹還是有一陣陣的隐痛傳來,琳琅站着難受,便去榻上躺着。好在上輩子經理了好幾年,習慣了這樣的疼痛,也能忍受,見徐朗也換了幹淨衣裳走來,便将徐朗往外推,“你先去書房忙吧!”

徐朗賴着不走,将掌心貼在她的小腹,“痛嗎?我再揉揉?”

“不用。”琳琅揪起被子蓋住臉。她平生從未如此羞窘過,當着夫君的面出這樣的差錯,簡直覺得沒臉見人。好在徐朗心裏她只有十二歲,小嬌妻偶爾犯個迷糊實在是太可愛,況她來了月事就是個大姑娘了,再養上個一兩年,大概就可以夙願得成,心裏畢竟高興。

不過眼見琳琅一路臉色漲紅,曉得自己在這裏她只會覺得尴尬,便道:“好吧。”又不太确信,“真的不用嗎?”昨兒夜裏她還被這個折騰得輾轉難眠呢,徐朗不知有多痛,到底不放心。湊過去在她臉蛋親了親,少見的燙熱,不由失笑,“我是你的夫君啊琳琅。”

“反正你先出去!”琳琅別過頭不去看他,徐朗沒辦法,只得從命。

還沒走到門口呢,就見楚寒衣帶着徐湘匆匆走來,問道:“出了什麽事?”

“琳琅身子不适,我先帶她回來。”徐朗折身,跟着兩人入內。榻上的琳琅聽見動靜,正要下床穿鞋,徐湘已經沖進來将她攔住了,“出什麽事了,怎麽臉這麽燙?”

曉得是剛才被徐朗抱回來的情形傳到了她們耳中,琳琅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實情,只是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身子不太舒服,先回來了。”說着穿鞋站起身來,“母親請坐。”又命水香去倒茶。

楚寒衣只聽說她小夫妻倆去湖裏游船,後來徐朗又抱着她匆匆回院,還只當是出了不慎落水之類的事,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如今一瞧,琳琅毫發無傷,徐朗唇邊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除了兒媳臉上紅了些之外,實在是沒什麽要緊事。

懸着的心放下,心裏便騰起一股薄怒,囑咐了琳琅幾句要好生調養的話,便向徐朗道:“越大越沒分寸了!”瞪了他一眼往外走,徐朗便跟了出去。

母子倆一路沉默走到徐朗書房附近,楚寒衣直直走進其中,叫徐朗關了門,斥道:“知道自己是誰嗎!”見徐朗躬身不答,便道:“國公府的公子、皇上親封的定遠将軍!府裏有多少雙眼睛你比我還清楚,今天這算怎麽回事!”

徐朗恭謹的站着,道:“琳琅身子不适,是兒子一時情急,失了分寸。”

“你父親怎麽教你的?”楚寒衣也不落座,直身站在那裏,自有一股威儀氣勢,“你們小夫妻感情和睦,我當然高興。但你的穩重歷練呢?做事情怎麽不經考慮?凡事三思後行,你難道沒想到這麽着急忙慌的回雙泉館,落在別人眼裏會怎樣想?若是兩軍對陣,你也為這樣一時情急?”

這帽子扣得有點重了,不過徐朗幼時徐奉先就不在身邊,一直由楚寒衣嚴厲教導,堪比半個嚴父,這會兒被訓,只能躬身聆聽。

楚寒衣餘怒未歇,“給我記牢了,你可是統帥三軍的将領!這些□□堂是什麽情形你不知道?你執意要娶琳琅,我幫你頂着,但你是如何回報的?這半個月沉溺兒女情長,還記得漠北的将士嗎?要是再這樣不顧分寸,明天就給我回漠北!”

徐朗辯無可辯,只道:“母親教訓,兒子謹記。”

“自己認真想想!”楚寒衣拂袖走了,留下徐朗站在原地。

看一眼窗外,綠柳婆娑春花争豔,他走到書架便翻着那一摞兵書,微微握拳。小的時候楚寒衣就管得嚴,一整天的時間總是被排得滿滿當當——練劍、學兵法、練騎射、讀史書,每天由府裏的教習師父陪着練,絲毫不能松懈。那時候他最渴望的就是去賀府,可以跟着賀衛玠一起閑逛,可以聽賀老太爺講故事,還可以,逗那個漂亮的小姑娘開心。

後來去了漠北,雖然只有十出頭歲的年紀,每天都會跟着軍士風餐露宿、練陣排兵,整整五年時間,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已經能帶着近萬人的軍隊上戰場,殺敵衛國。直到打了幾次勝仗,楚寒衣總算滿意,允他自由出行,許他可以陪着心愛的小姑娘南下,以探朱家深淺為名,而後他如願娶琳琅進門。

大概是近來太順風順水,竟然忘記了母親的嚴苛。雖然在扳倒魏家的事上他下了不少功夫,但是楚寒衣記過不記功,這次被斥責也不算意外,徐朗無奈的搖頭,收回心神,開始翻看兵書。

晚間回到雙泉館中,琳琅正蜷縮在榻上,将自己裹得緊緊的。

錦繡雖然有藺通教的那一套揉捏辦法,但這時候卻萬萬不敢亂用,只能不斷的給琳琅換熱的手爐。

徐朗翻身上榻,将琳琅抱在懷裏,“還很痛嗎?”

琳琅咬着唇點頭,因為難受得厲害,臉色頗顯蒼白。徐朗伸手去摸她的小腹,琳琅握住他的手腕,低聲道:“後晌請了郎中來,說這個時候還是不要亂來的好。”疼痛總算找到慰藉,她所在徐朗懷裏,不住的往他胸前靠。

徐朗大為心疼,将她抱得更緊,“這樣可不行,過兩天我調藺通回來,讓他再給你瞧瞧。”

“算了。”琳琅擡頭,勉強扯□□笑意,“今兒被母親斥責了吧?”見徐朗并沒否認,便道:“今兒已經惹得她生氣了,再調藺通回來更是費周張,過陣子再說吧。”

徐朗便也不再多說,叫人擺飯過來。琳琅這會兒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随便對付了一些,喝幾口湯也就完事。不過好在這會兒有了徐朗,在他懷裏的時候總是格外溫暖,加上有他安撫,琳琅心裏松泛了些,那陣痛就又淡了許多。

次日清晨往眉壽堂去,徐老夫人自然要問一問昨天的事情,琳琅只得說是身子不适才回去。

她這會兒雖然痛楚輕了許多,臉色卻還是有些蒼白。楚寒衣縱然對徐朗嚴苛,卻也不至于遷怒琳琅,見她如此,不由關切道:“郎中的藥沒喝麽?”

“藥已經喝了,不過還是隐隐作痛。畢竟從小體寒,尋常的藥也是沒用的。”琳琅勉強笑了笑,楚寒衣便伸手探她的脈搏,皺了皺眉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女兒家身子寒,往後可有罪受的。”說着問二夫人,“二弟妹哪裏的散寒丸還有嗎?”

“還有一些。”二夫人便也過來瞧琳琅的臉色,心疼道:“這是葵水來了?”

琳琅有些不好意思,“這是頭一次所以格外疼,讓大家擔心了。”二夫人便道:“浣兒以前也是這樣,後來吃那散寒丸,慢慢的就好了許多,回頭我派人給你送些過去。”

“哪能勞動二嬸嬸呢,還是待會我讓錦繡去取吧?”琳琅感激。待得出了眉壽堂,就讓錦繡跟着二夫人去了,她依舊回雙泉館歇着。不過那散寒丸還真是頗有效,吃了一粒下去,沒多會兒便将那疼痛壓住了。

到第三天時身子總算轉好,琳琅就又去二夫人那裏謝了一番。

誰知道這一謝,竟謝出件怪事來。

徐奉先身邊早年還有個侍妾,二夫人也曾擡過兩個通房丫頭,可惜都沒福氣,沒子嗣不說,也都先後去了。如今徐奉先身邊就只二夫人伺候,兩三年沒有過通房了,這回琳琅和二夫人坐在廳裏喝茶,二夫人難免念叨起來,又笑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你可別惱”

琳琅當即笑道:“二嬸嬸吩咐,我答應還來不及呢,哪裏能惱。”

窦氏便也微笑,“這事兒還得從那散寒丸說起。你也知道,你二叔身邊總是缺個伺候的人,這兩年冷眼挑了挑,或是他看不上或是我看不上,總沒有稱心的。可巧那天錦繡跟着我來取東西,碰見了你二叔,錦繡這丫頭生得好,又懂事,這回竟是撞進他心坎兒裏去了。”

琳琅聞言大驚。錦繡可是她的陪房丫頭,這些年寸步不離,按着琳琅的打算,回頭還想挑個正經的人嫁了她,可從沒想過讓她做妾室。何況,叔叔讨侄二媳婦身邊的貼身丫鬟做妾室,這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窦氏也明白,見琳琅臉色微變,便笑道:“果真你也覺得意外,嗐,當時你二叔說的時候我也意外呢。不過話說回來,錦繡這孩子十分懂事,我瞧着也喜歡,你二叔難得看上個人,我想着他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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