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外

巫赫入睡了之後,裴楚在睡之前特地去量了一□□溫,36.5,在正常的範圍之內。

異能者總是對自己以外的存在格外敏感,房間裏多出來的他人的氣息讓他很不自在,在沙發上躺了一會之後又爬起來,走到落地窗邊,城市的大部分已經陷入了黑暗裏面,一如既往看不到星星的天空只有飛機散發的微光,從雲間劃過。

他沒有晚上關燈的習慣,床頭櫃的燈忠誠地亮着,很暗很柔地映在巫赫的臉上。半個月前還因為超腦症被自己的家人像瘋子一樣綁在床上的人,此刻正在他的床上睡得無比的沉穩,比他這個正常人還要沉穩,鼻翼有節奏地收放着,臉頰上極細的絨毛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很靜谧。

裴楚覺得這個人很不可思議,就像一個巨大的矛盾體,明明出身于那個充斥着陰謀和謊言的巫家,又總是對他一臉純粹與真摯;明明是個天生的強大異能者,竟然被人催眠患上了超腦症。明明第一次見面時極度地抵抗,甚至掐了他的脖子,但現在裴楚伸出手去戳他的臉蛋時,巫赫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他的存在,信任地動了動臉頰,翻身把他的手壓在了自己的臉頰下面。

“啧。”

裴楚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放在沙發上的電腦還停留在藍野霖的檢查分析報告上。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動手腳,他附上了詳細地每一份檢查的報告單,裴楚把所有的單子都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能的出來的結論也是和藍野霖一樣的。

巫赫非常健康,腦部沒有任何異常,基因檢查也毫無收獲。

也就是說,他可以确定的是,巫赫的超腦症的來源不是遺傳,而是那次已經被抹去了記憶的催眠。但更難以理解的是,與巫赫同樣症狀的巫連又是因為什麽?如果是因為同樣的催眠的話,宋辰逸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就像他一樣。

又有誰能對巫家的兩個繼承人同時下手并且完美得手,又是因為什麽樣原因?

裴楚只能想到兩種可能,一種是極其強大的、神秘的異能者,躲開了整個巫家的勢力,出于某種未知的原因做了這件事。另一種是巫家自己,因為某些目的狠心對下一代家主們下手……

裴楚有時間會因為自己不是觀象師而煩躁。觀象師有着他們特有的情報系統,每秒都在傳遞着難以想象的情報量,他們用他們與常人不同的大腦,在這些情報裏搜索、破解、修改甚至還原,不管是政界醜聞,還是明星八卦,或者是商業機密,對于他們來說只是需要開一層櫃子還是開兩層櫃子的問題。有些擅長控制人心的天生的異能者甚至在上層社會談笑風生,悄無聲息地攪得風起雲湧,再從中謀取誰也不知道的暴利。

如果他也是觀象師……

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着他的宋辰逸如果知道了,說不定會氣得活過來。

裴楚突然有一種想自暴自棄的沖動,他盯着那封郵件看了很久,合上了電腦,把腦袋埋進被子裏,靠着心理暗示強迫自己入睡。

這一睡睡得非常的不安穩,不斷地夢到觀象師集會、宋辰逸、藍野霖、巫赫,甚至還有他連真人都沒見過的巫連,這些人都在不停的叫他名字,而他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往前跑,跑得無法呼吸,跑得全身都是冷汗,跑得心生絕望,然後一腳跌進了隆冬十二月的冰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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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放棄了,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的窒息,不斷地下沉、下沉……但有人開始用力地搖晃他,搖得整個湖都在晃動,冰冷的幻覺和火熱的現實沖撞在了一起,他呻/吟了一聲,不想睜開眼,但是一個熟悉地聲音一直在喊他:“裴楚,老師,醒醒,裴楚……”

裴楚痛苦地醒過來的時候,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床上,巫赫單腳跪在他的床邊,另一只手撐在他的身旁,正皺着眉貼着他的額頭。裴楚下意識地擋了一下,巫赫不由分說地拿開了他的手,把什麽冰涼的東西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唔,”裴楚不适地皺起眉,“好冰。”

“老師,你在發燒。”巫赫的聲音很啞,傳到他耳朵裏特別沒有真實感。他偏頭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三點半,難怪四周如此的安靜。

“老師,你還清醒着嗎?你在發燒,知道嗎。”巫赫強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裴楚想說我當然知道了,你個一身毛病的小屁孩還來關心我,但話到嘴邊都不成聲,嗓子跟啞了一樣難受。他無奈地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僅僅在發燒,還在不受控制地溢出念力……

他早就應該注意到自己這段時間的異常了,偏偏滿腦子都是巫赫的事情,把那些重要的征兆統統忽視了過去。

頭疼、焦躁、疲憊、失眠、持續的情緒低落……

“你二次發育了,裴楚。”巫赫在他耳邊說。

他竟然二次發育了,稀有的天生異能者中的稀有品種,可以挂個牌子去集會上收費圍觀了。真是諷刺。

裴楚渾身無力地睜眼看了他一眼:“……叫我老師。”

巫赫摸了摸他的臉頰,注視了他很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他汗濕的劉海小心地撥到了耳後,輕聲道:“老師,我們必須采取一點措施了。”

裴楚記得宋辰逸教過他的東西,二次發育,也就是現有的大腦結構已經不能滿足異能的發育和使用,在潛意識長期的影響和暗示之下産生的第二次腦發育,會持續發燒、情緒低落、短期的疑似超腦症症狀、反應遲鈍,持續時間不定……還有什麽來着?

“你的念力正在失控,而且越來越強了。看到那個臺燈了嗎,它已經在閃了,還有桌上的鐘……”

“我知道,我知道,”裴楚打斷了巫赫的話,“天亮了之後幫我出去買好一周的食物,開我的車回去,讓我一個人呆着就行。”

巫赫的話到嘴邊又停了,皺着眉,表情不怎麽好看,似乎在生氣。進入了發育期的裴楚對他的情緒波動極其的敏感,輕哼了一聲,伸手想推開他。

巫赫輕而易舉地握住了他的手,聲音就貼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每一個字都清楚地刺激着裴楚的神經:“老師,你的念力太強了,沒有人幫你的話,你會痛苦得瘋掉的。甚至你的整棟小區的人都會受到影響,很快協會的人就會找到你,說不定會召集數十個人來攻破你的安保系統,把你帶到協會裏去……我十四歲就過了二次發育,我知道怎麽做,讓我幫你。”

裴楚已經很疲憊了,只說了一個字:“不。”

巫赫的瞳孔暗了下去,抿起唇,聲音一下子沉了下來:“為什麽?”

答案太顯然易見了,失控的念力有多危險,至少足以把身上這個超腦症剛剛有所好轉的異能者殺死,或者弄成腦死亡的植物人。何況這個人還是巫家的獨子。裴楚沒有回答。閉上了眼睛,開始嘗試着對自己進行自我催眠。持續了很久的沉默和僵持,巫赫從他的床上離開,腳步聲一點一點遠去,消失在了客廳裏。

裴楚大吸一口氣,在失落和放松的雙重情緒裏面努力控制自己,勉強從床上爬起來,腳步不穩地去冰箱的最底層翻出了幾年前的藥劑,然後在浴缸裏放滿了溫水,直接在浴缸邊上敲碎了藥劑的玻璃,連玻璃碎片和藥劑一起扔進了水裏,衣服也來不及脫就栽了進去。

鎮定的藥劑讓他稍微好受了一點,事發太突然了,他什麽準備都沒有,要挺過最初的發育期,只能靠藥物控制……

他嘗試着去想一個計劃,但是大腦并不聽他的指揮。他的注意力一直無法集中,一些很微小的東西都開始影響他的判斷,一股夾雜着絕望的焦躁席卷了他。

裴楚沉進浴缸裏,水聲堵住了他的耳朵,腦海裏面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巫赫那張明暗不定的臉。

那家夥……竟然也會那樣生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巫赫生氣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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