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司命有憶(十一)

凜冽寒殺,交錯劍影刀光。日月同天,正道功體唯能發揮七成。眠妃袖手昂揚,再現八尺鳳首箜篌,龍身鳳形,連翻窈窕,纓以金彩,絡以翠藻。信手揉撥二十三弦,融寒光、碎昆玉、動紫皇,嘈切魔音奏響奪命殺曲,琴波翻湧,已凝赤紅。神琴花鳥卷在手,玉樓白雙手迅動,翻弦急曲,以波瀾音潮,一會眠妃殺招。兩個同樣造詣非凡的人,弦對弦,王對王,一時間,空山凝雲頹然不流。赤浪海潮,招招相抵,餘威動蕩,直撼天漏川大地。

水雲姬從旁輔佐,彈撥風雨,紅袖逍遙。一弦一柱如吐雲煙,與北宗琴法之強勢截然不同。鎮魂一曲,驚動天神。陽春白雪之妙音,飄渺于整個地界。因玉樓白的琴聲牢牢牽制眠妃,箜篌聲響無法對中州十人産生影響。而水雲姬的琴章,無疑将她取而代之,雖不能盡其全力,但森域衆人仍感戰意受挫。

弓無尤發覺幹擾,一聲戰喝,銳利刀鋒凝合滄海巨力,連退溫辭雲數尺。緊接一轉戰火,千鈞武戟旋刺水雲姬。猝不及防,水雲姬玉指一頓,面對突如其來的殺招來不及閃躲,運轉真氣護體,卻是濺血七弦。節節退後,不敵弓無尤斬龍武戟挑納,再來,便要取她死關。水雲姬秀眉颦蹙,連挑三弦,只見四周風雲凝于一指,翠色音域,驀然浮現。緩慢,再慢。武戟跟不上她閃身退開的速度,一招極端,沒入黃沙。借着這短暫的時間停滞,山蒼子雄掌連拍,談璎珞頓時受創。

然而,護命音域消逝之後,月無涯、弓無尤,聯手直殺水雲姬。危機關頭,一把死黑齒刀挾肆虐鬼氣,自下而上,劈挑弓無尤襲擊,弓無尤戟鋒失準,錯失良機,飛身後退。同時,九襄君一掌籠黑氣,握住月無涯刀勢。刺痛,從手心傳來。雖已運氣護體,但,仍是見血了。

詭計黑刀的主人,正是通玄門下,九襄君師儀。水雲姬看了他一眼,停滞頃刻的十指随即再度奏鳴擾音。叱牙鬼刀,寒光冷爍,映照一雙冷清無瀾的眼。九襄君刀鋒一側,鬼氣凝刃,席卷狂沙,吞噬弓無尤突襲而來的滄瀾水汽。兇,殘,快,利。九襄君自成詭妙武學,吸納天地死氣為己用,配合本身的渾厚底蘊,突破弓無尤殺招,滾滾進擊。弓無尤反應迅速,武戟旋出旋渦暴風,與月無涯一起,挑戰叱牙魔威。

鏖戰熱度,随着交手的十招、百招、千招,不斷提升。混戰之中,徐绾樽一面以淩波水步,輕靈閃避宰川之狂躁錘法,一面觀察戰局,伺機釋放“水月界境”。

戰斧劈、剁、摟、雲,招招式式,無不直逼性命。江池月本欲追擊鬼女怨姬,卻難抵禦鳳南星無隙招路,只好與之交手。少年嬉笑過耳,恍若不聞。內元極運、清氣沛盈,挾九霄之威,落三千雷動。

暴雪箭雨,黃泉迷霧,萬鬼困戰。森域之人各顯其能,勢斷中州生路。當又一聲蒼鷹長嘯劃破天際,殺局衆人,重者斷去一臂,輕者也積內傷。

徐绾樽咽下一口血腥,只知時機已到,湘竹書卷豁然騰起濃稠藍焰。吞納星河九宸,交融水月滄溟。霎時間,山河天地,渙然易色。足下,是銀漢星海;天穹,是滄瀾水波。日月同天,異象瞬解。水月界境,啓!

“原來那位挨打的姐姐,是做的這個打算。若是早說出來,就不必受那麽多苦了。我一定第一個,了結她。”鳳南星幾聲耍笑,戰斧揮霍,收斂缭亂星火,熾熱戰意化為火鳳燎原,膺懲陰陽大司命。

“你若真能得手,大可一試。”江池月多有留意徐绾樽狀況,溫辭雲、漢宮秋有意護持,未有性命之危。刀風再掠,江池月身後忽現泥黎判官虛影。一聲揚喝,一式浩蕩,判官影像與之虎珀拾芥,悲同天地;刀氣磅礴,正是鶴歸孤山、雲飛玉皇。

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勢不兩立的人,極招相對,各自震撼,同溢豔紅。被餘威震退之時,江池月微微側目,瞥見怨姬一處的戰況。

怨姬此時,正獨面有風自南。論修為,怨姬勝于喻南風;論經驗,怨姬亦遠超後者。只是徐绾樽境界之內,詭術受限,黃泉陌路難以開啓。青白绫羅蕩揚拂飛,柔若行雲流水、力動地氣天象。怨姬攻勢詭妙淩殺,步步虛幻失真,瞬影過目逼向喻南風。喻南風鎮定凝神,試圖捕捉真身。金絲描玉縷,百轉折千回。琴刃所至,風雨欲來。

一瞬分神,卻遭鳳南星進招起落。剎時,險象疊生。長刀急轉,戮力相抗。聽得幾聲細小碎聲,牡丹刀鋒竟出裂痕。重擊之下,江池月又嘔新血。“司命姐姐,兩人的約會,我怎麽能容許你分心呢。”鳳南星雙臂已然諸多傷痕,幾近癫狂的淩襲卻如暴雨臨世。銀牙切切,江池月再燃判官刀氣。

決戰數招,各有千秋。

眼看江池月一次次旋刀引風,鳳南星邪嚣越是猖獗。戰斧燒烽火,烈焰震寰宇。滅世火鳳長唳破空,孤影化雙,祭出最高武學。江池月足踏陰陽八卦,退開十尺,揚喝、提元、聚氣,同以極招相對。狂風驀然席卷而上,打散江池月三千黑發。身後生死判官,仰天怒吼,憤恨、瘋狂、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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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鳳焚夜,生死下判,誰與争鋒。摧殘混沌無極本是必然結果,然而,赤鳳虐殺卻是如湯沃雪,不偏不倚臨襲江池月,震開後者十餘尺,牡丹長刀瞬間粉碎。十二對肋骨,全數斷裂。與此同時,一道尖銳鬼嚎刺痛雙耳。為喻南風音域牽制的鬼女怨姬,連受通玄終章、司命絕刀沖擊,頓時,經脈寸裂,血霧蓬勃。

“司命姐姐真是好氣魄。”鳳南星仄頭看了怨姬一眼,極招再運,将取江池月性命。

江池月勉強撐起身子,松手随意刀柄如何落下。雖入頹勢,卻是志氣不滅。

正當此時,只聽怨姬尖叫再起,卻驚得中州正道面色煞白——

“奂天覺,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晴空霹靂,禍出不測。“保護湘夫人!”

話音剛落,天穹滄瀾陡然靜止。一息過後,驟然如琉璃碎裂。一片片的純淨藍色,象征着一個空間即将消逝,也陳述了落入掌控的事實。

湘竹書卷上,藍焰幾分掙紮,終于熄滅。背離的絕情冷劍,自身後,決然刺穿湘夫人的心口。徐绾樽的血,沿着胸前的一截劍刃,滴在星河地界上,埋沒不了,吹散不了。本是信賴的同伴,本可将最無防備的身後交付的同伴,竟是奪走生命的罪魁禍首。

“辭。。。溫辭雲!”河漢無極,未曾出現的兩騎之一,竟是自己以碧血澆灌而成的蛇尾娲皇,救回的人。那個不久前,說着互托未來的人。

漢宮秋見此局面,震驚同時,掌動春秋風雲,飒飒逼向溫辭雲。溫辭雲抿唇不語,爽利抽刀,躲避開去。徐绾樽虛弱地哼了一聲,倒在他懷中,靜靜阖眼,恍如安眠入夢。

袅袅伊兮凄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奈何。

刀光劍影,只留遺恨,不留人。

江池月胸口再受重擊,鮮血狂湧。

“不許分心。”鳳南星眉眼含笑,在此當下更顯陰冷無情。

奂天覺收斂了溫辭雲的氣息。日月同天的天象與十二騎感應,竟緩緩融合趨同。重傷的怨姬突然爆發尖銳笑聲,身上的窟窿竟有愈合之勢。

倏然,笑聲戛然而止。怨姬喉嚨猝被一柄玄異鬼刀刺穿。鬼氣磅礴,順着九襄君握刀的手,沿着叱牙齒刀,貪婪湧入怨姬體內。血花肆綻,怨姬,爆體而亡。

趨同的日月停下軌跡,背道而離。

“再戰不利,先撤。”山蒼子掌氣巍峨,與談璎珞掌法相交,兩人粘着争鋒。

中州幾人亦不久留,優勢不在,不可再多犧牲。當下,玉樓白指勾三弦,再現雷動三千之威,迎合鳳南星攻勢,趁機扶起江池月,與衆人迅速撤離。

玉神機悠然自得的聲音,不快不慢,傳入耳中。“神機既然敢接你們的戰書,就敢讓你們有來無回。撤?撤得了嗎?”

樂正卯宿箭引月華,墨邪訣撚闇鬼,鳳南星火鳳燎宇,弓無尤戟轉蒼龍。奪命殺招合一,天地肅然巨變。玉樓白見狀,鋪下靜時音域,為逃出生天,争取一線生機。

七人急急而奔不過頃刻,卻聽得身後追殺越來越近。山蒼子剎住腳步,轉身回走。一聲戰喝,道:“你們快走,老朽斷後。”激昂大義,蹈死不顧。

“山老!”第五雍容一陣酸楚自責,不肯就此離開。怪她識人不清,怪她救了惡人,怪她無用,怪她。

玉樓白按住她的肩膀,道:“快走。別辜負了山老。”

江池月的神識,越來越模糊,模糊到,看到了洛神。

『洛神。。。江池月無能啊。。。』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作者有話要說:

蘭庭君:溫辭雲是被奂天覺奪舍的,但是奂天覺對第五雍容的感情是真的。然後,湘夫人、山蒼子、怨姬的便當熱好了,拿好。恭喜九襄君拿到人頭。下一章的便當預熱中XD

九襄君:呵

山蒼子:連個名號都沒有,老朽就知道退場很快。沒想到那麽猝不及防。

徐绾樽:妾身才是猝不及防。作為五元之一,沒想到還沒見到‘山鬼無名’就便當了。

怨姬:那個。。蘭娘娘,我是反派啊,要不要考慮一下複活的事?

蘭庭君:怨姬你死得連渣渣都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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