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造化神機(一)

空山寂寂,寒鴉啼血,奇石峥嵘,昏陽頹廢。嵯峨殿堂,雄立江山,表獨立、切紫薇,拔擢疆崖駐千騎,蔑視萬裏一毫端。步兵,槍兵,盾兵,箭衛,殿前整列八百兵陣,神态舉止栩栩如生,面貌表情林林總總。

金陵谷內,冀望天下的王者身着尊華金甲、手禦貴麗長兵,一步一铿锵,步步碾須彌。不可一世,深沉霸道,誰與争鋒。

此時,麾下兩名殺手前來回報,日前擒捉失敗的結果。

钺帝将長兵收起,凝眼沉重,問道:“是誰救走了她?”

一名殺手回答:“那人速度很快,我們來不及看清。但是那人能用陣,在短時間控制他人行動。”

“哦?”钺帝撫着扶手,緩緩坐下。一言一行,不怒自威。“你們可有聽到琴聲?”

兩人相視過後,努力回想,實在記不得什麽琴聲。躊躇回答之後,不料钺帝突然冷笑一聲,雄掌怒提,一瞬動身。不及哼聲,血濺三尺,兩條性命已化手下亡魂。而無人察覺的是,一味極其淺淡的澀香從屍體上彌漫開來,混雜在血腥中,消散在宮殿裏。

殿中婢女對此早已司空見慣,見他雙手鮮血淋淋,服順地奉上絹帕。钺帝威顏冷峻,來回擦拭,擦淨手中血污,将帕子丢了回去。婢女順從地撿起,不聲不響,退了出去。

“時間音域?是通玄小兒自尋死路,還是你‘六道之人’挑釁龍威。。。呵,孤都忘了,你早已死了。”

钺帝重新坐上華貴榮耀的王座,附繭的手輕輕撫摸着扶手上凹凸精妙的雕刻紋飾,深邃勝海的眼中,洶湧暗潮,只等一道天響,摧毀滾滾世道。

争天。誰也阻止不了他钺帝争奪“天道”。

赫王已死,火元迷失,連“梵靈三昧”也不翼而飛。他見到的屍體,根本與廢人無異。他歷經多年尋找,終于在玄海仙門的小子身上感應到三昧之火。步步設局挑他叛道,誰知中州正道皆是些沒腦子的東西,用饕餮鎖将風子臬連人帶魂滅了個幹淨,害得他失去讨尋火元的唯一線索。

好在如今峙君殒命,土元完完整整地落入他手中。只要等他将金、土兩息融合,“争天”計劃就完成了第一步。葳皇那個小妮子,玩的什麽把戲、藏的什麽心思,他早就看穿。到底是個沒用的孩子,畏世畏縮。兩大靠山倒後,竟還玩起了失蹤的把戲。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最好藏好自己的尾巴,別讓他揪出來。

而後,钺帝令手下兵衛嚴守金陵谷,封鎖殿宇,準備着手融彙雙元。只見帝王釋出固化土元,将其懸于百會穴之上,氣運武脈,燃起金解元焰,不灼卻寒的焰火層層舔舐土元表象,漸漸融化峙君真元。自土元中開釋的元力,如銀河傾瀉,融入钺帝奇穴。兩種不同的真氣在張絡百脈中相遇,頓起沖撞。霎時,百蟲噬骨之痛瘋狂沖刷钺帝經脈。

“峙君,這就是你全力一擊的反抗。”一聲自心底而生的蔑笑,钺帝雙掌再提,內元極運,金解寒焰噌然怒盛。血骨中的沖突洗刷所帶來的痛苦,只激得他的神經更加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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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半的固化土元已被融會貫通,經絡中雙氣的抵觸逐漸平穩,形成一個圓融的平衡。

卻在此時,殺機進犯!七道攜殺的長針,爍隐隐寒光,列成奇詭的形序,直逼钺帝七處死穴。護體金焰勃然怒張,誓要毀其作灰。始料不及,七針寒暑無懼、百毒不侵,貫穿焰火,一如蛟龍過海,輕而易舉。

钺帝殺意頓發,收起剩餘土元,同時手納氣運,迫使七針紛紛偏離。然而長針不見頹然,仿佛各有靈識,規避之後又列規律,直取钺帝命門。

龐大的獅子面對渺小的蒼蠅,總需花費些許氣力。更何況是如此靈巧的東西。幾次攻勢皆如泥牛入海,钺帝殺伐怒念不斷擴大。一聲喝,出手便是驚世奇招。王威震懾,奇武出襲,七針最終敗退,一一落地。

當下,一道出神入化、絕代天驕之影,踏着從容的步伐,懷着別樣的心思,登臨王殿。

钺帝側目而視。這不速之客能不驚動殿外兵陣衛士、無視鏖鋒五王的威壓。

以天地為盤、化衆生為棋的不知名人,負手而入,傲氣淩雲。窺看天機的眼目,清冷神秘的氣質,着實使人不敢小觑。

他道:“玉神機代逆水森域,特來恭賀钺帝,即将成為‘争天’之唯一勝者。”

“哦?十三騎之首,孤記得你。”一雙深沉無底的眼,因來人出處,促得防備、殺機更盛。眼前人眉目清冽,暗藏算計,是個與逆水帝君一樣危險的人物。

玉神機雪袖輕掃,頓收散落長針。王威之下,仍是雲淡風輕。他道:“以钺帝一代‘天道’候選者的胸懷,該不會對方才,神機小小的玩笑,而耿耿于懷吧。”

钺帝冷哼一聲,道:“既然是玩笑,孤怎會當真。孤也從不與,小孩子計較。”

玉神機道:“金陵钺帝果真無愧帝王胸襟,與您相比,神機确實太過幼稚。玉神機在此,向钺帝道歉。但其實方才那拙劣的把戲,實乃挽回钺帝一命。神機鬥膽請問,您體內那一分蠻毒如今已擴大到,不得不以一部分功體壓制了吧。”

钺帝鋒眉收斂,眼底更加陰沉。“你一早就盯上了孤那兩個手下。這也是你們帝君讓你恭賀、關心的內容嗎。”

玉神機道:“钺帝切莫誤會,神機只是恰巧路過罷了——當然,也恰巧看見了救走那個女子的人。”說至此處,玉神機轉手抛出一幅畫卷。又道:“這份小小禮物,就當是森域,為當年钺帝暗助帝君,而回報的謝禮。感謝钺帝在中州與森域中,選擇了森域。”

钺帝霍掌接下,緩緩打開,入眼只見畫中一名溫文如玉、氣宇軒昂的文士。

“畫上此人,正是通玄南宗主親傳弟子,微山清弦忘清明。”

森冷氣氛,詭妙地維持在金陵谷內。钺帝之屬,自然不會在旁人跟前發作。而意識中,卻已将此人剖心挖骨。成為他的阻礙的人,他絕不輕饒。就像,峙君一樣。

“玉神機想,現在,钺帝與森域,有共同的敵人了。如此,我們應可以好好談談了。”

當忘清明、君行歌自氣旋傳送至究竟樓後院時,目睹全過程的小二哥表示極其震驚。

君行歌收起白澤聿,在他腦門上敲了個舍利,輕笑道:“小二,将你的下巴收一收,君某只是離開半天而已,實在不至于那麽驚訝。”

小二張合了幾下嘴,摸着額頭道:“不是啊先生,您與客人失蹤了将近七天了。樓裏樓外都跟無頭蒼蠅似的,皇子更是将蠻荒翻了個遍,也見不找您半個影子。”

君行歌聽得入耳,問道:“皇子來究竟樓做什麽?”

小二道:“不知道,但是看皇子神色緊張,怕是出了什麽急事。現在人回去了,讓小的一見到您回來,就請您趕緊前往沙堡。”

忘清明在旁安靜地聽着,心下思索。看來烈於赮神智已經恢複,奪魄角是完全祛除了。但能讓他親自奔波勞碌,只怕是皇室內部發生意外了。該不會是蠻王養蠱,把自己毒翻了吧。

君行歌不知忘清明的心思,聽了小二的話,便做了些簡單的安排,末了還道:“好友名下的究竟樓,不可能出現‘不知所可’的局面。若換了你做樓主,這酒樓照樣運營得井井有條。”

小二愣了好一會兒,琢磨不清他的意思。等到回神,哪裏還見得着他兩人的影子。

沙堡之前,烈於赮早安排了衛兵顧守,見遠遠的出現了兩個身影,立馬提起精神前去迎接。“樓主,皇子恭候多時。還有這位。。。怎麽又是你這中州人?!”

忘清明禮貌問候:“西也兄,久見了。想不到還有人記得小生的名字,小生倍感榮幸。當初森域中你的豪言壯志,小生也銘記在心。”

西也意識到那日所說“中州之上必是蠻荒天下”,而今卻是百家結盟,與蠻荒訂下什麽二十年和平的條約。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樣:“皇子請的是樓主,你來做什麽?”

忘清明含笑不語,倒是君行歌道:“原來朋友與蠻荒早有交道。既然有緣再會,何不将□□味收一收。壯士,這位朋友是君某帶來的,或能助皇子一解愁雲。還請壯士帶我們進入沙堡。”

西也又瞪了忘清明一記,對着君行歌行了賓客之禮,引兩人會見皇子。

然而眼前一幕,讓忘清明覺得似曾相識——偌大的寝殿內繁華裝飾皆被搬空了,四面八方皆是瘡痍殘損;垂幕之中一人靜靜躺着,一名五官深邃的男子聽得通報便掀開帷幕,步踏流星,飒沓而來。。。只是這回,站着的是皇子,躺着的是蠻王。

烈於赮神色果然不大好,不忘禮數地與君行歌相互存問,轉而望向一邊的忘清明時,琉璃眼瞳中多了一分深意。

“君某因事耽擱,未能早些觐見皇子。不知蠻王發生了何事?”君行歌問。

烈於赮道:“父王自兩個月前開始出現失神狀态,清醒時變得越來越暴躁。直到近期,開始嚴懲殺虐。而三日前,他自蓋天靈。父王下手尚有輕重,并未威脅生機,但不論如何醫治,都無法蘇醒。”

難怪最近枯都盛傳蠻王無道,原來有這麽一出。曾經的蠻王沉穩有威、心思敏銳,或許是發覺自身心性異樣且難以控制,才出此決策,以免過多殺孽。忘清明不禁懷疑,鬼念是否重出,并延續到了蠻荒內。

君行歌聽罷,應了一聲,步入帷幕內,揚手現出一株千葉白蘭。尚未靠近,白蘭竟片片凋零,生機不複。

作者有話要說:

蘭庭君:恭喜玉神機正式上線!

忘清明:久仰。原來這位就是小生的宿敵。不知玉兄與蘭陵君有何關系嗎?

玉神機:沒有,巧合罷了。

玉樓白:沒有,玉家沒有黑(反)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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