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托尼蹲在他面前撲哧撲哧地掉眼淚,圖南拿唯一有知覺的左小腿踢了踢他,“你哭什麽,該哭的是我吧?”他被反綁在後廚的水管上,後腦勺貼着冰冷的不鏽鋼,大口大口地喘氣,感覺腦子裏負責呼吸的零件有點轉不動,呼吸居然變成了一個需要主觀能動性的動作。
“南哥,對不起,我也是走投無路。”托尼抹着眼淚抽抽噎噎地哭,“我哥賭錢欠了幾百萬,他們說不還就要殺我們全家……”
這種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悲歡離合說起來都麻木,人到盡頭就是些用牙齒和爪子謀生的動物,他的世界裏這種人多得是,直立行走都顯得太過高風亮節。圖南聽得不痛不癢,只是突然覺得這種麻木都有些可悲。
他的聲音很虛,笑也像是極用力,“你小子還有幾下嘛,其他人呢?不會就你一人吧?”
“黃哥是我支開的,是我對不起您。”托尼大哭。
“行了,別哭了,拿了錢趕緊滾吧。”圖南嘆氣,“讓阿黃逮住,你這小子才是真的沒有命在。”
“南哥!”托尼上去,吸着鼻涕去給他解綁,“他們說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南哥,你別害怕……”
“他們是誰?”
托尼說:“我不知道……”
他還沒有說完,門簾後響起吧嗒吧嗒的腳步聲,步态很沉穩,不像是尋常小混混一般張牙舞爪。圖南擡眼看,一名中年男子掀開了簾子,低頭看了他一眼。
圖南猛地抓住了托尼和尼龍繩做鬥争的手,尖叫:“你快放了我!你不能把我交給他!”他的關節用力到發白,像是嶙峋得可怕的白骨。
托尼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哭着說:“南哥,我也是沒辦法,你不要反抗了,他們不是黑社會,不會打你的。”
“你不能這樣!”圖南渾身發抖,想要站起來又因為失力滑倒在地,手肘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像是人體骨骼被人放倒,七零八落的一地。“我求你,你別把我交給他們……”他幾乎痛哭失聲。
“要不再電一下吧。”男子沉吟片刻出聲,“我怕他會自殺。”
圖南的尖叫戛然而止。
袁轍被勒令繼續去上學,雖然此前他在家被幽禁了一個禮拜,老頭子對他突然惹事進醫院很不滿,劉叔又多嘴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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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收了手機,重新還回來的時候裏面的數據已經被清空了。
“為什麽删我手機裏的信息!”他跑到辦公室質問劉叔。
劉叔忙着審文件,頭也不擡,“阿轍,我不是說過不讓你随便來辦公室的嗎?”
“為什麽動我的手機?”
劉叔擡眼看他,嘆氣,“你覺得呢?”
“……我想怎麽做是我的自由!”袁轍梗着脖子說。
劉叔像是他說了一句可笑的話,“我可不記得大學生的自由有跟蹤人這一項。”
袁轍卡殼了一陣,試探地問:“我爸,我爸他也知道了?”
劉叔終于從文件中擡起頭看他,“你覺得呢?”
“……關他什麽事。”袁轍在老頭子面前乖順如綿羊,卻還能在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跟前耍耍小孩子脾氣。
“你知道你招惹的是什麽人嗎?”
“……我知道。”
劉叔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爸正在關鍵時期,你不能給他惹什麽岔子,明白嗎?”
“我沒惹什麽岔子啊。”
“你手機裏的東西還不算嗎?要是落在不懷好意的人手裏,你知道你爸爸的前途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嗎?”
袁轍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劉叔看着他滿腹委屈,轉而笑了,“不過也多虧你,不然還真找不着他,這麽多年,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呢,沒想到還在A市。”
“你們找他幹嘛?”
劉叔意味深長看他,“阿轍,你應該知道什麽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像你爸爸坐上這個位置,就意味着他不能失足,不能有缺陷。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幫他把曾經的‘千古恨’給處理掉。”
袁轍一聽,“你們要,要殺他?”
劉叔笑了,“怎麽可能,我們又不是黑社會,怎麽能做違法的事情呢?”
袁轍飛一樣地下了樓,跳上自己的跑車,油門一踩沖了出去。
他已經有十來年沒有回到他們家原來的房子了,覺得寬闊無垠的花園原來只有巴掌大,他幾步就轉上了窄窄的樓道,二樓的盡頭是一個小閣樓,長期被鎖着,據說是母親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他一步一步順着走廊朝前走,老舊的木地板在跑鞋下發出陳腐粉碎的聲音,他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擰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