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袁轍站遠了,目光卻還黏在他身上,“姐姐,別沖動,這麽做沒意義。”

圖南笑了笑,指着他的刀轉了個方向,對準了自己的手腕。

他下手狠,毫不猶豫,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這是他的長處。他先前也是街頭巷尾動辄拍磚頭捅刀子的人,知道哪兒哪兒見了血要死人,哪兒哪兒的皮肉劃起來血飙得最誇張,再兇狠的人看見那血流成河的場面動作都會慢上幾分。雖然他從未在自己身上試過,可是也不過如此。

那把刀還是履行了最開始被賦予的任務。

袁轍撲上去,去伸手摁住他的傷口,可是怎麽也捂不住,血流得比他想象中厲害,沾了他一身。

“你別這樣……你別這樣……”袁轍到底不過是個不見過殘酷場面的小屁孩,哆哆嗦嗦不知道該碰那裏,去搶圖南手裏的刀,對方毫不猶豫劃下了第二道。“你這樣徐學長會傷心的!”

“他不會傷心太久。”圖南抹了一把臉,咧嘴笑,仿佛浴血而生的修羅。

袁轍被恐懼和血腥支配,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似看着末日沒由來吞沒一切的洪水。

“送我去醫院。”圖南把小刀丢到地上,那薄薄的他用力吸了一口氣,抿出一絲志得意滿的笑,“或者看着我死。”

徐嵩沅抓住了老三,那貨預訂了喜歡的外國樂隊的演唱會,正在收拾包袱準備晚上上飛機。“袁轍是什麽人?”

“嗯?袁轍?你們不是見過嗎?”

“我是問他家裏。”徐嵩沅不想跟他廢話,抓住他背包提手不放。

老三看他不似平常那麽好脾氣,也收斂了笑,“這個,你問來做什麽?”

徐嵩沅沉着臉,不說話。

“……咳,诶呀,就是市裏面的大人物啦,具體的我也不好多說,你自己去問問袁轍不就知道了。”老三急着脫身。

徐嵩沅用力把他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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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老三放大了音量。

寝室長看到兩人起争執,連忙過來勸架,“老三,別激動,好好說,好好說……”

他扭頭也推徐嵩沅,“怎麽了這是?”對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徐嵩沅深吸了一口氣,軟下聲音,“你有他家的地址嗎?我想找他有點事。”

“你們社裏不是有通訊錄嗎?”

“他沒寫。”其實想想也是,如果袁轍的家世正如老三說的這麽顯赫,不寫也是合理的事。

老三抓耳撓腮,“我和他高中以後也沒什麽聯系了,他們好像搬家了,之前是住在……”他冥思苦想了一陣,給了一個含糊的地址。

徐嵩沅知道那個地方,本市最早的一片別墅規劃區。

圖南從眩暈中醒來,他猛地坐起來,又因為脫力倒了下去。那熟悉的粉紅色床帳沉甸甸地懸在頭頂,向他壓下來,讓他喘不過氣。他的瞳孔因為吃痛而縮成一團,又渙散開來。

“姐姐……你忘了,我們家是有醫生的。”袁轍坐在他的床邊,撫摸他毫無知覺的手臂。

“你對自己也太狠,”袁轍好似在自言自語,“陸醫生說最深的一道都傷到肌腱了,你不怕殘疾嗎?”

“把我弄成廢人不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圖南望着床帳,冷笑。

他的母親懷上了高官的兒子,可生性浪蕩,無法自食其力,圖南六歲以前,沒有吃飽飯的記憶。這個女人帶着自己敲開了袁家的大門,她那漂亮的腦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然以為能母憑子貴。不知道是誰給袁轍的母親出的主意,或者是她自己的主意,下了通牒,唯有圖南是女孩的時候,袁家才能賞他們母子一口飯吃。

袁家正牌妻子肚子裏的男孩才是合法又合理的繼承人,他不過是被人豢養出來的廢物。

圖南回憶自己曾經遭受的一切,終于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非要把自己當成女孩,他明明不是,可是衆口一詞說你是,你就是。

後來他沒有享受過一天母愛,也不過是她的母親活在某一天可能暴露的心驚膽戰裏,看他不再像看親生兒子,而是像看自己依仗喂養的怪物,恐懼而祈求他的憐憫。她怕圖南哪一天不聽話,哪一天不受控,自己将失去錦衣玉食的生活。

殺人誅心,莫過于此。

圖南到底讓她活到了疾病帶走她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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