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喻文州和黃少天并排站在隊長辦公室門外。

黃少天小動作不斷,一會兒扯扯衣角,一會兒動動腿,在喻文州眼裏他就是個多動症兒童。

“老鬼會不會打我?”黃少天壓低聲音,偷偷問喻文州。

“不會吧……”喻文州遲疑了一下,“文明社會了。”

“不一定哦。”黃少天很有自覺,“他老是踹我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文明社會有用麽?文明社會只對文明人有用,那些愛動手的不文明人,這個社會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力——咳咳,沒說你啊,你不要對號入座。”

喻文州泰然自若,顯然不覺得黃少天在內涵他。

“老鬼肯定會問我們為什麽打架又為什麽夜不歸宿的,”黃少天側過身和喻文州咬耳朵,“要麽就說……”

“說什麽?”喻文州皺眉。

“我搶了你女朋友。”黃少天說。

喻文州:“……我沒有女朋友。”

“哦。”黃少天垂下頭,沉吟了一會兒又擡頭,“……我也沒有。”

喻文州笑了笑,覺得黃少天很有意思。

“假裝有啊。”黃少天又側過頭,“那為什麽打架啊?為什麽呢?對了,昨天為什麽打架?”

“你是想在打架和夜不歸宿之上,再多個早戀罪名?”喻文州很不解地看着他,“而且訓練營裏沒有女生,你不要想這方面了。”

“哦,”黃少天踮了踮腳,“那為什麽打架?”

“實話實說吧。”喻文州說,“是我先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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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黃少天擔心地看着隊長辦公室關着的門,眼神飄忽起來,“別別別,萬一因為你先動手,把你開除了怎麽辦?你要麽委屈一下假裝被我揍了好了,反正老鬼是不會讓我走的,他還等着我和他搭檔拿冠軍呢,頂多揍我一頓,不過我現在這麽慘,他應該會手下留情吧……”

黃少天小聲嘀咕的時候側臉氣鼓鼓的,嬰兒肥看起來像個可愛的包子,喻文州側頭看他,竟然很想伸手捏一捏。但是喻文州很理智地沒有伸手,黃少天好像很讨厭有人說他臉頰的嬰兒肥可愛,喻文州毫不懷疑他伸手之後,他和黃少天會立刻在隊長辦公室外再打一架。

“我昨天……”黃少天突然擡頭,神情有點擔憂,“沒打痛你的手吧?”

喻文州搖搖頭。

“萬一影響你的手速怎麽辦,”黃少天繼續很操心地念叨,“這個責任我真的負不起的,你等下試試吧萬一手速降了怎麽辦啊我真的怕你手速再降……再降是不是就是負的了?”

喻文州咬牙切齒:“黃少天,你想挨揍麽?”

“嘿嘿。”黃少天縮了縮脖子,“糟糕,老鬼出來了噓噓噓不要講話——”

黃少天耳朵極靈,聽見腳步聲立刻站好,果然很快門開了,只不過走出來的不是魏琛,而是方世鏡。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把兩個人招呼進去了。

魏琛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似乎在憋笑。面前兩個少年低着頭,連角度都一模一樣。

“為什麽打架?”魏琛問。

喻文州想說是他先動的手,但是黃少天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搶先開口,讓喻文州愣是沒說出來。

“哦,我倆不和已久。”黃少天說,“昨天我心情不好,然後我們就打了一架。”

“然後怎麽又夜不歸宿了?”魏琛繼續問。

“打完了就11點多了啊。”黃少天說,“哦,然後我去了食堂吃了份紅豆沙……”

“就知道吃!”魏琛一拍桌子,“你胃腸又好了?大半夜吃什麽紅豆沙,你想繼續上吐下瀉嗎?你想蛀牙嗎?”

“我身體很好!”黃少天也一拍桌子,“你們老年人不能吃夜宵還要管我們,憑什麽不能晚上吃紅豆沙!紅豆沙就是晚上的甜點!而且我睡前都刷牙的,老鬼你是不是不講衛生不刷牙?”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說誰是老年人?”魏琛火冒三丈,“你給我站住!”

喻文州目瞪口呆,側過身給魏琛讓路,眼睜睜地看着魏琛追着黃少天跑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喻文州和方世鏡兩個人。方世鏡正背對着他在翻醫藥箱,很快轉過身來讓喻文州坐下。

“謝謝方副隊。”喻文州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方世鏡拿着棉簽給喻文州臉上的傷痕消毒,“小黃下手挺狠的吧,打壞了沒有?”

是挺狠的,喻文州想了想,但是自己下手也沒留情。

“他……”方世鏡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我知道肯定是他先動的手,肯定是他找茬在先,百分之百,你不用替他說話,等他回來我教育他。”

喻文州哭笑不得,看來黃少天明顯是有前科。

“不是的,少天他……”

方世鏡打斷他:“不用替他求情,他整天在訓練營跟個混世魔王似的,早就應該收拾他一頓。好了,你先回去訓練吧。”

喻文州:“……”

若幹年後,藍雨日常晚飯後插科打诨。

黃少天嗑瓜子:“然後我們打了一架……”

“肯定是你先動手的。”于鋒說。

黃少天一拍桌子:“excuse me?我真的太冤了吧!我跟你們說,真的不是我,我不是這種人!”

喻文州正在很緩慢地剝橙子,笑而不語。

鄭軒從于鋒手裏摸了一根山楂條出來:“黃少,你看隊長笑了,絕對是你先動手的。”

“我靠!”黃少天大怒,拍案而起,“我對天發誓!那次真是喻文州先動手的,我為什麽要先動手啊?我不是那種人!喻文州你說句話,我靠,隊長,你不要誣陷我,明明是你先揍我的!”

喻文州笑着點頭:“好,是我,是我。”

“什麽叫做‘好,是你’,本來就是你好嗎!”黃少天簡直氣得要心髒病突發,“我的老天爺,我真是百口莫辯,喻文州,本來就是你先動手的吧!”

于鋒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竟然還威脅隊長。”

“是啊,”徐景熙插嘴,“太惡劣了,隊長怎麽可能先動手打你。”

鄭軒又從于鋒手裏摸了一根山楂條:“你竟然還誣陷隊長,其心可誅……”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于鋒繼續插刀,黃少天已經氣得暈厥。

“是我,真的是我。”喻文州把剝好的橙子遞給黃少天,“你看我也沒有否認啊,別裝死了,起來吃橙子。”

“隊長你不要維護他,”于鋒拿起瓜子丢黃少天,“黃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黃少天快瘋了,狗屁的于鋒怎麽專挑這時候正義感爆棚,他簡直要氣死了。

“你看隊長都說了是他先動的手了,”黃少天急得直撓桌面,藍雨副隊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抓狂過了,“就是他先打我的,一拳打在我側臉了!你都來得太晚了沒經歷過你們隊長年輕時候兇猛的時候……”

李遠搖頭:“說得像真的似的。”

黃少天是真的氣得不能說話了,什麽叫像真的,這就是真的好嗎!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先動手的人是喻文州!

“你不要仗着隊長寵你你就恃寵而驕。”于鋒教育起了黃少天。

“雖然你寵冠藍雨,也不能這樣。”鄭軒附和。

黃少天:“……”

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狗屁形容詞啊!藍雨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需要進一步加強!重開語文課吧!

喻文州站起來:“差不多咱們回吧,晚上複盤。”

大家紛紛站起來,只有黃少天趴在食堂桌子上,抓着喻文州的衣角,奄奄一息:“你說,到底是誰先動手的……”

“是我是我,”喻文州笑着把黃少天架起來,“我錯了,好嗎?”

“你不要用這種語氣……”

“那什麽語氣?”喻文州笑着問他。

“我不知道……”

其他人已經走遠了,只剩下藍雨的正副隊長還在食堂裏掙紮。

“沒有天理了!”黃少天捂着臉,“一身清白向誰訴,都是你的語氣造成的錯覺!”

“有可能和語氣沒關系,”喻文州淡定地說,“只和人有關系。”

黃少天:“……”

喻文州一上午訓練都心不在焉,他手速當然沒受影響,還是在150上下沉浮,沒什麽太大進展,但是也不至于下降太多。其實黃少天有一點說對了,喻文州的手速,其實也沒什麽下降空間了,一旦提上來,再降下去的可能性就比較低了。

一直到中午都沒瞧見黃少天的人影,喻文州有些擔心,中午食堂又做了腸粉,黃少天沒吃到,豈不是一樁人間慘案。

技術部下午依舊靜悄悄的,周六周日休息,其他人都不在,任藻完全不一樣,要不是辦公室沒有地方睡人,他真的可以完全宅在辦公室不出來,現在他躺在自己的搖椅上,身邊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舉着一本古龍小說在看。

“看什麽呢?”黃少天走過來,随手一把抓過任藻手裏的書,“這是什麽?趙無忌是誰?山寨張無忌?”

“小說。”任藻搶過他的書,丢在一堆雜物上,他還是半躺着打量黃少天,突然笑了起來,“怎麽了?讓人煮了?”

黃少天摸了摸側臉,嘴角處紅腫着不說,現在整個側臉還是有些疼。

“哦,打架了。”黃少天滿不在乎地說,“和喻文州打了一架,然後還被魏琛踹了兩腳,這個老鬼,追我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個老年人。”

任藻一臉黑線,他比魏琛年紀還大,豈不是夕陽紅了。但是他更感興趣的是黃少天居然會和喻文州打架,喻文州實在是看起來遠超年齡的成熟冷靜,就算整個訓練營都打得不可開交,他也不相信喻文州會動手。

“真是和喻文州打了?”任藻難道勤快地坐起來,“你怎麽欺負他了?”

“不是我欺負他吧?”黃少天皺眉,“而且他先動手的。”

“不信。”任藻一臉的不相信,他覺得劇本應該是黃少天非常過分,把喻文州逼得忍無可忍,然後還是黃少天先動了手,他們才打了一架。

“我騙你幹什麽啊?”黃少天到處亂看,拿起桌面上的小玩意擺弄,“任大叔,你周六怎麽還在加班啊?”

任藻重新躺回躺椅,一動不動:“我不是加班,我是在放假。”

黃少天:“???”

任藻繼續保持着一動不動:“生命在于靜止。”

信奉“生命在于運動”的黃少天完全不能理解,他轉身就抛棄了任藻,跑出去打籃球了。

黃少天轉身走了,任藻剛想繼續看他的小說,方世鏡卻又過來造訪。

任藻對方世鏡這個副隊長很有好感,他對藍雨的付出,可以說一點都不小于魏琛這個建隊隊長。方世鏡是自由人,在隊裏屬于團隊賽第六人的位置,連主力都不是,但是藍雨方方面面,他都很用心,完全不見抱怨。

“沒打擾你吧?”方世鏡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任藻坐起來,“剛剛黃少天才走。”

方世鏡一副“我懂的”的表情,顯然是知道黃少天閑來無事就往技術部跑,一開始是因為好奇,後來是為了他的武器,再後來就是和任藻關系好。

“沒什麽事,就随便聊聊天。”方世鏡也不和任藻客氣,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雜物,翻開一本筆記本,“這不像你的字啊,太規矩了。”

任藻的字又小又擠,是出了名的蝌蚪字體,這本筆記的字寫得落落大方,橫平豎直的。

“是你介紹過來給我幫忙的那個小孩,”任藻說,“還揍了黃少天的那個。”

方世鏡驚詫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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