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黃少天徹底陷入一場看不到盡頭的焦慮之中。

他認為自己是一個非常直接的人,平常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習慣有一說一。偶爾戰隊有些事情不好喻文州出面,黃少天都第一個跳出來,直接把事情開誠布公地談清楚,至少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擅長打直球的人,你讓他憋半天再發表意見,無異于對他的沉重折磨。

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性格裏原來也有瞻前顧後的因子,蟄伏了太久,結果卻在和喻文州相關的事情上瞬間爆發。

黃少天越來越愛發呆了,而且發呆的時候,腦內都演着和喻文州相關的大戲,高潮疊起,精彩紛呈。

比如他突然腦補到他和喻文州談戀愛的事情被戰隊知道了,戰隊經理約他們談話,并且惡狠狠地威脅他們:成何體統!要麽分手要麽退隊!

比如腦補馮主席知道了這件事,氣得七竅生煙頭發掉光,心髒病發緊急送到加護病房,自己和喻文州站在病床前行注目禮……造孽啊這是!

比如腦補自己和喻文州在一起了又分手,每天在宿舍、訓練室、食堂全都要見面,尴尬得幾乎要爆炸,然後這時候喻文州突然交了新的女朋友……黃少天想想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再比如他對喻文州表白,可是喻文州壓根就不喜歡他,也沒有喜歡他的可能,以後看見他就躲着走,覺得他很奇怪……想到這裏黃少天感覺自己要沮喪得一頭紮進地底下去了。

啊!這個世界!太可怕了!黃少天趴在桌子上捶了一下桌面,唉聲嘆氣。

喻文州則憂心忡忡地看着黃少天,懷疑他是不是着魔了。最近老是吃飯、訓練的時候走神,溜號溜到太平洋去,有一天喻文州走到他背後,發現他在查如何防脫發以及心髒病人如何日常防病發……

喻文州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黃少天的腦袋。頭發挺茂盛的,就是顏色有些淺,發梢在陽光下看微微發黃,毛茸茸的,沒覺得有什麽脫發風險啊。

哇,不過頭倒是不小。

黃少天吓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幹什麽啊?”黃少天皺着眉,“你揉我的腦袋幹什麽?”

“回神了?”喻文州笑着收回手,“訓練了。”

黃少天不依不饒:“你為什麽揉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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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軒在一旁插話:“我覺得一般人看到毛茸茸的物體都想揉一下……”

黃少天自己也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是挺毛茸茸的,可是喻文州平時也沒對毛茸茸的東西有什麽特別愛好,為什麽會突然摸我的頭?這一定有原因!他是不是看上我了?不然怎麽會做這麽親密的動作?

黃少天神采奕奕地繼續追問:“你到底為什麽要揉我的腦袋?”

喻文州:“……不為什麽,快點訓練。”

但是黃少天這種人,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得了的,他再次請教了戀愛中整個人都變得粉紅粉紅的任藻。

任藻正在訂餐廳,看得眼花缭亂:“為什麽?我怎麽知道為什麽?我又為什麽能知道?”

黃少天抱着皮卡丘抱枕,幫任藻整理桌面:“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喜歡我?”

任藻奄奄一息,被黃少天的問題折磨得快精神失常了:“你自己去問他啊……”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黃少天覺得這個道理很正确,但是他還是覺得一刀砍上去會疼得要死。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眼看着又快要到冬休了……

“你怎麽在這兒?”喻文州推開門,手裏拿着厚厚的文件夾,襯衫的口袋挂着一支鋼筆,“少天,開會了。”

“诶!”黃少天有些心虛地應着,沖任藻眨眨眼睛。

任藻明白他的意思,打了個響指示意不會告密。

“怎麽了,鬼鬼祟祟的。”喻文州側頭看他,“你最近在搞什麽?”

“沒什麽。”黃少天拼命搖頭,順手接過喻文州手裏的文件夾,“來來來,這麽重,我幫你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喻文州警惕地看着黃少天,生怕他搞個惡作劇弄個大新聞出來。天知道他這個人每分每秒在想什麽。

“春節你有什麽打算啊?旅游嗎?”黃少天開始旁敲側擊。

“暫時沒什麽打算。”喻文州想了想,“現在能回家的機會不如以前多,估計會安分地在家和父母在一起,暫時沒有旅游計劃。”

黃少天長出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雖然他現在還是慫慫的不敢講,但是他已經想好了,就是春節這段時間表白成功率最高,這麽喜慶的時刻,喻文州應該也不好意思打擊他吧?但凡有點人性也做不來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啊!

可是他并不知道,如果喻文州不喜歡他,選在什麽日子,喻文州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而如果喻文州喜歡他,就算他半夜敲開喻文州的宿舍門把他搖醒,喻文州都不會生氣。

“怎麽,你要來我家串門嗎?”喻文州笑笑。

“可以呀!”黃少天眼睛轉來轉去,“正好想看看土豆女神。”

喻文州差點咬到舌頭:“額……好。”

開會的時候黃少天有些困了,會上戰隊高層和經理在回顧過去展望未來,情緒很激動,言語很激昂,什麽都好,就是沒法引起黃少天的興趣。他不好意思趴在桌子上睡,就靠在喻文州肩膀上,然後打開個文件夾捂住臉,沉沉睡去。

喻文州坐直身體,讓黃少天靠得舒服點。其實他也有些溜號了,這些會議內容上綱上線,要配合聯盟的會議精神,又要符合各種價值觀引導,聽起來沒什麽意思。他微微低下頭,在紙上随手塗鴉。

會開了大概四十分鐘,期間黃少天覺得不太舒服換了個姿勢靠,喻文州由着他,只是飛快地将自己的塗鴉頁蓋上,黃少天迷迷糊糊的也沒看見,繼續睡過去了。

當然,整個會議期間對于這種肆無忌憚的偷懶行為,戰隊經理一直都在給喻文州使眼色,喻文州一律視而不見。

這種會議出席就不錯了,睡個覺怎麽了?

黃少天醒來的時候咂吧咂吧嘴,勉強睜開眼睛,覺得脖頸有些酸,喻文州伸出手幫他揉了一下,他立刻像是觸電一樣跳起來。

“癢死了!”黃少天慌亂地解釋,順手把文件夾丢在桌面上。然而他低頭一瞟攤開的那頁文件,立刻眼明手快地啪一下合上,抓起來抱在胸前。

這一系列動作搞得喻文州哭笑不得:“你幹什麽?一驚一乍的,鬧鬼?”

“沒、沒事!”黃少天站起來,膝蓋還磕在椅子上了,但是這不能阻止他逃跑的腳步,他一溜煙一樣地消失在了大會議室,剩下喻文州一個人面對整個戰隊管理層。

“呵呵,”喻文州笑了笑,“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也走了。”

黃少天靠在牆邊,翻開文件夾,撞牆的心都有了。自己睡覺的時候流口水,恰好翻開的那一頁是藍雨成員介紹頁,他把喻文州的那一頁搞得一塌糊塗!水漫金山!

太丢人了!差點一世雄風毀于一旦!黃少天想把那頁撕下來丢了算了,反正也被淹了,但是一想上面印的是喻文州的照片……他就心軟了,把文件夾重新夾好,準備回去拿吹風機吹一吹。

喻文州則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黃少天真的有心事,難道他談戀愛了?或者有喜歡的人了?想到這裏,他有些神情黯然,又想到黃少天現在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短暫的春節假期開始的時候,黃少天的焦慮更上一層樓,現在別說喻文州碰他一下,就是給他個眼神,他都能展開想象的翅膀,從中悟出許多常人難以企及的道理來。但是道理悟得太多,搞得他有些自相矛盾了。喻文州總是給他留他愛吃的水果,讓他感覺喻文州很喜歡他;可是喻文州老是打擊他吃甜品的熱情,非說黃少天最近胖了,搞得黃少天又開始懷疑人生。

戀愛讓人變成智障。黃少天自嘲道,他現在每次看到大黃,都覺得大黃看他的眼神一言難盡,似乎下一秒就要頭頂飄出一個文字泡,上書四個大字:媽的智障。

“啊啊啊啊!”黃少天蹲下,抱着大黃好一頓晃悠,“為什麽啊!”

大黃怎麽會知道為什麽,它沖黃少天汪汪直叫,意味不明,黃少天堅持認為大黃在嘲諷他,笑話他膽小。

“走了。”喻文州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拍了拍黃少天的肩膀,“行了你,不就一周多,你至于嗎?”

喻文州以為他舍不得大黃,黃少天擡起頭抱着狗可憐兮兮地看着喻文州,拼命腹诽:我哪裏舍不得它,我舍不得的另有其人!還不能抱!只能抱狗,多可憐!

“在家的時候……保持聯系。”喻文州意味深長地說,“別随便關機。”

“嗯。”黃少天站起來,整整衣領,“你現在就走了呀?我要過會兒。”

“嗯。”喻文州點頭,他突然笑了一下,沖黃少天張開手臂,“來吧,副隊長,抱一個?”

黃少天有點迷茫,根本沒反應過來,感覺稀裏糊塗就和喻文州擁抱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穿着稍厚的冬裝,又或許是因為黃少天大腦無法思考,直到擁抱結束,黃少天都還處于愣神的狀态。

喻文州已經轉身要走了,他沖黃少天揮揮手。

“記得保持聯系。”喻文州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長,讓黃少天覺得頭暈目眩,“我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季後賽?”黃少天脫口而出。

“不是。”喻文州搖頭,“比這個還重要。”

黃少天徹底懵了,他想不到有什麽比季後賽拿冠軍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喻文州已經轉身走了,背影挺拔,越來越遠。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有些事情不管怎樣,總是要說清楚的,什麽樣的結果他都能承受。

而且他一向運氣很好。

黃少天蹲下身,繼續抱着大黃晃悠,大黃爪子搭在黃少天肩上,嘿嘿嘿地傻笑,它覺得這個游戲很好玩,根本不知道黃少天心裏有多煎熬。

大黃不會懂,愛情就是這樣,能讓一個慣于直截了當的人變得吞吞吐吐,也能讓一個慣于思前想後的人奮不顧身。

這大概是愛情之所以為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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