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婚

新娘子還沒拜堂就叫新郎掀了蓋頭,這要是傳出去,皇家、溫家的顏面都得掃地,還好溫偏安就在溫初白身邊,瞧見了便立刻給她蓋了回去。

江煜拍着手,“好看,白娘子真好看!”

林夫人又上來勸,淚眼婆娑的,好似真的嫁了自己的女兒,“阿瀾,以後便嫁出去了,娘不在身邊,你想哭便哭罷。”

溫初白想起上一世嫁人時落了一地的眼淚。不僅是哭嫁的習俗,更是為自己代嫁的命運落淚,這一世她卻是求之不得,別說眼淚,就連難過的神色也不見分毫。

溫初白擡起雙臂,袖口下落,兩節藕節似的小臂露了出來,恍若感覺不到小臂上拂過的清風,歡呼道,“煜相公,我要嫁給你咯!”

江煜學着他的動作,“白娘子,我要娶你咯!”

溫家門前有人歡呼,有人落淚,有人咬牙切齒,有人暗自偷笑。喜鵲伴着烏鴉成群飛過,烏泱泱的交織在一起看不出細微的差距,唢吶又一次吹了起來,鑼鼓也又一次鳴了起來,新郎官與美嬌娘的歡笑,在相府上空回蕩。

聰慧王府亦是打扮得喜慶,處處都挂着紅布,紅燈籠,畢竟是王爺的正妃,也是唯一的妃子,定是萬分重視,此時從正門迎了人進來,便安排溫初白先做等候。

江煜在門口叫嚷着:“讓我進去,我要進去,我要看白娘子。”

趙管家一頭大汗地攔他,“拜了堂就能見了,拜了堂就能見了,王爺,我們先去照顧一下賓客們。”

說是賓客,卻實在沒有多少人。

五皇子是個傻子的事兒皇帝向來不願張揚,再加上江煜本身也不懂得接待賓客,聰慧王府大廳裏坐着的也就是皇家幾人,溫家幾人。

吉時一到,溫初白便被扮作嬷嬷的柳清芳接出來帶到了婚禮大堂上。兩邊的人皆已坐好,一邊兒是皇帝帶着汀貴妃,一邊兒是溫偏安帶着林夫人。

溫初白隔着透紅的紗簾瞧着上座的汀貴妃——那是江決的母親,乾皇後過世後後宮最大的掌權人,能走到如今這步,除了後宮各個都有的美麗容顏,更多地還依靠其父老将軍的勢力,及其過人的膽識和能力。

溫初白上一世堂堂嘉陵王正妃,卻只能住在一個小小的偏院,正是因為汀貴妃與江決密謀大計時被她不小心撞見。

傧相掐着點兒向前一步,朗聲念道,“吉時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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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初白與江煜并肩而立,傧相點點頭,“一拜天地——”

江煜轉過身去,跪在地上,朝大敞着的門口磕了個響頭。

溫初白面朝江桑,一手按住蓋頭,來了個腦袋點膝的鞠躬。

這一出實在是算得上亂七八糟,四周響起了壓抑的笑來,就連上座的汀貴妃也沒忍住,掩面笑了兩聲。

傧相的額角跳了一跳,示意趙管家與柳清芳上前幫忙。

溫初白牽過千萬回娘親的手,只是一碰便知道是誰,心中溢出幾分暖意,用手指撓了撓她的手心,柳清芳則回握住她,女兒嫁人,她竟能送到如今這步,在之前是萬萬不敢想的。

見人全都立好,傧相繼續念道:“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有了旁人的幫助,之後的寥寥幾項再沒出問題柳清芳牽着溫初白行到屏風後頭,沒人瞧見的角落,溫初白頓住腳步,掀起蓋頭,回頭望去。

他的傻相公江煜正在原地傻樂着,其他人則神态各異。

汀貴妃盯着江煜,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溫初瀾熱切地瞧着江桑,偶也看兩眼太子江汎,像是挑選合适的獵物;溫偏安與林夫人不斷交換着眼神,像是度過了難關後終于放下了心;江決無悲無喜,盤腿坐着,對眼前的一切毫無興趣。

一眼望過去,只有江桑、江汎臉上有笑,像是真心祝福。

溫初白垂着眸子,蓋上了紅豔的蓋頭,柳清芳哪知她一個回首能想這麽多東西,只是随着她的眼神又瞧了一眼廳中傻笑的江煜,為女兒未來的日子擔憂起來。

哎……

雖想的不同,母女二人卻均是一聲嘆息。

新房早已被收拾利落,桌上放着點心與美酒,被單上撒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有着早生貴子祥兆,柳清芳收拾出一片空地來,引溫初白坐下。

房間裏隐隐有幾個丫鬟走動的聲音,溫初白晃晃腦袋,一把揭掉了自己的蓋頭,嚎了一聲,“餓死我了!”,便坐在了桌邊,拿起點心狼吞虎咽了起來。

沒了這層蓋頭的遮掩,房間裏的丫鬟便盡收眼底,倒是不多,只有兩個,溫初白左右瞧瞧,心想着得早些讓這兩人認清自己是個傻子的事實,最好是能吓到她們,為之後的計劃打下基礎。

誰成想,她賣力地吃了半天,險些噎着自己,兩個丫鬟卻淡定得宛若什麽也沒看見,一個施施然撿起了飄落在地上的紅蓋頭,疊好了放在桌上,一個出了門去又回來,給溫初白又加了一碟點心。

末了,還不忘溫聲細語地囑托一句,“王妃,您慢些吃。”

溫初白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裏是聰慧王府,丫鬟下人們早便習慣了伺候瘋主子,只不過是換了個性別,于下人們而言沒多大區別,她暗自懊惱,叫嚷一句,“吃飽了吃飽了”又掀了被子要睡覺。

金紅的緞被猛地掀開,露出其下一張素白的布來。

溫初白上一世嫁過人,知道這是作何用處,在瞧見那白布的瞬間便紅了臉頰,又生怕那兩個丫鬟察覺出端倪,索性整個人鑽進了被中,含糊不清地悶聲道,“我要睡覺了!你們倆出去。”

兩個丫鬟依舊萬分淡定,道了聲“是”,便關了門出去。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聽不見,溫初白才将腦袋從被窩中露了出來。春日本也不冷,又是正午,太陽照得屋裏都暖烘烘的,她這般折騰一番,倒真看不出臉紅是害羞還是熱了。

柳清芳在一旁瞧着,沒了外人,又恢複了那般半是喜悅半是憂愁的樣子。

“娘親。”溫初白握着她的手,眼裏是壓不住的興奮光芒,“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柳清芳點點頭,露出個淺淺的笑來,其實并不懂得溫初白為何如此高興。

溫初白心知柳清芳想法,可重生之事太過光怪陸離,她擔心自己就是說了實話,娘親與白桃也不會相信,何況上一世給她留在心頭的又大多不是什麽美好回憶,若是告訴柳清芳,免不了又是一陣多餘的擔心。

思及此,溫初白只好裝作沒看見柳清芳的半邊苦澀,攏着他的胳膊,“娘親,你和白桃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柳清芳點點頭,“好了,在一處偏院,我去瞧了,挺安靜的,比之前在相府的環境要好一些。”

溫初白又問,“那娘親覺得,五皇子是真傻還是裝傻?”

柳清芳皺起了眉,“娘與他也沒見幾面,看不太出來,不過……”

“什麽?”

柳清芳沉吟片刻,“看他府裏的丫鬟下人們對瘋傻的行為習以為常,五皇子應該不是裝的。”

溫初白點點頭,她是沒察覺到江煜有什麽反常。

“但,也有一種可能。”

溫初白瞧她,柳清芳想了一會兒,道:“也有一種可能,是五皇子是裝的,而下人們都是他的心腹,這一出戲都是唱給外人看的。”

柳清芳話音剛落,溫初白頓時感覺背後發涼,就連胳膊上的汗毛也挨個豎了起來。

“不過這種可能性也不大。”柳清芳笑了笑,安慰她道,“五皇子畢竟是皇家人,若是真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倒出這麽大的風浪,恐怕也不用裝瘋賣傻了。”

溫初白這才将心放下,暗道,真傻假傻,她試試便知。随即轉了轉眼珠,賊笑一聲,“娘親,你回去休息吧,等下能把白桃叫來嗎?”

柳清芳點點頭,很快換了白桃過來。

白桃端着半盆荔枝,笑盈盈地推開門,“王妃!”

溫初白扶額,小聲道,“快進來。”

白桃點點頭,将那盆水靈靈的荔枝擱在桌上,賊兮兮地道,“小姐,快來吃,相府都吃不上呢。”

溫初白瞧她那副樣子也樂了起來,“別光顧着吃,叫你來是有事的。”

“什麽?”

溫初白露兩排白牙,“去廚房拿些鹽和醋來,有旁的調料一類也可以拿來,然後拿一套我的衣服來,稍微寬松些的。”她說着,餘光不小心瞥見了床鋪上露出的半白布,連忙撇開了臉又吩咐道,“再打一盆水來。”

白桃不懂這些東西有什麽關聯,但溫初白要她拿,她便依樣全都拿了來,小小的屋內頓時琳琅滿目地堆了一地東西。

溫初白拿起地上的一碗白醋來,只是輕輕一聞便讓人沖得頭發酸,可若是加到濃烈的酒水中,便沒有這般刺激明顯了。

她邊想着,倒出了兩杯酒,一杯八分滿,一杯五分滿,将那碗白醋盡數倒進了五分的那杯之中。

見透明的醋與透明的水完美融合,溫初白便又折騰起了其他東西,給點心夾上花椒粉,又在床頂擱上銅水盆。

白桃一邊幫着忙,一邊道,“小姐,您在床頂放水盆幹什麽?”

溫初白瞧着腳下的白布微微一笑,“分居。”

白桃恍然大悟,朝她豎起大拇指來,“高,實在是高。”

兩人布置完畢,又開始打掃起“戰場”,将剩餘的東西一并收了幹淨。

白桃端着一托盤的垃圾,其上正正好好地蓋着褥子上的那塊白布,“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溫初白揮揮手,“走吧!”

白桃點點頭,正要開門,房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臉笑意的江煜正朝裏望着,瞧見床邊随意晃着小腿的溫初白,興奮地叫了聲:“白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我小傻子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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