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重傷

江煜的瞳孔猛地收縮,兩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握住, 口中不斷念叨, “阿白, 不會的,不會的阿白……”

眼前這片懸崖外雲霧缭繞,看不見底, 若是人掉下去了, 多半九死一生, 何況溫初白還不會武功。

江煜站在崖邊, 感覺眼前一陣發黑, 若是阿白……若是阿白……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不敢再往下多想分毫。

對了……話本上都說, 掉崖之後必有奇遇。

對,阿白不會死的。

江煜自欺欺人般地在心中反複安慰着自己, 一步一步挪到崖邊。

馬也掉下去了, 此時一定摔疼了, 會疼地嘶叫,他只要仔細聽, 對……仔細聽……

山間的風聲不斷, 帶着樹葉的哀嚎、砂礫的嘶吼。江煜立在懸崖邊, 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被白霧覆蓋的半空。

“阿白……”

他想起自己前一日才許下的諾言。

——阿白,之後兩次,我都會好好護住你的,用我的命, 我發誓。

可他還沒來得及兌現,溫初白便先一步消融在了這一片白霧中。

“阿白!!!”江煜大吼一聲,眼淚從陡峭的崖上墜落到幽深的谷底。

盤旋的鳥兒婉轉地叫着,宛若哀悼。

“阿白……”他吸了口氣,兩眼怔怔地望着崖底,并不确定輕功是否可以探入如此深的地方。

但……

“阿白,你等我,我去崖底找你。”

重安、重康的功夫比江煜略低一籌,他倆趕到崖邊時,江煜正打算跳崖下去。

兩人連忙驚呼:“主子!不可!”

江煜宛若未聽,預估着崖上可能存在的枝丫,輕燕一般飄搖而下。

他只落了一丈距離,崖邊恰巧有一塊兒凸起的石頭,他便死死抓着,生怕錯過附近的一點蛛絲馬跡。

他雖下得不深,但身子已經淹在了霧茫之中,他左右查看了一番,隐隐約約的,瞧見下面幾丈遠處,有個看不清形狀的石臺。

他運了口氣,打算再次在那裏落腳。

那是什麽!

江煜往下沒到兩丈,瞧見那石臺上紅白一片,好像有個人影。

他一瞬間驚喜萬分,“阿白!”

江煜輕輕地落在石臺上,看清上面的人的确是溫初白,又輕輕地叫了她一聲,“阿白?”

溫初白頭發散亂,臉色蒼白,身子一動不動,原本潔白的襦裙下擺被血染得鮮紅。

江煜雖然見慣了生死,但在看清身邊人現狀時,卻如墜冰窟。

他顫着手指,将二指移到了溫初白的鼻下。

微弱的呼吸帶着涼意,已然奄奄一息。

他長舒口氣,将溫初白的上身扶起來,緊緊地貼在自己懷中,這才發現她一雙腿軟的像是面條,一點兒也受不上力道,江煜的唇和雙手都忍不住顫抖,“阿白,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重黎樓的馬車趕了過來,司惡拿着條長長的麻繩,正要下崖去看,忽見江煜懷抱一人從崖下蹭地飛了上來。

他的手被裙上的鮮血染得鮮紅,唇抿得像一條細線,一雙眼陰沉如斯,宛若閻羅再世。

“她怎麽樣?”司惡向前一步,焦急地詢問。

江煜看也未看他,上崖之後腳尖輕點,朝着重黎樓的方向便運起輕功,不敢耽擱一分一秒。

……

重黎樓能人異士衆多,尤其老樓主阚陽,更是精通各種稀奇古怪的法門秘術,但溫初白實在失血過多,衆人一番努力下來,也只是堪堪保住了她的命。

溫初白臉上的易容已經被去,可沒了那層膚色的面皮,她的臉頰和唇都顯得更無血色。她就那樣靜靜地躺着,小腿軟軟地露在外面,腫得沒了形狀,上面密密麻麻地紮滿了銀針。

時間到了,阚陽拔了銀針,自嘲道,“老咯,不中用了。你這小丫頭的命算是保住了,但這雙腿怕是……”

江煜本就一直跪在床邊看,聞言着急地連站也來不及站起,就這樣膝行過去,緊緊抵着阚陽,“師父,師父你幫幫她。”

“你也不要太過擔心。”阚陽蹙着眉,嘆了口氣,“我的醫術不夠精進,她這腿不是完全治不好,還是有一定希望的,哎,若是左護法在就好了……”

“左護法……”江煜聞言,如同捉住了救命稻草,“師父,這次我去鑒寶盛會,有人朝我打探左護法的行蹤,說是與他有交易。”

“是嗎……”阚陽捋了捋胡子,像是回憶起往事,“你也知左護法消失了十七年,那時我還沒收你當徒兒。別說是你了,就是我和你吾正叔,也不知道人在哪。”

江煜才燃起了的希望火種頓時被一盆涼水潑滅,“那阿白她什麽時候能醒?”

“快則一日,慢則……”阚陽瞧見自己毫無神采的徒兒,不忍心再往下說,“我走了,你守着她吧,有事叫我。”

阚陽說完這話,便起身離開了,留了江煜一人在房中陪護。

太陽由東轉西,由升變落,送餐食和茶水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卻都被江煜拒在了門外。

“主子。”重安從窗戶翻進來。

“噓——”江煜一手抵着唇,兩只眼睛都還牢牢地盯着溫初白起伏微弱的胸腹,“不要吵。”

重安抿抿唇,壓低聲音,“主子,刺殺王妃的人找到了,害溫姑娘掉下懸崖的人也找到了。”

江煜瞬間轉過頭。

重安吓了一跳,江煜的眼神宛若餓了十天的野狼,幽深而又冰冷,叫人心中一凜。

他站起身,要轉身出去,卻又在踏步之前轉了回來,無用功似的地給溫初白掖了掖被角,才低聲道,“我們出去說。”

兩人進了院子。

重安道,“刺殺聰慧王妃的人,是江決王府的人,而下命令的,是溫姑娘的嫡姐,溫初瀾。”

溫初瀾?

江煜攥緊拳,倒不是十分意外,繼續問道,“那逼她掉下懸崖的呢?”

重安頓了一下,面上也全然是恨意,“是江決。前一日有人看到他在鑒寶盛會上高價買了兩瓶溫姑娘的面霜,之後便差人在回懷川的路上攔了車,将他們趕去了一早就埋好炸藥的山崖上。”

火藥、山崖,江決做了雙重準備,是想一擊斃命。

江煜下意識地擡起手,想要一掌拍碎那石桌洩憤,卻又在快要碰到的前一瞬堪堪停了下來。

會吵到阿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将手上的氣力盡數散去,聲音低沉地宛若從地獄傳來,“江決人呢。”

重安搖搖頭,“沒有回皇城,另外,江決的人手已經下了崖,好像是在找溫姑娘的屍體。”

“找屍體。”江煜冷笑一聲,心中早有想法,“把溫初瀾綁了,從那山崖上推下去。”

重安眼前一亮。

本來溫初白就做了溫初瀾的打扮,且溫初瀾那毒婦又害她不成,現在讓她來抵命,的确是一石二鳥的好方法。

江煜吩咐之後,揉了揉脹痛的眉心,“另外,有江決的消息,立即回報給我。”

哪知重安面露難色,“主子,我們這次查江決,動作已經有些大,怕是已然讓他察覺到了風聲,若是我們繼續查下去,您多年以來的苦心經營……”

不僅江決在王府外置辦了梨花當、神駒閣等等産業,江煜在王府外也有不少兵馬、市集,而且他既是聰慧王,又是重黎樓主,千萬雙眼睛盯着,做得要比江決隐秘得多,若是因為差江決而暴露了,可謂得不償失。

重安看江煜眉頭緊皺,轉而引導道,“主子,溫姑娘還沒醒來,您還是多陪陪她吧。”

江煜的拳握緊又松開,胸腔上下起伏數次,像是做着無比困難的內心掙紮,半晌,終于輕輕點了點頭,“去辦事吧,我進去陪她了。”

重安、重康作為江煜身邊最得力的影衛,做事效率可謂斐然,第二日一早,吱哇亂叫的溫初瀾便被二人綁了,從山崖推了下去。

江決的人馬在山下搜了一天一夜,終于找到了屍體,連夜帶回了江決的大本營。

江煜心情憂傷難耐,江決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裏。

從那樣的高崖下跌落,溫初瀾整個人都摔得不成人形,又在路上運了一天,等送到江決面前,已經是發臭的一堆腐肉,還好樣貌仍依稀可見。

江決遠遠瞧了一眼,看出溫初瀾的樣子,心頭怒火中燒,皺着眉叫人上去看,“不用看死因,看看臉是不是原本的就行。”

驗屍的大夫連連點頭,湊到溫初瀾還算完好的臉頰邊又戳又按,沒查出有什麽不妥來,便松了口氣,回禀道,“這臉沒什麽問題,是她自己的,沒有易過容。”

大夫還以為,江決是擔心這人是替代品,是別的女屍易了容拿來僞裝的,沒想到,他回禀臉是真的之後,江決更加生氣了。

他沉着臉,一手捏着一個瓷杯把玩。

以溫初瀾的膽色與才能,能出現在鑒寶盛會這種地方本就反常,再加上她在拍賣會上處處與自己作對,又能耐大到能讓向來都不茍言笑的重黎樓主幫她賣貨,還有在街上做出那種投懷送抱之事,他本來都篤定了,這是墨華文玩故意惡心他,才使出的損招。

可……她竟然真的是溫初瀾?

“溫府那邊查過了嗎?”江決問。

一個屬下立即回禀,“回主上,您出發鑒寶盛會後,溫初瀾只鬧過一回,便是要人刺殺聰慧王妃的事,再之後便一直沒什麽消息,昨日屬下去查,她也的确不在溫府。。”

眼前的人竟然真的是溫初瀾。

當街紅杏出牆、和墨華文玩聯手與他作對的,竟然真的是那個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的,愚蠢的溫初瀾?

江決自認識人的功夫不錯,卻沒想到,看來看去,最沒有看清的竟是自己的枕邊人!

一時間,他的心情落入谷底,面色也陰沉可怖,“告訴王府的人,三日後去溫家退婚。”

失了溫家的幫助,他的奪嫡大計便少了很大的一個助力,但他絕對不能允許,還有第二個溫初瀾在他身邊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暫時的閉眼是為了下一次更亮地睜開~

晚上21點還有一章,把……把朕的護肝片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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