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改封號
江煜翻身躺平,一手伸在了溫初白的頸子下面, 讓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你不要想跑, 我的胳膊就在你身下,哪怕你只是微微動一下,我也是會察覺出來的。早些睡, 我們睡夠一整夜。”
脖頸下的手臂溫熱, 仿佛江煜脈搏的跳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溫初白想了想, 怕他手麻, 側過了身子,害怕自己整個腦袋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胳膊上。
天色暗下來, 她舒舒坦坦地睡了一夜,早上一睜眼, 江煜滿是血絲的眼睛差點将她吓得從床上蹦起來, “你一夜沒睡?”
江煜悶悶地應了一聲, “你那樣背着我睡,我怕你跑了。”
心中那一團軟肉似乎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 力道不大, 卻又連着四肢百骸都微微發麻, “我怎麽會跑呢,快起來,我們要進宮了。”
趙管家将二人送上轎子,江煜先進去, 管家便在後面道,“王爺,您扶一下王妃呀,最近你們出門不都是牽着手的嗎?”
溫初白撓撓脖子,遲疑地用眼神問江煜:是嗎?
江煜恍若未見,朝她伸出了手,将她拉進了轎子內。
進宮的轎子不若馬車寬敞,兩人并排坐着,肩并着肩,手牽着手,江煜瞧溫初白有些不自在,壞笑着提醒她道,“不要讓管家發現我們是假的。”
溫初白連連點頭,把江煜的手更握緊了些。
可是……可是轎子四周封閉,誰看得見啊?
聰慧王府離皇宮不遠,轎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宮門口,也沒費多長時間。
兩人牽着手,一同從轎子上下來。來迎他們的李公公便笑呵呵地道,“奴才見過聰慧王、聰慧王妃,陛下在書房處理朝政,吩咐奴才将您二位直接引過去。”
兩人跟在李公公身後,這會早朝剛下,來往大臣們的目光便好像黏在了他們身上一般。
溫初白低聲道,“小石頭,你說,若是他們知道現在自己看着的人是在耍他們玩,臉色會不會很有趣?”
江煜微微笑道,“應該和你剛知道我是誰的時候一樣有趣。”
溫初白皮笑肉不笑,給了他腰上軟肉一個“溫柔”的接觸。
兩人一路拌嘴打鬧到了江桑的禦書房外,擡眼一看,汀貴妃竟然在書房門口站着。
江煜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緊了些,偏頭去看,這才發覺溫初白有些奇怪,面色不僅緊張,還帶着些微壓抑後的敵意。
是因為我嗎?
江煜這樣想,因為汀貴妃而沉下去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他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沒關系的,我已經習慣了。”
溫初白想要安慰他,卻發現兩人這一個來回交互,已然走到了書房門前,江煜帶着她行了禮,瞧見溫初白的臉色依舊不好,便上前一步将她遮在身後,笑着道,“母妃,好巧啊,你怎麽在這呢?”
可惜汀貴妃根本沒注意他倆,便是他上前說話,她也一直盯着書房,“你父皇大病初愈便這樣勞累,本宮怕他累着,給他帶來了些吃食。”
江煜這才發覺,汀貴妃手中還提着一個棕紅色的食盒。
李公公道,“貴妃娘娘莫要怪陛下,陛下也沒想到病了的這段時間積了那樣多的折子,這才叫人不要進去打擾的,不是不想見貴妃娘娘,至于聰慧王與聰慧王妃,那也是昨個就叫好的,那時候陛下還不知道會這樣忙呢。”
汀貴妃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李公公便又道,“不若這樣,讓聰慧王把這點心帶進去,這樣就不浪費貴妃娘娘的心意了。”
江煜笑呵呵的,“好呀好呀,我幫母妃帶進去,母妃可要賞我兩塊哦。”
汀貴妃終于看向了江煜,猶豫片刻,将手中的食盒遞給了他,“那好吧。”
瞧着汀貴妃漸漸走遠,李公公便報道,“陛下,聰慧王、聰慧王妃到了。”
“進。”
江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溫初白,一進門便看見了書案後面坐着的江桑。
大病初愈的他看起來神采奕奕,瞧見手牽着手的溫初白與江煜進來,更是滿心歡喜,開口便調笑道,“聽說昨夜你們府中十分熱鬧?”
有趙管家這樣一個洪鐘,僅一個晚上,聰慧王妃險些懷孕的消息便傳到了宮中,進了江桑的耳朵裏。
溫初白尴尬地解釋,“父皇,那就是個誤會。”
江桑便又笑,“遲早的事情。”
江煜立在一邊,提着食盒,也不言語。若是裝瘋賣傻地和江桑談天說地,那他經驗豐富,可現在平常人一樣對話,他實在生疏。
“煜兒。”江桑叫了他一聲,想要化解這空氣中淡淡的尴尬,“手中的食盒,是帶給父皇的嗎?”
江煜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否認道,“不是,這是汀貴妃帶來的。”
“哦。”江桑似是有些失落,“那便拿來吧,我們一起吃。”
溫初白面露難色,“父皇,這……汀貴妃送來的東西。”
江桑微微一笑,“不會有事的。”
“還是驗一驗吧。”江煜也道。
“哈哈哈哈。”江桑聽江煜也這般開口,便不堅持,“那也可以,你大哥臨走時給我留了不少銀針,剛好你拿着驗。”
江煜點點頭,結果那銀針插進去時透亮潔白,拔出來時亦然,沒有絲毫變化。
無毒。
“這……”溫初白有些驚訝。
“我便說吧。”江桑笑道,“汀貴妃是你母妃,你們之間定有什麽誤會,還有你生母的事情,你前兩日提起,我思前想後,可能也許真的有隐情,但實在是時日久遠了,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江煜沉默着,他以為汀貴妃一定會再給江桑下毒,倒是算錯了。
“對了,這次叫你們進來,是想與你們商量,給你們改個封號。”
“改封號?”溫初白有些驚喜地點了點頭,心裏萬分同意。
她早就覺得聰慧王這個封號聽着就有點笨笨的,連帶着她這個聰慧王妃聽着也有些不聰明,改了正好。
江桑點點頭,“是啊,上回便說了,這封號當初就是個祈盼,如今祈盼成了,便也該改了。”
江煜要比溫初白了解江桑得多。
為帝王者,便是一舉一動,都皆有深意,何況改封號這種要昭告天下的大事?
果然,江桑接着道,“我這一代皆是以和為號,而你這一代皆是以嘉為號,就像你三哥的封號,嘉陵。”
江煜只點了頭,并未開口。
“煜兒以為,嘉宸如何?嘉宸王。”
溫初白隐隐覺出不對。
宸,乃是北極星之所在,自古相傳是帝王所居,江桑這樣取,難道……
還沒等她想明白,又聽江桑道,“除了這個事,還有一件事。汎兒走了,我只剩下煜兒和決兒兩個孩子,太子之位如今空着……”
溫初白神色震驚。
竟叫江煜猜對了,江桑打算改立太子!
那他為何要給江煜封號為“宸”?
難道是想立江煜?
“父皇你……”溫初白話問到一半,忽然感覺自己被江煜拽了一下,便生生地頓了下來。
她瞧向江煜,卻看見江煜微微地搖了搖頭。
江煜拉住她,跪在江桑面前,“父皇的心意兒臣明白,但改封號一事不是小事。一則兒臣用這封號多年,已然習慣,二則封號一改,我與阿白的日子定不會再如現在一般清淨,還請父皇三思。”
江桑沉着面色,沒想到自己的提議竟會被拒絕。
他自認為這個想法對懷川的未來、皇室的尊嚴,乃至江煜的聲望都有好處,不懂江煜為何會拒絕。
江桑便沉聲道,“這件事我思慮已久,你們回去再想想吧,三日之後,再給我答複。”
江煜謝過江桑,帶着溫初白回了面霜鋪子。
兩人進了一間空屋,溫初白積了一肚子的問題,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都滾了出來,“你為什麽不答應啊?父皇是想立你當太子嗎?你不是一直想當皇帝嗎?”
江煜一怔,“你知道?”
“知道什麽?知道你想當皇帝的事?”溫初白笑道,“你明裏暗裏地和我提,再加上你母妃的事情,我若是還不知道,就是真傻了。”
江煜微微一笑,“阿白甚是聰明。”
溫初白蹙着眉,“其實在今日之前,我是不願意你當皇帝的,畢竟太子定了江汎,而我又知道江決日後……”
“哎呀!”她說到這裏一拍腦門,“我是不是還沒有告訴你,完了完了,都怪你每次我一說這個,你就不讓我說,你一定要小心江決,他對皇位可是虎視眈眈。”
江煜點頭,“我料到了。”
溫初白啞然片刻,松了一口氣,“那便還好,不過,我之前擔心是因為那時候不論是你還是江決想要當皇上,都要一番争鬥,現在父皇想立你當太子……”
“不是。”江煜打斷她。
“不是嗎?”溫初白不解道,“他不是說給你改封為嘉宸王,這個封號難道不就代表着他有心立你為太子嗎?”
“你太不懂帝王。”江煜淡淡地笑着,“江決的心思,你知,我知,難道父皇就不知道嗎?”
溫初白半知半解,“你的意思……”
江煜解釋道,“先前有大哥和江決分庭抗禮,雖然大哥無意皇位,但畢竟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兩人也算平衡,但大哥忽然走了。”
溫初白接道,“所以,父皇是想讓你繼續和江決抗衡?”
江煜點點頭,“改一個這麽容易讓人誤會的封號,應該也是這個原因。另外還有一點就是,父皇好面子,先前覺得我癡傻愚笨,所以雪藏,現在得知我并不是那樣,便又想澄清。”
溫初白沉默半晌,“你是不是将父皇想的太複雜了一些,也許他就是覺得這麽多年來對不起你,想給你一點補償?”
江煜搖頭道,“是你想的太簡單了,我是父皇的兒子,難道江決不是嗎?于他而言,我們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啊……”溫初白嘆了口氣,“所以是我想多了啊,那你還是不要當皇帝了,太危險了。”
江煜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未作言語。
兩人正沉默,重安忽然來報,“主子,不好了。”
“怎麽了?”江煜問。
“我們留在明花州的人和江決打起來了,對方看起來早有準備,江決親自挂帥,駐守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急需援助。”
“怎麽回事?”溫初白問道。
江煜面露難色,道,“我在明花州有一支……軍隊。”
溫初白大驚失色,“軍隊?”
“嗯。”江煜嘆了口氣,“很早之前便有了的。”
溫初白便問,“為了奪位?”
江煜沉默片刻,還是淡淡地應了個“嗯。”
溫初白半晌沒說話,江煜便又解釋道,“真的很早了,那時候我還未認識你。我不知道江決的勢力有多大,但我積蓄多年,招兵買馬,并不一定會輸。”
消息來得太突然,溫初白心頭思緒萬千,腦海裏一瞬間想過了各種可能。
若是江煜贏了,他心願達成,為母報仇,她也開心,但依據她的經驗,此戰必定艱險,若是江煜輸了,她便……逼他投降!
溫初白想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好。”
江煜一愣,“什麽?”
溫初白道,“如果你毫無準備,我定然是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不要碰上江決的鋒芒,但你有準備,我當然是希望你能贏,實在不行,我這幾天好好練功,帶你跑路!”
江煜啞然,有眼前人的一句肯定,似乎之前所有的付出都不再煩悶苦累。
他微微笑着,卻仍面色沉重,“阿白,明花州是皇城的大門,若是江決的人破關而入,皇城便岌岌可危,江決這麽突然,我懷疑是改封號的事情洩露了風聲,這件事我必須親自過去。”
他說完這話,便站起了身子,眼裏帶着不舍,“我過幾日便回來。”
溫初白仍有些懵。
她說那“好”字時,還覺得輕飄飄,霧蒙蒙,她只是希望江煜能贏,卻沒想到,一字出口,離別便來得如此突然。
“我……”她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說怎麽這樣匆忙?戰場上會遇到什麽?他們這樣争鬥,父皇會不會插手?可終于開了口,卻是一句,“等你回來。”
江煜原本已經走到門口,聞言止住了腳步,莊重承諾,“好。”
事不宜遲,他從湯谷街出發,直奔城門,外面已經有馬車等待,重安一路跟着,進了馬車才猶豫地道,“主子,您的身體……”
自打從水牢中出來,一連幾日,江煜都在發熱,他一直用藥壓着,雖沒有上升成高燒,但也一直病着。
“無礙。”江煜擺擺手,“你再和我細說一下明花州的情況。”
“事出突然,屬下知道的也不多,只聽說來人是直奔駐地而去的,而我們的駐地在明花州西部,按理來說十分隐蔽,這樣目标明确,屬下害怕是樓裏有人走漏了風聲。”
江煜在腦海中飛快推演,“肯定是有人走漏了,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随意懷疑自己的同僚。”
重安答道,“是。”
江煜想了想,又笑起來,眼中似有光芒,“打一仗也好,我倒要看看,我們積蓄了這麽多年,江決能耐我何?”
堅硬的木質車輪在地上滾動,晃動得人的思緒也四處散亂,即将到來的對決讓人熱血沸騰,但要離開阿白,又叫人心中不舍……
早些打,快些打,打完了這一仗,便可以回去見阿白了。
送走了江煜,溫初白便在房裏發起呆,對于奪嫡她毫無概念,她想找人說,卻又害怕禍從口出,隔牆有耳,想來想去,幹脆去大堂賣貨,想着分散一下注意力。
白桃見她一個人,便問道,“小姐,聰慧王呢?”
溫初白道,“有點事,先走了。”
哪成想,白桃聽了這話竟然氣憤地原地跺起了腳。
“怎麽了小白桃?江煜欺負你了?”溫初白有些納悶,環顧了一圈大堂沒瞧見天天都在的汶雛,又問道,“汶雛呢?你倆平時不是和狗皮膏藥似的總在一起嗎?”
“哎呀,小姐,你就別提了!”白桃聞言更是生氣,“我要找王爺就是因為這個。”
溫初白不解,“怎麽了?”
“今天一早,阿雛說有話要和我說,我還以為他終于開竅了,是要與我表露心跡。”
溫初白點點頭,笑道,“那不是很好嗎?我看你倆也般配,一個鬼靈精,一個小古板。”
“還小古板呢!你是不知他早上與我說了什麽。”白桃羞紅了臉,“他竟然和我說……和我說要和我生孩子!小姐你說,這是古板能說出來的話嘛!”
“噗——”溫初白笑噴。
不用說,這個說法肯定是江煜教的,也怪不得白桃要找他算賬。
“小姐你還笑!”白桃半是生氣地推了推她,“最可氣的是,他還說這是聰慧王教他的,我要氣死了,聰慧王怎麽會教他這種污言穢語,定是他污蔑人家,我要找聰慧王說理。”
溫初白笑得快要斷氣,“這事我作證。”
“就是嘛,我就知道聰慧王不會有這等言語。”
溫初白又說完下半句,“這肯定是江煜教的!”
白桃目瞪口呆,“這、這、這……”了半天。
有她這一打岔,溫初白心情好了許多,笑道,“不信啊,過幾天江煜回來了你自己問他,他第一次這樣和我說的時候,可把我吓壞了,我的反應比你這會兒還要大。”
白桃望着瑞和樓,心中一陣懊惱,“是……是我誤會阿雛了呀,我還把他趕回去了,不行,我去把他找回來!”
溫初白站在門口,望着朝瑞和樓跑去的白桃,心中一陣豔羨,若是她離江煜這是這般近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搞事情QUQ
我的搞事情之魂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