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妧怏怏不樂歪倒在榻上,蜷縮成一團,凝香給她炖了冰糖雪梨汁,她只喝兩口就把碗推開,母親那邊沒了音信,她吃什麽都索然無味,一瞬間興起去姚家找母親的念頭。
凝香聽聞,滿眼驚恐,如臨大敵:“如今外面那麽亂,您哪能随意出門,夫人怕也是被困在姚家出不去,等官衙制服了流民,平息了亂象,您再出門也不遲。”
二虎子那麽壯的男人都被扒得只剩一條中褲,光着膀子灰溜溜回來,小姐細胳膊細腿,還不得被他們活剝了。
凝香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一萬個不同意。
沈妧嘴裏說說,心裏也明白很難實現,不說外面危險,光是出個門也不容易,女眷出府必須經過祖母或者大伯母同意,不然哪怕偷溜出了內院,外院守大門的那些家丁,是如何也避不過去的。
“要不你再找個人試試,多使些銀子。”
姚家別的沒有,就錢多,姚氏出嫁時,那一擡擡流水般湧進沈家的嫁妝,羨煞了全城女子,姚氏長期寡居,穿戴素雅,自己使銀子的地方少,給女兒添置東西卻從不手軟,真金白銀也是當零花當壓歲錢說給就說,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妧年紀輕輕就是個實打實的小富婆,幾姐妹裏,唯獨她有小庫房,沈娅沒少惦記她的私房錢,幾次想打秋風,都被沈妧裝傻充愣應付過去,有時沈娅纏得緊,沈妧實在是煩了,又甩不掉,也會挑些不那麽值錢的玩意讓沈娅蹭蹭小便宜,但拒絕當冤大頭。
母親就不一樣了,為了打聽母親的安危,沈妧覺得花多少銀子都值得,然而,還沒等凝香找到人,姚氏回府的消息就傳了進來。
沈妧聞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看到丫鬟點頭如搗蒜,她喜得從榻上一躍而起,外衫還沒穿就着急跑出了屋,凝香拿了件粉藍花卉褙子跟在她後頭,搶在出院子前給她披上。
“小姐,您慢點,夫人又跑不了,當心,別摔着了。”
有個不太矜持的主子,凝香覺得自己就像個老媽子,操碎了心。
沈妧跑得快,腿又不夠長,到了前院,轉過長廊最後一道彎,一時沒剎住,看清了來人,吓得心髒撲通撲通亂跳,腳卻停不下來了,小牛犢似的沖了上去。
後頭跟着的凝香瞠目欲裂,一聲慘叫:“小姐!”
想拉住,還是遲了一步。
沈妧一頭栽進了秦昇懷裏,就像只可憐的小兔子撞上他胸膛,也撞進了他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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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昇還沒表示,沈妧倒先哎的一聲叫起來,揉了揉額頭,碰過之後身子僵硬一彈,驚慌往後退,心想這人肯定是石頭做的,身上的肉都是硬板板的,咯得人好痛。
“妧妧,你在做什麽?”
姚氏緩步走過來,看到她最寶貝的女兒跟個高大的男子撞在一起,心髒都快停跳了,腳步不穩,身子微顫,好在沈恒跟得緊,手臂又長,及時托了她一把,姚氏站穩以後,他又快速收了回去,不讓她感到一絲不适。
姚氏這時候也顧不上沈恒,急走向女兒。
“慢點,小心臺階。”
沈恒跟在姚氏身後,閑庭信步,看似悠然,黑沉沉的眼睛卻始終膠着在姚氏身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不曾錯開。
那腰細得,就跟小姑娘一樣,蜂腰削背,步步生蓮,依然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兩個男人神态自若,母女倆一個驚一個慌。
“我,我---”
沈妧被母親嚴肅一聲呵斥,心頭的歡喜瞬間蕩然無存,看看秦昇又看看姚氏,我了半晌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秦昇實在看不下去,朝姚氏行了個晚輩禮,從從容容坦坦蕩蕩道:“表妹聽聞我武藝高強,就想試試是她額頭硬,還是我胸口結實,這才出現了方才不太得體的一幕,表妹爛漫調皮,無心之過,還請三舅母體諒,不要責罰于她。”
多麽冠冕堂皇的說辭,再加上秦昇一派雪霁風光的清貴模樣,若是質疑他,反而顯得自己思想不正了。
阿妧聽得一愣一愣,眼神裏微露茫然,又有些焦急,可好像就是秦昇說的那麽回事,她無法反駁,又覺得還是哪裏不對,最後只能期期艾艾望着姚氏,水潤潤的眼睛,看人的樣子靈動又委屈,實在是招人心疼。
姚氏還沒吭聲,沈恒已經心軟,走到了前頭,抿緊的薄勾起,露出一個慈父般的微笑,不拘小節地摸了摸小姑娘發頂,欣慰地一聲長嘆:“我們家妧妧長這麽大了,可四叔都還沒看夠你,要是誰家少年郎這麽早就來求娶,四叔第一個不答應。”
話落,沈恒眼角掃向秦昇,兩個不同年齡層卻同樣強勢的男人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都彌漫着一股無形的硝煙味。
沈恒警告的意味盡在不言中,秦昇當了十年的皇帝,威勢只會在沈恒之上,若非刻意收斂,沈恒不是他的對手。
而如今,秦昇只是個鋒芒初露的少年郎,該斂的還得斂。
“四舅說得對,相信三舅母也舍不得,六表妹如此嬌顏,必當嫁這世上最英武的男兒,四舅和三舅媽可得幫表妹把好關。”
秦昇就差直接點自己的名了。
一口一個四舅,三舅母,沈恒心窩像被針戳似的,萬般不是滋味,嚴重懷疑這小子就是故意的,看穿了卻不顯露,拐着彎刺激他。
“妧妧如今還小,不談嫁娶。”
姚氏話裏帶着軟釘子,拒絕在外男面前聊女兒的私事。
“對,不急。”沈恒改口也快。
沈妧恍恍惚惚,怔怔望着變得更加高壯威嚴的四叔,他和母親一同出現的畫面,比她撞到秦昇給她帶來的震撼還要大。
“妧妧這是怎麽了?不認得四叔了?”沈恒笑看小姑娘。
沈妧連忙搖頭:“不是,四叔——”
“我和阿妧先回去了,你們自便。”
還沒說完就被姚氏打斷,她面帶笑意,眼底卻不見愉悅,态度也是明顯疏離,拉着女兒盡量遠離兩個男人,腳步輕快,也急促。
秦昇和沈恒站在原地,目送母女倆直到身影消失在長廊拐角,他們才回過了神,沈恒望着秦昇,眼神深且利:“秦小郡公在沈府叨擾了這麽多天,該玩的也玩夠了,是否該回南平了。”
趕客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秦昇對上沈恒審視的犀利目光,不慌不忙,穩穩當當地回:“城內動亂,風波未平,我又怎能這時候離開,若被養母得知,怕是憂心忡忡,少不了還得回來,我又何必來回奔波,平白浪費時間。”
“那麽,你此行只帶了兩個随從,又能幫得上什麽忙?”
縱使秦昇武藝超群,可雙拳難敵衆手,沈恒不覺得他有留下來的必要。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話說,這時候還有人醒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