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楚瑜在詩詞一道雖是中規中矩,好在猜謎也不需要多麽高妙的詩才,只要腦子靈活即可。她連猜帶蒙,倒也答對了大半,等她抱着一大堆泥人之類的小玩意離開時,那攤主的苦笑都蓋不住了。

楚瑜帶着喜色轉身,一回頭,卻沒看到朱墨人影。她眨巴着眼,用力揉了三揉,還是不見蹤跡,莫非因大街上人頭攢動,朱墨給擠得不見了?

她莫名有些心慌,扔下東西便要往人堆裏鑽,誰知才挪動數步,眼前就有一堵銅牆鐵壁攔住了她。

蕭啟笑意清淺的看着她,“朱夫人要往哪兒去?”

他穿着一身暗紫團花錦袍,燈影下幾乎看不分明。面容原是相當清潤溫和,但不知怎的,楚瑜倒打了個哆嗦,好像見了地獄來的惡鬼一般。

她忍住牙關的顫動,努力鎮定下來,“安王殿下。”

蕭啟居高臨下打量片刻,轉身道:“你不是要找朱墨嗎?我帶你去見他。”

這叫什麽話,難道朱墨竟落到他手裏了?楚瑜對官場的明暗一竅不通,但朱墨的安危卻叫她牽挂不下。她猶豫要不要信他,見蕭啟已經起開,咬一咬牙,還是小跑着跟上去。

愈往裏走,彩燈的光芒越發微弱,楚瑜驚覺他們離人堆已越來越遠,不知何時竟來到一處不知深淺的密林中。

她警覺地停下步子,“你要帶我去哪兒?”

前方窸窣的腳步聲也停駐了,蕭啟輕笑着轉過身來,“你不是想見你夫君麽?”

楚瑜涉世不深,遑論與蕭啟這等人打交道的經驗,可是她憑借直覺猜出此人不懷好意,朱墨未必在他那兒,興許只是此人所尋的托辭。

思及此,楚瑜拔腳就走,她好好一個良家婦人,跟着王公貴戚來到這深林中,一旦被人知覺,她就算有百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可是她還沒走幾步,一把雪亮匕首就将她堵在了樹上,蕭啟冷淡的聲音在夜裏如同幽鬼一般,“夫人既已來了,這麽容易便想溜走麽?”

總算暴露目的了,楚瑜憤怒的瞪着他,“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只想試一試,若我此刻将夫人殺了,再棄屍荒野,會不會有官府前來追究?”蕭啟輕描淡寫說道,鋒利的刀刃貼着女子衣領險險擦過。

楚瑜忽然意識到此人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她不免有些心慌,強自沉着道:“我與殿下并無仇怨。”

“誰說的?”蕭啟莞爾,“你故意跳下水,連累我母妃被陛下申斥,又在丹青會上獨占鳌頭,令我四妹受辱,你我之間的仇隙還不夠多麽?”

簡直無理取鬧!她自己才是受苦的那個,再說了,宮中皆知貴妃與皇後不睦,蕭啟又怎會為張皇後的愛女打抱不平?

楚瑜明知他是在借題發揮,也不便将他激怒,待要好言好語勸說,說那并非自己本意,誰知蕭啟卻輕輕打斷她,“那些不過是小事,最重要的,還因你是朱墨心儀之人,誰叫他處處與本王作對,本王只好借你來洩憤了。”

他說話的語氣并不重,可楚瑜瞥見他眼中的冷意,便知他是認真的。她不知朱墨是哪裏得罪了蕭啟,但照現狀來看,他似乎真的有意致自己于死地。

楚瑜只覺肌膚凜凜生寒,死到臨頭,反倒什麽也不怕了,她正容笑道:“殿下以為殺了我就能令郎君痛徹心扉,那您可就大錯特錯了,天下男人莫不三心二意,您除掉我,照樣會有大把的女子甘心成為郎君繼室續弦,郎君也會很快将我忘記,試問此舉又有何益呢?”

她是不信朱墨會因她大受打擊,甚至終身不娶,戲文裏都不敢這樣寫呢。

蕭啟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她這話有沒有道理,半晌,他直視着楚瑜沉靜眸子,“你真的不怕死?”

楚瑜漠然看着他,連嘴唇都未曾翕動。

蕭啟輕嘆一聲,将匕首收入鞘中,複笑道:“夫人真乃巾帼義女,看來死的确不足以威脅你,那麽這個呢?”

他擡手拍擊兩下,就見暗處走出兩個滿臉橫肉的健壯漢子來,如鐵塔一般,讓人見之生畏。

楚瑜臉色變了,她沒想到堂堂安王會使出這樣陰損的招數。她的确不怕死,因為死有時還能成全一個人的節烈之名,可她若在此處被人玷污,即便保住性命,她又哪來顏面茍活?

那兩人在蕭啟面前待命,目光卻時不時向楚瑜瞟來,對這年輕美貌的小娘子垂涎不已。

楚瑜幾乎暈過去。

蕭啟粲然道:“這位是朱夫人,你們可得拿出十分力氣,将她伺候舒坦了,本王重重有賞。”

楚瑜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将他的頭顱砸爛,再一腳踏進糞坑裏。可眼下卻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就連想自盡也無路可尋。

兩人涎笑着向她走來,楚瑜只覺滿身的血都凝住了,正考慮咬舌自盡,右手就被一只溫暖的手掌包覆住。

朱墨用目光示意她不用害怕,這才轉身面向蕭啟,朗朗出聲,“安王殿下開這樣的玩笑,不覺得有失體統麽?”

回到燈火缭繞的集市,楚瑜的腦子仍是混亂的,連朱墨如何帶她出來的也記不清了,她只知道朱墨和蕭啟說了一番話,蕭啟便冷着臉離去,而她也僥幸逃離險境。

朱墨感知到她腕上的筋脈仍在抖動,關切的低頭勸道:“別怕,他不敢再來找你麻煩了。”

似乎為了讓楚瑜更加安心,他又添上一句,“安王行事詭谲,但并非不知分寸之人,今夜之事,多半只是為了吓你,再借你來脅迫與我。天子腳下,壞人名節這樣的事他是不敢做的。”

楚瑜也隐約猜到是這樣,但當時那種身臨其境的感受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對一個女子而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受盡羞辱而死。這樣難堪的噩夢,她一次也不想經歷。

朱墨默默看她一眼,問道:“還要不要再逛?”

楚瑜搖頭,她只想離開這個地方,趕快回到家中去。此時在她心裏,朱墨的宅邸已經成為一個安全的避風港了。

回到房裏,朱墨讓人調了安神茶來,又親自服侍她脫衣在床上躺下,給她掖了掖被角,“好好睡一覺,明天便沒事了。”

楚瑜将頭埋在枕巾裏,甕聲甕氣的揪住他的衣襟,“你別走。”

朱墨楞了一下,繼而笑道:“好,我不走。”

似是知曉楚瑜心中的懼怕,他果然依勢寬衣,照舊躺到楚瑜身邊去。只是在兩人中間,依舊隔着那道楚河漢界般的鴻溝。

秋日的夜晚寂靜無聲,連蟲鳴都變得弱不可聞。最終卻是楚瑜先打破這片岑寂,她悶悶的從被子裏鑽出半個頭來,鄭重其事的看向朱墨,“大人,咱們圓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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