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6】

春大少爺裏衣微敞,膚白勝雪,坐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見人來。梨花跑去請人,杏花杵在床前,連聲哄着要為她更衣,被春承果斷拒絕。

隔着一道門,能來早就該來了。可人還沒回來。意味着什麽?

春承很不開心地瞥了房裏一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秀秀本來是要為她更衣的,結果這些人把她趕了出去,這下好了,人走了,不回來了。

“少爺?”杏花賠笑道:“您若早知會一聲,我們…我們也不會失禮于人。少奶奶那兒我們去說,都是我們的錯。誤會了,誤會了!”

“你們去說?”春承小臉沒有多少血色,她慵懶地裹緊被子:“省省吧,秀秀估計不想看到你們。”

“咦?這是為何?難道少奶奶對少爺……”

“是你們太吵了。”春承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微蹙的眉緩緩舒展開:“秀秀喜靜,以後當着她的面,你們都給我安分點!”

“哎,行,我們絕對老老實實的。絕不打擾少爺和少奶奶培養感情。”

“說什麽呢?我和她……”春承張了張嘴,這事根本沒法解釋。對上杏花意味深長的笑,她深覺無趣,揮揮手:“好了,你們都出去。”

“少爺不要我們服侍嗎?少奶奶這不還沒過來嘛。”

“不用你們了。你們在這,她十成不會回來了。”

話音剛落,出門請人的梨花心虛地走進來:“少爺,少奶奶說請您動作快些,她在樓下等着呢。再不下來,藥膳就要涼了。”

春承哼了聲:“我說什麽來着?你們呀,就知道給本少爺惹麻煩!”

小姑娘們無從反駁,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房門。

至秀等在樓下,看着窗外漸漸多起來的人煙,心思不知飄去了哪兒。

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回頭望去,那人一身銀灰色長衫,袖口微卷,露出繡工精細略顯騷氣的青藤花。

春承抱着貓耳玉罐,鼻梁架着金絲眼鏡,見她看過來,溫溫和和地笑了笑。

她一笑,至秀那點小绮思就如同老鼠見了貓,快速鑽回了安全洞口。整個人清清淡淡的。

摸着貓耳朵,春承了然地收了笑,心想:秀秀又在鬧別扭了。

“早呀,秀秀。”

至秀不輕不重地嗯了聲,打開特制的雕花食盒,摸了摸碗碟,感受到餘溫,她依次将飯菜取出來:“先用飯吧。”

三菜一湯,既是藥補,也是食補。光聞着香味就令人食欲大開,春承由衷感嘆道:“這頓藥膳,秀秀沒少花費心思吧?”

“還好。”

多餘的表情沒有,多餘的字眼沒有,春承準備好的奉承詞堵在喉嚨,拾起長筷,決定先填飽肚子。

“你那些侍婢呢?”

“咳咳!”

心裏話就這樣随随便便吐了出來,不僅如此,還惹得春承犯咳。心急之下,至秀趕在衆人有所反應前,搶先一步将湯勺喂到她唇邊。

春承咳得眼角泛淚,張口便去喝湯。

一勺一勺喂送過去,至秀問:“好點了嗎?”

弱不禁風的小可憐,擡起頭,不說話,眼神透着委屈。

兩相對視,至秀猛然察覺自己之前的情緒過于幼稚。春家就這根獨苗,便是有十個八個侍婢又怎麽了?前世的春大小姐不也有四個貼身婢女麽?

見她不語,春承放下長筷:“笑一個?你笑一個我就好了。”

至秀眼神無奈,紅唇揚起,笑容清甜。

“哎呀,秀秀笑起來真漂亮。”春承吩咐阿喻重新取了一副竹筷。

至秀不明所以:“要做什麽?”

春少爺接過筷子夾了筍片喂她:“來,你也嘗嘗?”

“我來之前用過早飯了。”

“嘗嘗呀。”見她猶豫,春承一愣:“不愛吃竹筍嗎?”

“愛吃的。”

“那嘗嘗呀,哪有我吃你看着的道理?”春承得了便宜還賣乖:“秀秀,這筍可好吃了,酸酸的、脆脆的。”

被人誇獎廚藝總歸是好事。大小姐輕笑:“我親手做的,味道如何,我能不知道嗎?”

“不一樣。”

“嗯?哪裏不一樣?”

春承玩味一笑:“你做的和我喂的,能一樣嗎?”

“春承。”

“做什麽?”

至秀指尖微顫着捏緊錦帕,輕輕湊過去,語氣溫柔:“你嘴角沾上油了,別動。”

她說不動,春承茫茫然地頓在那,呼吸之間,一股淡雅的蘭花香無知無覺地包裹了她。柔軟的錦帕擦拭過唇角,秀秀離她很近。

“春承,女孩子都是矜持的。”

“啊?”春承恍然從美色裏掙脫出來。

事實證明,開竅和不開竅,遠不是三言兩語能填補。至秀一只手擡起她的下颌,動作輕輕緩緩:“沒事。你不是要喂我嗎?我想吃了。”

是她沒管好自己的心。她對春承動心了。

而春承看似浪蕩輕佻,她的心還是她的,并沒有給其他人。脫去那些正經肅然的僞裝,她就是天生愛玩,因着兩世的緣分和骨子裏的擔當,待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親厚許多。

平白的,惹了情債。

至秀并不敢表露出那些深藏的情意。怕吓到她,怕連表面夫妻都做不成。

思及此,筍片的酸仿佛成了心底的醋。

她慢吞吞地皺了眉。

春承一直在留意她的神色:“不是說愛吃嗎?怎麽……”

“是愛吃的。”

至秀莞爾:“就是你喂的太酸了。”

“太酸?”到嘴的半片筍被收回來,春承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懊惱:“那你還是別吃了。”

說着她猶猶豫豫地将筍喂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咀嚼:“咦?沒有你說得那麽酸啊。”

“你……”至秀驚得說不出話。你怎麽就吃了呢?

一想到和春承共嘗了一片筍,她心亂如麻地想要逃離。

穆彩衣就是趕在這時登了織錦閣的門。見到她,春承臉色瞬時冷下來,她可沒忘記這人對秀秀做過的事,以及她連日來的騷擾。

“春少爺!”穆彩衣熱情地迎過去。

“喊誰呢?”春承幾近涼薄地笑了笑,眸眼卷着明眼人看得見的漠然不屑。

一眨眼,從和善如玉的公子變為冰冷毒舌的矜貴子弟。

鏡片反射着光,她悠悠然地牽了大小姐的手,音色清冽:“穆小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已有未婚妻,你何必再來自取其辱?”

“春少爺,你別被她無害的外表騙了,就是她,差點廢了厲雲生一條腿,她會是什麽柔善女子?”

“呵。”春承嗤笑:“她若不是柔善女子,穆小姐又是哪裏來的蛇蠍?”

一個男人,說起話來比女人還毒,穆彩衣被噎得生出一腔悶氣,她奈何不了春少爺,火氣全沖着至秀湧去:“你這個——”

“阿喻!”

春承眸光清寒:“把人丢出去,省得礙眼。”

“是,少爺!”

一聽到會被丢出去,穆彩衣慌不擇路地退出去。笑話!想她也是凜都八嬌之一,衆目睽睽被丢到大街,別說她了,穆家的臉都得丢光了!

領教過春家少爺的冷漠和不解風情,她憤憤地跺了跺腳,在丫鬟攙扶下走開。

穆小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了惹人厭的攪事精,春承聰明地沒再提先前之事,她勾唇淺笑:“秀秀,你說錯了。你說女孩子都是矜持的,這話不對。”

春承壞笑着逗她:“剛才的穆小姐,她就不矜持。”

“她不是女孩子。”至秀神情恍惚,那句‘潑婦’差點冒出來。

春承深以為然:“對,她不是女孩子,她是潑婦。”

“她還想勾引你。”至秀眼睛彎成一拱橋。

“是,但本少爺是誰?本少爺功力深厚坐懷不亂,不受她侵擾。”

兩人你來我往插科打诨,氣氛融融。

想了想,春承柔聲道:“秀秀,下個月我就要去學校報名了,你要來嗎?”

“報名?”至秀抽回被她握在掌心的手,緩了緩急劇跳動的心,問:“哪所學校?”

春少爺薄唇輕啓:“京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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