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 5】
京藤素來有培養新生的慣例, 就拿這次舉辦的‘以文會友’活動,由二年級學生帶着底下的學弟學妹籌謀, 真到了具體操作的時候, 入了學生會的新生說了算。
王零三天前加入學生會,當時拉着同寝室的室友,結果陳燈懶得理會雜七雜八的事, 周绾家裏人對學業極為看重, 光顧着應付每天的課程就夠她吃一壺, 有心無力,只好拒了。
至秀呢?因了相貌出衆的緣故, 走到哪兒都難逃被注視的目光, 不願去湊熱鬧當人群裏亮眼的活靶子。最關鍵的一點, 春承無心入學生會, 她想和春承共享校園時光。
是以308寝室人才衆多, 在學生會擔任幹部的就王零一人。
孤零零的王零正好應了她的名字。王零人微言輕, 可誰讓王零有個好姐姐呢?王家姐姐作為大二學生, 在學生會是位名人。
一向不願麻煩人的至秀說出拜托幫忙的話, 王零神色鄭重, 懶散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坐好:“的确是學生會負責, 怎麽了?我能為你做什麽?”
至秀眉眼染笑,她一笑, 三位室友頓時有種滿堂生輝的錯覺。
陳燈搬了凳子湊過來,一臉八卦:“說說,阿秀的事就是咱們308寝室的事, 說出來,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哎呦,小燈子說了句中聽的話,本小姐也是這樣想的。”
小燈子……陳燈瞪她:“你給我好好說話。”
周绾輕哼一聲,手指勾着發尾,沒做回應。
她新近燙了大波浪卷,渾身上下散發着金錢的味道。脖頸挂着細金鏈子,手腕戴着水青色镯子,人在寝室,打扮的妖豔非常,出了門,金鏈子、玉镯子低調地取下來。
自娛自樂,很有千金小姐的任性風範。
她離得近,王零聞到從她身上飄來的淡淡香水味。
308寝室每人都有一套化妝品,長相漂亮的女孩子青春活力的年紀免不了細細捯饬,便是王零,隔三差五也愛往手腕噴香水。
不同的香水混雜在寝室,奇異般融合,清風蕩來,反而暈着無法形容的溫柔氣息。
“——什麽?!以文會友活動你要和你哥哥做筆友?”
周绾一聲驚呼,王零才知自己走神了。
走神歸走神,聽着身邊人一驚一乍,反應過來她也猜到怎麽回事。瞥了眼遲鈍的周小姐,王零一派淡然:“阿秀,喜歡春同學?”
料到王零看出了她的情意,且暗.箱操作的事繞不過她,至秀鎮定自若:“嗯,喜歡。”
“兄妹戀……”周绾低頭小聲嘟囔:“刺激啊,這麽禁忌的嗎?”
308寝室的女孩子不約而同看向腦洞突破天際的周同學,就連至秀也清咳一聲,柔聲解釋:“绾绾,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嗎?是我想得太少了啊!王零都看出來了,本小姐還被你蒙在鼓裏,阿秀,你不厚道!你喜歡你哥哥,藏着掖着……哎?錯了,你怎麽可以喜歡你哥哥!!”
陳燈扶額:“是不是傻?阿秀這般明事理的人,會喪心病狂對親哥哥下手嗎?”
一句話,308寝室陷入短暫寂靜。
至秀心想:喜歡春承,很喪心病狂嗎?她那麽好,若我不喜歡,才不可原諒吧。
清純秀氣,溫柔如水,實則待人極有距離感的至秀同學,一不留神往室友頭上砸了驚天爆料,突然來的反差讓周绾摸着心口發出感嘆:“不愧是阿秀,這凡心動得……挺別致啊。”
最清心寡欲、高不可攀的那個,最早動心。三人交換眼神,隔空對一無所知的春大才子表示了極大佩服。
至秀被她噎了噎,怎麽就別致了?不是人之常情嗎?
自覺有一雙雪亮眼睛的周同學不淡定了:“那你們到底什麽關系?互相愛慕?還是單相思?難不成,是你在追求春同學?”
“這……這算追求嗎?”
懵懵懂懂的反應,看得308寝室的室友愁上心頭。
周绾低呼:“鬧了半天,你不僅單相思,你還沒膽子下狠手啊!春同學優秀,你倆才子佳人,管他哥哥弟弟,沒隔着血緣倫理,不就是喜歡一人,有什麽好顧忌的?”
血緣、倫理。倫理……至秀露出清清淡淡的笑:“我怕吓到她,怕把人吓跑了。”
要多無奈有多無奈,分明笑得很好看,卻聽得在場人喉頭一梗,莫名酸澀。
該有多珍重這段感情,才要如此小心翼翼?
四人都沒有戀愛經驗,可喜歡和愛,哪怕霧裏看花,動人的感情總能觸動人心。
人類的感情,很多時候是共通的。
周绾捅了捅王零胳膊:“發什麽呆,幫她啊!”
幫是一定要幫的。至秀不肯明說她與春承具體的關系,其他人不好多問,這等事,瞞也瞞不住,到了時候自然知道。
況且以阿秀的條件,女追男,隔層紗,哪怕春同學格外優秀,那也是手到擒來的事。
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寝室就王零一人能接觸到這次活動的核心,她咬着筆杆認真考慮一番:“來,咱們拟訂計劃。”
小白兔設圈套捕捉小綿羊,不知內情的春承當晚做了奇奇怪怪的夢。
一身旗袍的秀秀體态婀娜地站在花海,一颦一笑,美得她不自覺揚起唇角。
“春承,過來。”
美人招手,春承哪有不應的份?
她快步朝着秀秀走去,眼看僅有三步之遙,撲通一聲,栽進了獵人挖好的陷阱!
狼狽地站在洞底,她仰頭看着秀秀:“秀秀,撈我。”
藍天白雲,空中飛過雀鳥,白玉無瑕的那張臉漾開說不盡的柔情:“春承,你喊我什麽?”
“秀秀……秀秀呀。”
“錯了,你再想想,你要喊我什麽?”
地洞潮濕陰冷,春承縮了縮肩膀,不解道:“我不一直喊你秀秀嘛,怎麽這會不行了?秀秀,快想辦法拉我上去。”
“不。你要想清楚,到底要喊我什麽……”
“秀秀?”
“秀秀……”春承半夜喊着至秀的名字醒來,怪不得夢裏感到冷,半個身子暴露在空氣中,僅着了裏衣哪能不冷?
揉了揉發酸的鼻子,重新裹好被子,對夢裏之事甚為嫌棄:“什麽亂七八糟的,秀秀才不會那樣對我……”
話說完她打了個噴嚏,小臉頓時垮下來:“糟糕,不會就這樣感冒了吧?”
披着被子從柔軟的大床下來,穿着拖鞋開了燈,從暖壺倒了杯熱水,窗外月色正美,她睡意全消,捧着瓷杯暖手。
單人寝室的所有家具都是春伯提前繳納費用,托設計系副院長安置。
這具身子自小錦衣玉食,體弱多病,對生活質量的要求遠在尋常人之上。喝了半杯熱水,春承手心開始冒汗,躺回大床,繼續蒙頭大睡。
一夜天明。
不知那半杯水奏效,還是後半夜良好睡眠的壓制,一覺醒來,春承神清氣爽,将生病的可能扼殺在萌芽。
她很開心,尤其想到身子好好的不用秀秀替她操心,心情更好了大半。
從床頭櫃取了金絲眼鏡,裹了睡袍伸着懶腰往浴室走。
等她再出來,清俊俊美,換好熏過香的衣服,收拾妥當,對着等身鏡子露出自信笑容,春承捏了捏臉蛋:“年輕就是好。”
臨近五月份,天兒越來越暖,春承上午沒課,來到食堂買了飯,抱着飯盒往女生宿舍樓走。
醫藥系這屆新生美女如雲,最出衆的還要數308寝室。
四個人,美出四種風格,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氣質、學識,個個不缺。然而随便哪個都不是能輕易摘到的高嶺之花。
有個做副院長的姑姑,陳燈傲氣,只有她主動靠近別人的份兒,此人最重眼緣,合了眼緣萬事大吉,看不對眼,管你是哪家少爺。
周家家財萬貫,周绾豪氣,千金貴小姐,脾氣不大好,你敢送花,她就敢拿起花往地上踩。周同學被家長壓着孜孜求學,人雖嚣張,卻不敢在學校招惹桃花。
見過王零的,從她那雙眼睛就看得出來,她少有在意,笑面虎,笑裏藏刀。帶刺玫瑰花,紮手。
至于才氣逼人名頭最盛的至秀同學,因了她有個嚴防死守冷面寒霜的哥哥,開學許久沒幾個幸運兒和她搭讪成功。
醫藥系師生拿她當寶貝,兔子不吃窩邊草,同系男同學時不時得了春承恩惠,憑著書生意氣,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對這位眉眼如畫的才女極其上心,唯恐這朵盛世嬌花被哪個不長眼的沖撞了。
見到她來,守在宿舍樓下其他專業的男同學縮了縮肩膀,春承沖着那些人點頭示意,倒讓許多人受寵若驚。
其實這事她想明白了,她沒辦法阻擋旁人愛慕秀秀,哪怕亮出未婚夫的身份,愛慕就是愛慕。
單純藏在心裏的愛慕,不會攪擾到其他人,不會使得秀秀煩心,那麽這點小事,狠狠心春承也能忍。
總不能因為她的緣故,壞了秀秀的好人緣。京藤學子衆多,與人為善,總不會是壞事。
至秀打扮好,往窗前望去,果不其然看到春承拎着飯盒抱着藥罐子在樓下等——長身玉立,眉眼間盡是富貴窩裏養出來的貴氣。
她笑了笑,和室友匆匆打了招呼踩着小皮鞋噠噠下樓。
周绾看得咋舌:“這心裏有人就是不一樣啊,以前還道她們兄妹情深。”
“春同學太純情了,不是阿秀對手。”陳燈坐在桌前化着精致的妝:“阿秀這麽好的姑娘一門心思念着他,一頭栽進來,別管開沒開竅,被阿秀看上,跑是跑不了了。”
王零輕笑:“聽起來怪可憐。”
“可憐?老天怎麽不可憐可憐我?阿秀美得冒泡泡,我看了都心動,春同學一點都不可憐!”
“绾绾……”王零從抽屜摸出香水,笑:“绾绾,不要做白日夢了,對腦子不好。”
绾绾?周绾惡寒地搓了搓手臂:“無聊,誰準你這樣喊?”
日子平緩溫馨的度過,很快,以文會友活動正式在京藤拉開序幕。
“春承!”至秀從宿舍樓歡快地跑出來,淡妝長裙,發絲飛揚,充滿明媚朝氣:“我們去報名吧。報完名,回家過周末,到時候我親自下廚,怎樣?”
挑食的春少爺饞她做的藥膳許久,這會眉開眼笑:“好。那咱們快去。”
以文會友,學生會辦得有聲有色。
在紅紙登記名字,取了紙筆寫下送給未來筆友的一句話,介時以抓阄方式從密封紙箱撈出,為表公正,會有專人将每人取出的紙條記下标號,當場封存,留待第三日揭曉。
號對應號,人對應人,之後來往信件皆可在學校開辟的書室領取,以不見面的方式,做暖心筆友,增長見聞,互通有無。
兩人各自取了一指寬的小紙條交給學生會負責人,記下标號走開。
回家路上,至秀第一次沒顧忌路人目光,大膽地勾了春承手:“你想吃什麽,回家我給你做。”
春承看得稀奇,秀秀素來恬淡,情緒外露的時候很少。見她開心,她也揚了揚唇角,反握着她的食指:“你做的我都愛吃。心情這麽好,不會背着我做壞事了吧?”
“沒有。才不是壞事。”至秀抿了抿唇,擔心她看出破綻,很快恢複平靜。
行至家門後院,她眉眼含笑,害羞道:“春承,你想不想抱抱我?”
春承一怔,下意識想到昨夜那個處處透着溫軟的美夢,目光落在至秀腰肢,長臂一撈将其緊緊抱住!
沒料到她來勢迅疾,用力之猛,手環過她脖頸,至秀到底沒忍住悶哼一聲:“輕點……”
音色纏綿,春承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