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0
公元2023年10月5日 金曜日 晴
幾天後,忍足終于找到了空閑再度前來探望越前,此刻他正同越前和手塚一道,擠在幸村的病房裏,面前擺着一張跡部家族占地廣闊的建築群落平面圖。
指着平面圖上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忍足細細向在座三人解釋:“以此為分割線,前面是跡部家族近支成員的居住空間,後面是他們的禁地,除了歷代族長之外任何人禁止入內。據說這是按照東京淪陷前的家族建築的原版設計圖建造的。”
“看來你們在之前排查跡部家族的可疑點時竟然漏掉了最重要的所在呢。”靠着身後的軟墊,幸村雖面色看起來還有些蒼白,但那雙紫晶般的眼眸依然閃爍着銳利的光芒。略微頓了頓,他擡頭望着忍足,問:“那麽這部分區域,跡部本人進去過嗎?”
眉心微蹙,忍足搖了搖頭,道:“據我所知,沒有。”見幸村微挑着眉一副明顯不信的樣子,他嘆了口氣,繼續道:“跡部的父親是前任族長,死于幾個月前一場離奇的車禍。跡部雖說是唯一的正統繼承人,但因為他和龍馬的關系,一直得不到家族長輩的認可,并未能真正成為新一任的族長。”
微微颔首,幸村又問:“那麽除了跡部之外,他們家族其他人當中最有可能成為新一任族長的人是?”
“跡部慎二,猴子山大王的親叔叔。”不等忍足開口,垂頭仔細盯着平面圖看的越前率先回答了幸村的問題。他正在看那條分界線後的某一處地方,細致的眉宇間擰起淺淺的結。看了許久,他指着那處道:“這個地方,我記得之前聽猴子山大王抱怨過,說好好的景致突然要施工蓋所什麽倉庫。如果說這是原來的設計圖,那不應該在建造房子的時候就一并建好嗎?為什麽是後來才開始建?”
聽他這麽一說,三人立即湊了過來,仔細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領。見幸村和手塚都不約而同的将目光轉向自己,忍足苦笑着聳了聳肩膀,道:“別看我,我只是在公司事務上輔佐跡部,他們家族內部的事知道得很少。”
“估計不光是你,跡部所知道的也不多吧。”淡淡的應了一句,幸村微微直起身體在越前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暫時把這個問題先放一放,自己再次望向忍足。“那麽跡部的叔叔在整個集團中負責什麽事務?尖端科技項目?”
不得不為幸村敏銳的心思投去贊嘆的一睹,忍足點頭道:“是的。”不等對方再問,他徑直将所知曉的一切據實相告:“這個跡部慎二在家族中一向口碑良好,加上他表現出來的對族長之位毫無興趣,只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自己所負責的項目,推舉他出任新一任族長的呼聲一直很高。”
“不過,他本人倒是不置可否,對跡部倒是很關心。尤其……”側過臉靜靜的看了越前片刻,忍足話音略微一頓,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在跡部跟龍馬的事情上,他是唯一表示了贊同和支持的人。理由是如果龍馬帶着整個越前家嫁過去,跡部家族在尖端醫學科技上将會有無法限量的成就。”
面色微紅,不悅的瞪了一眼忍足,越前垂頭嘀咕道:“誰會嫁給那只猴子,還差得遠呢!”
眸光微微一沉,幸村嘲弄般的笑了笑,懶懶的輕哼:“他倒是替跡部家族打算得長遠,連整個越前家都算計進去了。”低頭沉思了片刻,他微蹙着眉對忍足道:“按理來說,這個理由倒是很充分,跡部家族其他人沒有考慮過嗎?”
這些天來,他雖然病着,卻一直在補充關于安全區的相關資料,知道合并了竹內家族後的越前家在安全區有多大的影響力。不往別處說,單是擁有安全區政商兩界所有高層人員的Vip病房,就已經不可小觑了。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越前不是女兒身,所以一直反對?
面對幸村的疑問,忍足也有自己的看法:“我想與其說是反對,倒不如說是忌憚,忌憚跡部若真和龍馬結合,他們就連絲毫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了。”
雖然承認忍足說得也有理,但幸村仍然認為還有別的理由,只是一時想不明白,也暫時不打算在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上糾結。擡頭看向悶聲不吭的越前,他放柔了嗓音,問:“龍馬,你已經決定要去跡部家一探究竟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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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點點頭,一雙琥珀貓眸無畏的對上幸村,越前輕聲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管猴子山大王的失蹤是不是跟那些人有關系。”
“好吧,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也不會阻止你。”擡手示意越前坐到自己身邊,掌心在柔軟的墨發上溫柔撫摸,幸村指着設計圖上之前被他看出有問題的地方,囑咐道:“那麽你就去這裏看看吧。雖然我不能保證你會找到跡部,但這裏一定有古怪。”
見越前點頭,忍足站起身道:“如果你要去,我現在就去找绫乃阿姨幫忙安排。據她說,現在跡部家族內部并不知道你已經回到安全區了,趁着他們還沒察覺到你的存在,越快越好。”
“事實上,我們今晚就打算去,你那邊來得及安排嗎?”一直在默默聽着他們對話的手塚在此刻終于出聲。他的神情嚴肅,對忍足沉聲道:“找到跡部的下落的确要緊,但前提條件是保證龍馬的絕對安全。如果沒有這個前提作為保證,我是不會同意的。”
這話讓越前不自覺的皺眉,張嘴剛想反駁,卻被幸村直接捂住了嘴,以難得嚴厲的目光注視着那雙忿忿的貓眼,道:“這也是我想說的,如果不能保證龍馬的安全,我也不會同意。”
面對兩位氣場強大的男人,忍足無奈的攤了攤手,道:“我也希望能保證龍馬的安全,也很想對你們做出保證,但事實上我不能。只能說,請你們相信那一位母親為了自己兒子所愛的人,一定拼盡全力。”
輕輕拉下幸村的手,眸光在清澈的紫眸和冷凝的黑眸上流連而過,越前垂下眼低低的道:“幸村學長、國光,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管安不安全。”
一句話足以讓幸村和手塚退步,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手塚上前輕拍那緊繃的肩膀,輕嘆道:“我會陪你去的。”
“雖然無法親自陪你去,但我會等你回來。”輕輕擁抱了一下越前,垂頭在精致的臉頰上烙下輕吻,幸村擡頭對忍足道:“把你所掌握的資料全部給我,我想理理頭緒。”
見幸村雖在病中仍為自己傾盡全力,越前心中一疼,伸手輕摟着他的腰在溫熱的胸口輕蹭,小聲道:“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要太累了。”
既已達成共識,忍足也不再久留,将帶來的資料盡數留給幸村之後,他對越前和手塚道:“你們去準備一下就可以出發了,龍馬知道地址,就在跡部家後面的防風林老地方等我的消息,我現在就去找绫乃阿姨。”
跡部绫乃不愧是跡部家族最得力的悍将,在越前和手塚抵達約定地點後不久便通過接頭人傳來消息,告之跡部家的一扇側門的守衛已被換做了她的親信,可以自由進入。同時她還告訴他們,那個所謂的倉庫的确可疑,是由跡部慎二親自安排人把守,據說偶爾會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但究竟怎麽個可疑法,來人也說不太清楚,只是說想要靠近一探究竟的人,最終都會落得個不知所蹤的下場。
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越前和手塚也不交談,徑直跟着那人悄悄通過側門進入高高的圍牆之後,躲在隐蔽處等待天黑。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聽着遠處傳來一聲暗號,越前和手塚快速戴好紅外線偵測眼鏡,在領口別上跡部绫乃交給他們的,供跡部家族成員使用的紅外線識別徽章,貓着腰沿着建築的陰影,小心翼翼緩緩朝此行的目的地靠近。
因為是禁地,這一片區域很少人經過,他們一開始行進得也算暢通無阻。但随着漸漸深入,視野裏的紅外線越來越密集,尤其是在那間倉庫半徑五十米之內,那些紅色的線條幾乎交織成了一張間隙極小的網,若沒有身上那枚被認可的徽章,根本連半點通過的可能也沒有。
也正是這樣,附近半個人影也看不到,讓兩人可以順利的靠近,藏在一處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細細打量着這座近乎全部被密封着的巨大建築。一陣微風吹過,處于下風處的兩人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讓越前面色一變,抓着手塚的手指深深陷進了他的皮膚。
像是根本不曾感受到疼痛一般,手塚此刻也僵直在了原地,眼中泛起無法掩飾的驚恐。因為,這味道他們太熟悉了!甜腥中帶着肉體腐爛的臭味,他們曾經在那座被廢棄的城市裏聞到過無數次,是Darkness身上特有的味道!這味道不會傳播很遠,若是聞到了,就表明附近一定有Darkness的蹤跡,最好遠遠的躲開。
但,這不是安全區嗎?不是為了躲避Darkness之禍而建立起來的,重兵把守的安全區嗎?怎麽會有Darkness的味道出現在這裏?
雖然隔着眼鏡看不到對方眼中的神情,但彼此僵硬得近乎扭曲的臉和從額頭蜿蜒而下的冷汗還是讓兩人都确認了他們的判斷一致。不由分說的抓住想要靠近的越前,手塚後撤了近十米,躲進一旁的樹林之後,用壓得極低但仍止不住顫抖的嗓音道:“龍馬,是我們的錯覺嗎?”
那腐臭的味道仍然萦繞在鼻端讓人幾欲作嘔,越前幾乎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曾與Darkness近乎貼面的情形,忙用力甩了甩僵硬到發痛的頸,喘息了好半天才道:“不可能是錯覺……那房子裏究竟藏了什麽東西?”
很想知道答案,很想一探究竟,但那此刻在兩人眼中猶如盤踞在黑暗中的怪獸一般的建築根本沒有可供窺探的地方,唯有一扇全金屬的大門正對着他們,從細小的縫隙裏透出微弱的光,在月亮藏進雲層之後格外刺目。
“別靠近了,我們就在這裏等等吧。那人剛才不是說了嗎,再等半個小時就會有人進出。到時候那門一定會打開,我們等着。”生怕越前會一個沖動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手塚死死摟着他,任由彼此急促如雷的心跳在四周一片死寂中震顫着耳膜。
隐隐聽到了從那建築裏傳來的熟悉的嘶吼聲,越前渾身顫抖着,緊緊攀住手塚的肩膀,呆愣了許久,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會有Darkness在安全區?他們瘋了嗎……萬一被Darkness逃脫,所有人都得死……”
他真的不敢相信,在跡部家族的禁地裏會有Darkness的存在。他寧願是他聞錯了,聽錯了,也不願相信會有人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然在安全區私自豢養Darkness!那可是一個就能讓整個安全區淪陷的恐怖存在,若被逃脫了,剩下的人還能逃到哪裏?他們還有機會再建造一個安全區嗎?
在恐懼與驚愕中度過了近乎煎熬的半個小時,不遠處從那絲微弱光線突然變得明亮,越前和手塚屏息凝視着漸漸擴大的金屬門扉,看到了從裏走出來的幾個身穿着生化防護服的人。也就在這時,一輛負載着集裝箱的卡車無聲的駛入視線,在他們的注視下停在大敞的門口。
借着這個機會,他們也終于看清了建築內的情形。那是一個極為寬敞的空間,整齊排列着一根根透明的玻璃圓柱。每一根圓柱之內都注滿了淡綠色的液體,裏面漂浮着一個赤裸的人,渾身插滿了金屬軟管。那些人有的還保持着人的形态,神情格外痛苦;有的身體上已暴漲出青色的血管,不時抽搐;有的毛發已盡數脫落獠牙畢露,完完全全就是Darkness的形态,偶爾劇烈掙紮。
看到這裏,卡車上的集裝箱已被打開,從裏面跳出數十個荷槍實彈的守衛,每一個都押着一個被捆得結結實實,還被堵住了嘴的人。為首的那個還對迎上來的其中一個人道:“這一批共二十個,都是你們指名要求的免疫者。好好使用,下一次要弄到這麽多的免疫者可不容易了。”說完,他指揮手下押着這些人走進了建築之內,徑直走到建築深處隐秘的電梯裏,然後向下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裏。
“看來這建築下面還有空間,應該是實驗室了。”等到卡車駛離,那扇金屬大門也重新合攏,手塚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垂頭看着懷中面色死白的越前,他輕聲勸道:“走吧,龍馬,我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留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低垂着眼眸,越前沉默了許久,突然站起來朝着建築群前面的區域沖出好遠,然後面向緊随而來的手塚站定,低聲道:“站在那裏別動,國光。如果你再上前一步,我現在就叫出來。”
硬生生的止住腳步,手塚無法克制的壓低嗓音咆哮道:“你還想做什麽?”
“我要去景吾的房間看看,他一定留了東西給我。”慢慢朝後退了一步,越前緊張注視着手塚,道:“你先去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來,十分鐘,只要十分鐘。”
知道此時不是争吵的時候,手塚強壓着滿心的憤怒焦急,沉默了片刻後冷冷的道:“好,我在這裏等你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後見不到你,我立刻去捶門,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