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倒計時一百九十來天的時候,Z城已是暮秋,寒意漸漸加重,本就被戲稱建在“深山老林”裏的十六中愈發顯得冷了,又同時由于沒有暖氣且不開空調的緣故,許多的同學開始過起了與咖啡和紙巾相伴的日子。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站起身給自己去續滿咖啡了,只是潛意識裏一直在重複着這個可笑的動作,于是咖啡的香氣氤氲了整個教室。

與此同時,睡覺的時間被推得越來越晚,堆疊起來的試卷變得越來越高。

睡眠不足讓簡笑開始變得有些昏昏沉沉,無數次在快要睡去的時候驀地一驚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對上的不是剛發下來的試卷便是班主任佟民強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于是她只好強打起精神繼續推導一個橢圓怎麽通過焦點又和抛物線扯上了關系,心情抑郁地幾乎想要咆哮。

不停地在重複着做試卷、對答案、分析試卷這三件事情,永遠聽不懂英語老師所說的閱讀理解答案為什麽選C而不是選B,永遠搞不懂地理老師怎麽能從阿斯旺大壩扯到雷克雅未克……這些永遠,在簡笑看來,對于高三的自己又實在太過殘忍。

或許是因為有了目标的緣故,簡笑變得患得患失起來,擔心時間不夠用,擔心自己還沒有好好努力一切就結束了。

哦,對了,成績起起伏伏的,簡直就像是在玩過山車嘛。

尤其是自從文科三門變成了綜合卷之後,大抵除了原本就喜愛提前交卷的林聿嚴之外就沒人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做完整張卷子了。

于是班級裏多了許多組團網購綜合練習卷的同學,教室裏時不時傳出“這個給我來一份”“既然大家都買我也買了吧”這樣的對話,一份一份好似不要錢一般統統買進,在原本就堆積如山的課內作業之外又多了許多類似于《沖刺金考卷》《加油100天》這樣原始而熱血标題的練習冊。

簡笑從韓徹手裏拿過上禮拜參團購買的《名師名校創優卷》,翻了幾頁之後忍不住回頭望了眼依舊穩如磐石地坐在位置上算立體幾何的林聿嚴:“林嚴格,怎麽最近一直都沒有看到你買過一本習題冊啊?”

林嚴格用尺子在長方體上搭了個空間坐标,頭也不擡地反問簡笑:“你買了幾本了?”

“三本吧。”

“那你現在做了幾本了?”

“好像……三分之一本?”

在答題紙的最後寫上“綜上述,V=36m”後,林聿嚴終于擡起頭望自己的前桌:“既然老師發的練習都做不完,又何必浪費錢去買點空白試卷回家呢?”

我也知道呀。簡笑在心底默默地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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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買的話就感覺心裏有點發慌,似乎比別人少學到了什麽的樣子。這種矯情而委屈的話說不出口。

“課代表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下課鈴一響,司徒文澤整理了一下上課講到一半的周練試卷,對簡笑丢下了這麽一句吩咐。

戀戀不舍地放下做到一半的閱讀理解,簡笑只好起身跟在司徒文澤身後向六樓的教師辦公室走去。

剛走到六樓的樓梯口,簡笑就被每個教師辦公室門口的龐大隊伍吓了一大跳。

也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整個高三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瘋狂氣氛中。

在老師辦公室裏問問題的同學可以從老師的辦公桌前一直排到辦公室的門口,被堵在門外的老師也不得不奮力擠進人群回到自己的位置。

“嚯,都那麽用功啊。”司徒文澤也是對這樣的狀況有些意外,轉頭朝簡笑說道,“以往大概是第二年三月份的時候才會有一大幫子人像被打醒了一樣開始問問題了。”

簡笑則是盯着在一堆人裏顯得有些虎背熊腰的張行有些難以置信——高一高二時也算是十六中一霸的張行以往都是不和老師作對已經能讓老師們謝天謝地了,而此時此刻,他居然手捧着一本習題冊站在英語組的辦公室門口,表情嚴肅程度超過了他以往每一次向衆人保證再也不翻牆出去打DOTA。

也許是感應到了有人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張行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政史地辦公室門口的簡笑,沖她豪爽地打了個招呼:“阿笑,你也上來問問題啊?”

從辦公室裏抱了一疊作業走出來的司徒文澤聽到了張行的招呼,立馬笑了出來:“看不出來啊,我們行哥原來這麽熱衷于英語學習。”

哪有啊,他前兩年英語課都是睡過來的好不好。簡笑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張行倒也是不害臊地應了句“嗯”,然後簡笑就目送着他拿着劃得“體無完膚”的習題冊走進了辦公室。

接過司徒文澤遞過來的作業,簡笑艱難地擠過一堆堆湊在一起研究着作業的同學回到樓下的教室,看到幾個男生在一起聊着天,便有些八卦地湊上前去加入了他們。

“行哥最近有點反常啊。”簡笑指了指樓上的辦公室,“我上去拿作業的時候居然看到他在李師太辦公室門口。”

豐澤楠嚼着口香糖臭美地擺弄着發型:“豈止是這幾天,自從那天說他想和晴子女神一起考到B市之後就一直這麽奇葩了,昨天晚上我邀請他一起去戰鬥,他居然回我說他要背單詞,那氣勢簡直要逼嚴格退位麽。”

簡笑一愣,B市的大學分數的确都非常高,她原本以為前幾日張行那句想考到B市的大學只是一句無心之言,沒想到這麽快他也是付諸了實踐。當然,先休倫動機。

“哎,愛情真偉大。”韓徹遠遠地看到張行拿着書心滿意足地走進教室,也是感嘆了一句,“連真漢子行哥都開始洗心革面為佳人了。”

“那他也超不過嚴格啊,嚴格現在每天都是最晚一個走出教室的。”

翻了翻随身記裏的作業,簡笑完全相信林聿嚴會做出十點半之後還留在教室裏自習這樣的事情,當然他留在教室裏的理由應該也沒有豐澤楠想得用功讀書那麽美好,應該是不想背太多作業回家吧……

“你小子那麽晚走到底幹嘛啊?”梁棟在後面小聲地問着林聿嚴。

簡笑聽見身後筆袋拉鏈劃開的聲音,似乎是林聿嚴從筆袋中抽了一支筆出來,接着她聽到林聿嚴淡定的聲音響起:“哦,作業太多了,做完再回去,不然書包太重了。”

簡笑抿抿嘴微笑了一下。

當晚十點,當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時,簡笑感覺自己耳邊似乎還萦繞着佟民強說話時教室震動的嗡嗡聲。

“阿笑,你還不走嗎?”樂曉芒三兩下整理好了書包,回過頭看見簡笑攤得滿桌都是的作業發問道。

簡笑定了定神,壓下小心思說道:“想把政治原理整理完再走。”

樂曉芒不疑有他,挽着薛子晴對她揮了揮手道:“那我和晴子先走啦,你自己等會兒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簡笑沖樂曉芒扮了個鬼臉:“知道了,樂媽媽。”

等到十點十分的時候,樓道裏的嘈雜聲已經聽不見了,偶爾傳來的回聲像極了恐怖片的拍攝現場,林聿嚴擡頭看時間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班級裏只剩下了他和簡笑兩個人。

“還沒回去?”他忽然開口道。

簡笑感到心髒跳得厲害極了,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極其自然的樣子舉起手裏的筆記本翻動幾頁:“想整完原理再走。”

“哦,那你走的時候叫我一聲。”

一句話讓簡笑開心到想要下去跑兩圈再回來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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