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大雪滿弓刀》
作者:酒痕
內容簡介:
本文預計10月18號入v,全文訂閱大概2-3元人民幣,入v當天雙更放送。感謝陪伴。
聽說盛京城裏的著名斷袖把勇毅候府的獨苗拐跑啦!
盛京城裏著名斷袖衛思寧,打小就惦記勇毅侯府的小侯爺。為他出櫃為他擋桃花為他廢婚約,
而小侯爺心裏只有工作。
邊關異動,小侯爺領兵出征。衛思寧繼續為他操碎一顆玲珑心,怕他磕了碰了冷了餓了,親自跑去給他做軍師,企圖在刀光劍影中培養革命感情。
而小侯爺只想專心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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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喻旻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想要先建功,再立業,再建功,再立業,再立業.....
衛思寧:我只是想好好談個戀愛啊摔!!!!!
喻旻:談戀愛哪有工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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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竹馬 一生一世一雙人,甜文
保護欲爆棚總嫌cp太全能皇子攻×戰鬥力爆表将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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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歷史,人名地名官名全部胡謅,不考據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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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閱讀】
摯友
喻旻:“.........” 打更人的梆子剛敲過卯時,天還未完全亮開。朱雀大街上的哨崗正在有條不紊地換班,街道兩旁延伸的無數條街巷也在朝色中緩慢蘇醒,酒肆食店也次第開了門迎客。
勇毅候府坐落在盛京城的東北角,占地頗廣。府門漆得朱紅,兩人高的石雕雄獅一左一右端坐着。
朱紅色的大門裏傳來下門栓的聲音,果然不多時就聽“吱呀”一聲響,門開了半扇。門框裏顯出一個身影來——是個身着黑色勁裝的少年公子,上身罩了件輕甲,這是大衍朝五品武官的裝扮。
“旻兒這就走哇。”門裏傳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伴着柺棍拄地聲。
喻旻聽見聲趕忙把踏出的一只腳收了回去,邊往回走邊回話,朗聲朝那老婦人恭敬地喊了一聲:“祖母。”老婦人年齡大了,耳朵多半時候不中用。
她一邊拄着拐杖慢步走着,一邊又問:“這就走哇孩子,早膳用了不曾?”說完也不等喻旻回答,繼續自顧自地絮叨:“唉,我昨兒個晚上睡不着覺,老覺得吵得慌,叮叮咚咚地沒個完,是不是我這耳朵真的要不中用啦,孩子,用過膳了不曾啊?”
喻旻雙手扶着老婦人,一邊溫聲回答“孫兒用過了。祖母您耳朵沒事,昨日是番邦使臣來京的日子,皇城裏在夜宴各國使臣呢,孫兒也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音,大約從就是皇城傳來的。”
婦人聽他這一說頓時放心了不少,樂呵呵地:“祖母老啦,人吶要服老,耳朵聽不見就聽不見吧,祖母還能看看你摸摸你就行啦。”喻旻扶着婦人往宅院裏走,一邊溫聲寬慰着,老婦人覺得受用無比,說話聲都帶着掩不住的笑意。
“祖母自然是要心情舒泰地長命百歲,可你也要争氣些,讓祖母能早日看看重孫。”喻旻幾不可見地抿緊了嘴,瞬時便恢複正常了,開口回道:“是,孫兒知道。”
喻旻再出府時天已經大亮了,寬敞的朱雀街也已經三三兩兩地擠着些車馬。喻旻按下思緒,翻身上了馬。
他為京北大營中郎将,京內五品将官,按規定無需日日入朝應卯。但今日是各幫使臣正式觐見的日子。在京五品以上武将,六品以上文官皆應诏入朝陪宴。
當朝天子與喻旻同年,登基不過短短兩載。
這是新君頭次受番邦朝賀,所以辦得格外隆重。喻旻一路打馬過來,宮門前已經停了不少車馬,各色服飾的人聚集在太極門前,正緩慢地朝門內湧動。
各國使臣随行的護衛家臣連帶着車轎和馬将朱雀大道堵得水洩不通 。
喻旻翻身下馬,面前的一方空地擠得滿滿當當,番邦來使排着兩列長隊等着驗名帖。
接二連三的車轎停過來,大衍朝臣們看這架勢都紛紛散去其他門。
喻旻将馬交到值守侍衛手中,輕巧翻身落到路障另一邊,盤算找個熟人插隊。
他穿着武官朝服,跑到路障裏面也沒人攔他。但一旁排隊的人卻頻頻側目,他只好貓腰盡快往城門走。
行進中正好瞥到能給開後門的熟人。
禁衛軍統領薛筲站在宮門另一側的人群中,正在同人說什麽。近日宮內人多事雜,職責重大,禁衛軍更是傾巢而出,薛筲作為統領也要時時在崗。
喻旻站在牆根朝他打招呼:“薛兄!”
薛筲瞧見他,朝方才與他交談的人一抱拳,便朝喻旻走過來,笑道:“喻兄這麽早。”
喻旻擡腿跨過栅欄,同薛筲站到一處,頑笑道:“勞駕薛統領通融通融了。”
薛筲會意,爽快揮手放行。
喻旻正要道謝,突然聽見人群外有人喚他,聲音脆生充滿生機:“阿旻阿旻!”
喚他的人坐在馬背上朝他揮手,“等等我!”。他穿着同喻旻一樣的輕甲,裏衫顏色稍深些。馬尾高束腦後,眉飛色舞,神采斐然。
來人叫林悅,是他同僚,且是同批恩蔭入職。兩人家世年齡相仿,平日裏便走得近些。
他同樣從路障裏頭穿到人群前面,輕輕躍出路障直接跳到薛筲背上,雙腿夾住,“薛兄,好久不見了!”
好在林悅雖然玩鬧,也知道分場合。知道禁衛軍差事繁忙,便不再纏着他了,拍肩道:“改天咱們再約個大比武啊,地點還設在京北營演武場,咋樣?”
林悅這人面上跟誰都自來熟,性格大大咧咧不好計較,私底下卻是個小心眼的。并且極其護短,一直不服禁衛軍在面上壓京北營一頭,逮着機會就搞兩營大比武。以兄弟營切磋為名,其實就是想在演武場上勝薛筲,順便讓禁衛軍跌面兒罷了。可惜成功率不高。
薛筲笑罵:“你還要不要臉了,回回讓我打客場。”
林悅學他的口音道:“我去你們營也中啊!”說完便扯喻旻走,無恥地邊跑邊回頭喊:“那就這麽定了啊,下月初八,小弟一定準時去你們營。”
每次都被下套成功的薛筲忍不住罵:“誰跟你說定了......!”
太極門進去還需走一條長長的宮道,宮道盡頭才是太極殿。林悅剛剛約架成功,格外開心,恨不得蹦着走路。
喻旻無情鄙視道:“打十回也就贏個兩三回,還覺得自己挺長臉。”
“非也。”林悅故作老成道:“你想想,我是守城的,他是保護陛下的,本就不是一個水平。我輸給他十次跌的面兒不及他敗我一次的。”說完還打了一個通俗易懂的比方,“好比獅子和狗打架,獅子打贏了狗不稀奇吧,要是哪天狗突然打敗了獅子,是不是夠吹一輩子的。”
喻旻被這清新脫俗的比喻弄得心情頗為複雜。
看着身邊這只立志打敗獅子的狗,喻旻掙紮道:“丢臉在京北營就行了,別丢到禁衛營去行不。”
禁衛營衆目睽睽,去別人家丢臉确實不大好。自己的臉皮向來是身外之物,但京北營不能讓人看扁。
林悅不蹦了,好看的臉瞬間愁成一朵含羞草,眉毛皺成倒八,憂心道:“那得再去找薛兄說說還去我們大營。”
其實我的意思是讓你別比。
林悅邊走邊盤算怎麽把薛筲再忽悠去京北營。
喻旻覺得此子走火入魔,已不可救,遂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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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旻(min二聲)
殿下
太極殿內,文武百官都按品階爵位落坐,皆在禦座右下首。滿殿諸臣中兩人的官銜恰好在末流,當然位置也離禦座最遠。
外來使臣的坐位在大殿稍左一側,此時已經稀稀拉拉坐了不少人。禦座兩側各設了一排坐位,是皇親國戚和各高階王侯的坐處。右側四個位置已經坐滿了,打頭的那人一身藤黃朝服,四十左右的年紀,靠在矮椅裏斂眉垂目,周身卻散發着鋒不可當的氣勢,偶爾擡眼回一句旁人的搭話。
喻旻朝他多看了兩眼,不料那人甚是敏銳。雙眼一擡,眼神銳利,睜圓的眼睛直直劈來一記刀眼,面上的表情十分不耐煩躁。
喻旻冷不丁給唬了一跳,腹诽道方才還裝睡,這會就瞪人。琢磨着今早出門也沒做什麽錯事,怎的就給他冷臉了。
瞪人的是勇毅候喻安,喻旻他爹。
大衍統共三個一等侯爵,他爹是其中之一。他爹曾是今上授業恩師,雖居太子太傅的時日不長,卻深得敬重。
太子監國後他爹便請旨清退, 至今已多年不曾問政。今上敬重恩師,凡國有要事,皇帝陛下都要上府請他一請的。
說來喻家顯赫幾百年,除了他家忠心為主功勞赫赫之外,也有他家多出帝師的緣故,從喻旻上數兩代都出過帝師。
兩人入席坐定,林悅突然湊近道:“方才忘了同你說,殿下回來了。”
喻旻添茶的手不經意一抖,灑出些許水露,面上卻淡淡道:“哦。”
先帝子嗣衆多,大衍朝有很多個殿下。一般稱呼都會稱某某殿下,林悅只說殿下,指的自然是與他交好的禹王殿下。
喻旻默默喝茶,回來竟是先告訴林悅麽。
“我方才在路上看到他同世叔走在一起。”林悅又道。
喻旻擱下茶杯,詫異道:“同我爹?”勇毅候不待見禹王殿下,是滿京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這倆人竟還能走一道去。
他好像有點明白方才為何挨了刀眼。
正想着,就聽大殿前唱禮的太監呼“陛下駕到——!”
群臣離席,跪迎聖上。皇帝陛下衛思燚身着明黃龍袍,頭頂一只精致華貴的帝冕,緩步踏進。
今上衛思燚是大衍朝少有的少年天子,十七歲登基,如今也不過十九歲。
年紀雖輕但性格沉穩,舉手投足都彰顯天子威儀。
今上身後跟着一位身量與他相仿的年輕男子,兩人相貌上有四五分相似,這人便是陛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禹王衛思寧了。
衛思寧一身暗紅長袍,衣擺上是白金絲線繡成的猛蛟,貴氣得很。他本就長得好,一雙柳葉眼讓人過目不忘。這本該是雙含情的眼,生在他臉上卻看不出多情的樣子。只因他看什麽都是淡淡地,客氣而疏離。
皇帝陛下在衆人的山呼萬歲中落上禦座。衛思燚略掃了一眼群臣,揮手道:“平身。”
待大臣們重新落席,衛思燚欣然道:“朕今日宴請諸卿和各位來使,一來,為答謝各邦安我四方國土,二來,朕自登基鮮少有君臣歡聚的機會,今日這宴也算是朕答謝各位肱骨為我大衍盡心盡力......”
喻旻坐得遠,堂而皇之地在下面走神。
衛思寧坐定,正對着左側的勇毅候。雙方一擡頭便不可避免地發生視線碰撞。
衛思寧挽起嘴角朝他笑,帶着讨好的意味。勇毅候鼻腔一哼,移開眼并不想看他。他習以為常,也不多做計較。
衛思寧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直到尋到想看的人才停下,原本平和無波的眸子開始漾開一圈笑意,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習武之人感官比常人更敏感,喻旻雖一直低着頭,卻時刻感覺有一道視線若有若無跟着他。
他稍一擡眼,便見衛思寧眉目柔和盯着他,離得遠也能看到他逐漸挽起的嘴角,連同現形的一對兒梨渦。
身旁林悅發覺衛思寧在看這邊,伏在桌上悄悄朝他做手勢打招呼,衛思寧朝好友小幅度舉了舉酒杯。
勇毅候偶然瞥見衛思寧的動作,氣不打一處來。新仇舊恨一齊上,一不小心把手裏正剝着的蒸螃蟹捏得粉碎。
大約是今早出門沒看黃歷。
一大早出門就遇到衛思寧,他很少給衛思寧好臉色,原以為他心中有把稱,兩人遇到相互問過便各走各的。
沒想到還是太過高估這位殿下的面皮。
衛思寧先是笑吟吟上來叫他老師。
伸手不打笑臉人,喻安客套道:“禹王殿下此番修壩歸來着實辛苦了”
衛思寧挺會順杆爬,繼續笑吟吟道:“為國為民嘛,應該的。”
兩人行至一道岔路,衛思寧便道:“老師慢走,本王需去趟祁王府,王妃近日将臨盆,我去探......”話出口方覺不妥,但為時已晚。
一聽祁王府喻安登時勃然變色,甩袖大步走開。
喻安步子邁得虎虎生風,憋着一口怒氣。
都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事實确是如此。
先帝的兒子有文韬武略品貌俱佳的,如當今聖上。有滿腹經綸與人為善的,如趙王祁王。也有品行不佳離經叛道的,比如方才那位。
喻安已退居多年,對朝堂焦心之人惱人之事本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但與這位卻孽緣頗深,時時刻刻膈應他。
躲婚
方才他提到的祁王妃,本該是他勇毅候府的兒媳婦。
如果沒有衛思寧的攪合,他現在興許連孫子都抱上了。天倫之樂生生被人攪黃,喻安心裏極其不舒坦,對衛思寧更是越看越不順眼。
當然,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喻安對衛思寧成見,來源更為複雜。想當年他也是有着一腔拳拳舐犢之情,将衛思寧抱在膝頭讀過書,教過字。
衛思寧是個斷袖,且斷得坦坦蕩蕩,斷得人盡皆知。想到這裏喻安就腦仁疼。喻旻七八歲的時候入宮做太子伴讀,整日和幾個皇子厮混玩耍。當他第一次聽到衛思寧對小喻旻說你長得真好看時心裏完全沒有警惕,甚至還有點美滋滋:我兒子長得當然好看,随他娘。
後來又聽到那混小子跟他兒子說:“你将來給我做王妃吧,我把你寵到天上去,像我父皇寵我母後那樣的。”
當然喻安還是沒在意,十一二歲的小崽子知道啥,連男人不能做王妃都不知道。
他還樂呵呵地去教小思寧,小殿下呀,做王妃的要是個漂漂亮亮的女人才行。
小思寧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仰着好看的臉焦急道:“為什麽漂漂亮亮的男人不行?!”
喻安被逗得發笑,擺手道:“就是不行。”
大約衛思寧受了打擊,從此沒有再提要喻旻做他王妃這樣的話了。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跟自家兒子獻殷勤,喻安只覺得是玩伴間感情好的緣故。直到後來事情才有些偏離。
新皇登基那年,喻安想着大吉之年家裏應當辦個喜事,喻旻的婚事就這樣被提上議程。在京中的官宦貴家之女中挑挑選選了小半月,相中了平西王家的幺女。兩邊雙親商量好了聘禮婚期,就等着吉日完婚了,最後卻出了岔子。
皇帝陛下突降一道聖旨,給平西王府的小幺女封了個郡主,賜婚聖上胞弟祁王殿下。
可憐平西王捧着聖旨進退不得,誠惶誠恐,壯着膽子說,“小女.....小女上月已經定了門親,這,這聖恩浩蕩...臣實在是...”
皇帝陛下吃驚道:還有這回事情?朕怎的不知,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這聖旨朕都下了,萬沒有收回的道理。愛卿你說說,這朕登基以來頭回寫了道賜婚的旨,竟還、竟還給愛卿添了這些許麻煩,朕真是......唉,不如這樣,愛卿且告訴朕與令嫒定親的是哪家公子,朕自當好好補償于他。想來看在朕的面子上也不會怪罪愛卿。”
平西王原本是想說出原委,求陛下能收回聖旨。雖說可能免不了惹陛下不快,但皇帝陛下是個講道理的,萬不會讓他失信于人。接着便給皇帝陛下一頓看不懂的操作給迷亂了心智。陛下又是責備自己考慮不周又是寬慰讓他放心,平西王哪還有半分其他想法,忙把和勇毅候府的聯姻之事給說了。
一聽是勇毅候府,衛思燚立馬差人請了喻安來。又是一頓自責。
喻安雖說心裏不大痛快,但皇帝陛下屈尊賠了笑臉,也不好再說什麽。
“老師啊,喻旻同朕一起長大,朕同他素來親厚,他的婚事朕一直念在心裏呢,等朕物色到了合适的,親自給他賜婚。”
聖上賜婚是莫大的殊榮,尋常人臣都沒有這麽好的福氣。可喻安覺得有些不大對頭。陛下這話就是對他說你兒媳婦朕幫你找,你不許自己找,你兒子不準随便成親,要朕賜婚才能成親。喻安心裏頗有些狐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錯怪陛下好意,一時有些想不透。既然陛下金口玉言,他也只能謝主聖恩回家洗洗睡了。
喻安正欲告退,眼角餘光突然瞟到右側那半镂空檀香屏風底下隐隐有什麽東西動了。定睛一看是雙靴,白底銀紋,上好的蜀錦,一匹千金。蜀錦是皇室特貢,尋常官僚非禦賜不可得,鮮少有人拿來做鞋的。
裏頭是哪位王爺?藏着做什麽?趙王還是祁王?難不成是禹王.....禹王!電光火石之間,喻安突然福至心靈,七竅一下子通透無比。
為何會有替祁王賜婚的聖旨,為何在這麽巧的時候,為何又有為喻旻賜婚的許諾,樁樁件件,無比清楚。
喻安氣地太陽穴突突地疼,回到府裏就大發雷霆。喻夫人以為他是在為聖上賜婚一事惱,出言寬慰了幾句,道聖旨已下無可奈何,好的姑娘再尋便是。可喻安哪裏是為這事,心裏有火不能明發,憋得實在難受。在廳裏踱了幾圈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踏步朝外去了。
喻旻正在院裏練劍,見父親一臉煞氣地朝自己走來。
喻安在氣頭上,劈手奪了兒子手裏的劍,揚手就是一巴掌揮上去。喻安雖一直為文官,但早年也是混過行伍的,手勁非常人可比,挨了一巴掌的喻旻險些沒站住。
喻安怒盯着兒子,氣急道:“你最好明明白白說清楚,你沒有參與此事!”
喻旻擡手拭了嘴角的血,神色平靜,血腥味堵得喉頭發顫:“我說沒參與您信嗎?”
“你!你......”喻安覺着自己差不離要氣得升天了。
他早該想到,如果不是自個兒寶貝兒子自己說的,旁人怎會知道這門親事。婚期才剛剛定下來,他連自己的老母親都沒來得及告知宮裏就知道消息了。平西王府不可能自己宣揚,想來想去只能是自己家露的信兒。
喻安暴躁地把手裏的劍狠狠地擲到地上,他怕按捺不住把這小畜生砍了。
“好,好,你不想娶就不娶,好姑娘有的是。”他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絮叨:“這事不着急,不用着急.....”
喻旻低頭站着看不清表情。喻安剛念叨完,便猛地扶上喻旻肩膀:“兒子,你得告訴爹,你就是不喜歡那姑娘才不同意這門親,不是因為什麽...旁的什麽人。”喻安殷切地看着兒子,想得到一個能接受的答案。
喻旻擡頭看着父親,抿了抿嘴又把頭垂了下去。半晌只能聽到父子倆一個急迫一個壓抑的喘息聲。
“喻旻!你還知道自己姓什麽嗎?!”喻安氣的在原地踱步,想去揀那把劍,步子邁得太大太急反而一腳把劍踢得更遠了。
回過頭看到石桌上放着的劍鞘,掄起來就想往喻旻身上揍,往高舉了舉到底沒舍得落下去。
喻安在原地氣成陀螺,伸手哆哆嗦嗦地在喻旻胸口點:“你記着,喻家門楣不容你這般踐踏侮辱,趁早給我絕了這心思!”
他這個兒子自小懂事聽話,幾乎不讓**心,他也甚少進行管束。因着孩子乖巧,平日重話都舍不得說半句。可今日着實氣的狠了,脾氣也就沒收住。
喻安看着兒子的發旋兒,慢慢平靜下來。方才說了重話又開始有些心疼,語氣也軟了:“你也大了,要替家人想一想,想想你祖母和母親,你若同禹王......同他那般,你讓她們如何自處?”
“同禹王那般便會讓祖母母親和您蒙羞嗎?”喻旻看着他,神情突然變得落寞。
喻安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怎麽開口了。
喻旻的婚事就這樣一直被擱置到如今。但兩人也未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這讓喻安稍覺寬慰。
但也僅是稍稍寬慰。
古話說樹大招風,喻家這顆大樹已經在大衍朝延綿了數百年,到了喻安父親那突然沉寂了下來。喻家雖深受皇恩,但終歸伴君如伴虎,早早便開始謀劃後路。
前一任的勇毅候是個不愛争搶的人,也厭煩了朝中風雲詭谲,漸漸生出了退隐之心。三個兒子只有長子喻安入朝,算是給喻家門楣留了一脈傳承。到了喻安這,自己早早挂了印不說,唯一的兒子混到現在也只是個中郎将。從此喻家和皇親國戚、權貴勳臣通通不沾邊,喻安覺得這樣極好,舒坦舒服舒心。
喻安一邊回想往事一邊憤憤,他籌謀多時的清閑安逸日子将來可能會被衛思寧攪合黃,頓時又氣個半死。
心思
喻旻還不曉得自家老爹方才回憶了一番往事,成功把自己氣成河豚。
他在下面同林悅喝酒喝得歡,一邊看各個番邦使者向陛下獻禮。蠻夷多奇物,什麽夜裏發光的奇花,天生異香的硯石,懂人語的大鵬,應有盡有。
此番來朝的番邦除了一直臣服于大衍的屬國外,還有不少北方游牧部落。按理說非屬國沒有每歲進朝納貢的規矩,但同大衍唇齒相依的部落在新君繼位之後也會禮節性地來往一番,北胡便是這樣。
北胡族原是烏林山下的土著,後來北邊犬戎部落離亂,戰亂波及到北胡一族。北胡被迫向西北方遷徙,後在東原上站住腳跟。歷經幾十年的修整發展,竟然逐漸成了東原各族中實力不俗的一支。北胡人野蠻未開化,離開烏林山前還身着獸皮生食獸肉,轉眼間竟發展地同東原各族不相上下,光是這般成就就足夠引人注意。
北胡的新居地與大衍西北疆毗鄰,因此大衍對北胡的一舉一動也甚為關注。近年來北胡人仗着兵強馬壯總是在邊境尋釁,今天偷個糧倉明天毀個城牆。大衍邊境線廣闊漫長,這些事在每天都在發生的邊亂中實在太上不得臺面,邊境都護府連派個兵都懶得,往往都是雇些游勇雜兵打跑了事。
但有些傷痛雖不傷肌理,卻膈應人,就如同長在腳心的燎泡。
先帝還在時就被北胡惡心地夠嗆,衛思燚登基後更是對這惡鄰嗤之以鼻,頗為瞧不上。可見有些人兵強了馬肥了錢也多了,可陰險狡猾的做派始終都沒變的。
衛思燚向來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你要膈應我,我就打你。可登基為帝後才發現有些事是不能這樣簡單就了結的。大衍作為萬國之宗更要講究師出有名,不然人家背井離鄉剛搬到你隔壁就被打,在外人看來怎麽着都點不能容人的意思。于是北胡也就猖獗至今。
有道是不如意事常**,有時候裝大度也要看對方領不領你這個情。衛思燚摟着酒杯,有些胃疼地想。
場面是個尴尬的場面——坐在右側的大衍群臣臉上挂着“你似乎活不長了”幾個大字,神情近乎悲切地看着殿中那人,番邦使臣聽了随從的翻譯後也相繼驚掉了下巴。殿內一陣不尋常的死寂過後,兩邊的人繼而好整以暇地開始看戲。各位皇親盯着剛才大放厥詞的北胡來使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禦座上的衛思燚最先反應過來,撫掌爽朗一笑,往前探着身子,頗細心地問道:朕方才沒聽錯吧,北胡王要什麽?”
那北胡使臣全然未知,但下坐的大衍群臣心知陛下脾性,知道這聲笑不尋常。
這名北胡來者不像是土著北胡人長相,鼻子眼睛倒有幾分大衍人的影子,估摸是大衍邊境百姓和北胡人通婚而來的。看來北胡族确實變化不小啊,從前的北胡與外界基本不通來往,更別說與外族通婚了。世世代代的族內婚制都開始摒棄,足以看出北胡王改制換俗的決心。衛思燚微眯着眼,不動神色得審視那使者,不知在想什麽。
那北胡使者的中原話講的不太流利,語速很慢,但發音還湊合,沒那股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