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心叵測
天不見亮,沈延玉又照例早早地跑到太醫院來了。
“徐大人,這上面有些字,我不認識。”沈延玉手裏攤開着一本藥典,頗有些窘迫。前世她一直不受人待見,母妃早逝,也從未有人正經教她識字。
徐煥啞然,也不由得想起了五公主在宮裏的處境,随後嘆了口氣。
“無妨,臣來教您。”
“又麻煩您了。”沈延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徐煥能教她學醫,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
忽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遲疑地開口:“徐大人,若我想去上書房,可有什麽辦法?”
徐煥教她,無非讓她多學會幾個字,而且她不想一直麻煩他。只有去上書房學習六藝之道才是她最該走的路。那是她才能做一個真正的五公主。
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徐煥怔怔地看着她,忽地低頭笑了笑。
“上書房的總師傅張大學士與臣還算有幾分交情,臣過幾日便托他去向皇上請示。”徐煥話剛剛說完,就感覺一雙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徐大人,謝謝您。”沈延玉的聲音有些低,卻透着真誠,萍水相逢不過幾日,徐煥卻能真心為她着想,這種溫暖,自從母妃去世後,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不過,公主這幾日還是得跟着臣識字,去了上書房,也可盡早跟上課程。”
“好。”沈延玉笑了笑,低頭繼續整理草藥。
藥監局院子裏的架子上擺滿了藥材,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草香。
接下來幾天,沈延玉一邊跟着徐煥學習醫術,一邊跟着他識字。
而她父皇那邊也應了。不過他由始至終,卻也沒有來看她一回。
沈延玉搖頭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呢?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她去上書房的日子了。
上書房開課的時間早,每日卯時,天不見亮就開始早讀了。過一個時辰便會有師傅來授課,沒有特殊情況,未時才可散學。而這裏的每一個授課師傅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學士。
沈延玉今日特意給自己好好梳洗了一番,又理了理衣擺,就進去了。
她今天起得有些早,就是不想惹人注目。
果然一進去,沒人。
她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就坐下了,放好了自己的書冊,就拿出徐煥給她的書冊開始溫習。
慢慢地,一些皇子公主也來了。上書房除了特別為皇子開設的兵法課以外,其他的課都是不分男女,在一起聽學。
門口傳來一陣嬉笑聲,果然就是四皇子沈易陽進來了,他身後還跟着三皇子沈安辰。
“喲,這是哪個,怎麽沒見過?”
一只男孩子的手撐在沈延玉的桌子上,迫使她擡頭。
沈易陽剛剛也是瞧見角落來了個新面孔,像沒見過,但他那些個兄弟姊妹,哪個他不認識?
沈易陽第一眼沒有認出她也不奇怪,他從未将誰真正放在眼裏,再加上沈延玉之前穿得落魄。如今她好好梳洗一番,自然是大不一樣了。
沈延玉對她這個四哥上有印象的,他本性倒是不壞,就是跋扈了些。
“四哥,我是延玉,排行小五。之前未能和四哥得見,如今就在一起聽學了。”沈延玉面上還是帶着客氣的笑意。
沈易陽對她沒什麽印象,只是低頭看着她桌上的書,噗嗤笑出了聲。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在看這種初級的書。”
沈延玉知道他在嘲諷自己,倒也不惱,還是同他客客氣氣的:“小妹是第一次聽學,基礎自然比不過各位哥哥們。”
沈易陽挑了挑眉,也沒有再管她,只是和旁邊的其他幾個皇子打作一團。
“沈易陽,你能不能安靜?”坐在靠前位置的沈和真轉過頭來,似乎十分不滿他大聲喧嘩。
“晨讀還未開始,你管我?”沈易陽不屑地沖她揚了揚眉毛。
眼見這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沈和真旁邊一直坐得端端正正的少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阿真,不得失禮。”說話的少女身着一襲淡紫色浣花長裙,聲音溫柔,一颦一笑,如空谷幽蘭。
“姐姐。”沈和真頗有些委屈地看着那個少女,卻沒有再和沈易陽吵嘴了。
能讓沈和真這般聽話的,還有這樣的氣度,應該就是沈和真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大公主沈端寧了。
沈端寧似乎注意到了沈延玉的目光,對着她微微颔首一笑。
然而那笑看着恰到好處,滴水不漏,她的眼神卻讓沈延玉莫名感到了一絲不自在。
可她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這位大公主,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
她正要低頭看書,就聽得一聲嬌笑。
那聲音她再耳熟不過了,當即就暗暗皺了皺眉。
果然,沈和真向她走了過來,斜眼瞧着她:“你也配來這裏?不過是一個奴隸生的,真是髒了我的眼。”
沈延玉擡起頭,笑意不達眼底:“三姐,無論如何,我都是沈氏子女。怎麽,三姐的意思是沈氏子女不配來此麽?”
沈和真倒是沒想到她竟然敢開口嗆自己,旁邊的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尤其是看到沈和真被人堵了話頭,更是有些幸災樂禍。只盼着她倆吵起來,讓他們看看笑話。
“阿真,還不快回來,成何體統。”沈端寧似乎有些不悅,身為皇女,自然要識得大體,怎麽可以同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官宦庶女一樣。
沈和真似乎很聽她姐姐的話,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沒有做什麽。
她低頭在沈延玉耳朵低語:“你等着,本公主會慢慢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沈延玉對她的話倒是不在意,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可沒時間同她鬥這些。
正好晨鐘響起,該上課了。
“呸,真是晦氣,大清早的又見到這個妖孽。”沈易陽啐了一口,一臉嫌棄地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易陽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好大家都聽得見。沈延玉也有幾分好地擡起了頭,就看到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站在門外,水還在不斷地從他身上滴落。
外面沒有下雨,這人倒像是從池塘裏撈出來的一樣。打濕的碎發微曲,貼在臉上,露出一雙幽深的眼。
竟然是他,那天那個少年。
沈延玉看着他,雖然臉上還帶着傷痕,卻像是好了很多。
而那少年一語未發,經過沈延玉的位置時。像是從未見過她一樣,掠過她,徑直去了自己的座位。
晨鐘響起,講學的師傅也到了。
她偷偷望向那少年的方向,他就坐在旁邊不遠處,身上還在滴水,他卻毫不在意,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專注地看書聽學。
沈延玉收回了目光,沒想到他也在這裏,看來他真是自己的親人了,可她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個哥哥。
一天的課程說快也快,沈延玉第一天學得非常吃力,她今日剛來,師傅授課的內容對于她來說太過晦澀深奧。
深受打擊的沈延玉,一路上還在抱着今天的書卷啃,一遍一遍地看師傅所教授的內容
忽地,幾個人将沈延玉攔在了半路。
為首的是沈和真和沈惜容,還有沈易陽和沈安辰等人。
這群人明顯是來者不善,沈延玉暗暗握緊了手裏的書卷,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沖他們行了禮:
“延玉見過幾位皇兄,姐姐。”
她正想繞路走開,沈惜容就一個箭步沖上來,大手一揮,攔住了她:
“想走?今兒可沒那麽容易。”
沈和真沒有動,可她身後的幾個人慢慢向她圍了過來,手中還提着一個蒙着黑布的籠子,沈延玉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