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世夫婿
太皇太後的壽筵還在繼續,舞姬們剛剛退下。就聽文若皇後席下的白貴妃柔柔地向太皇太後施了個禮:
“皇祖母,真兒知道了您的壽筵将至,便自己編排了個舞,每日練上好幾個時辰,就是盼着您瞧了能歡喜。”
太皇太後欣慰地笑了笑:“是麽?真兒那丫頭倒是有心了。”
不多時,鼓聲響起,時而如疾風驟雨,時而如雁過留影。婉轉了幾個回合,營造出肅穆澎湃之勢。
一個紅衣少女疾步如飛,腳上纏着銅鈴,行動間叮當作響。她手中持着一條黑色長鞭,腰若無骨,足尖輕點,長鞭旋轉了幾個來回,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
臺上少女英姿飒爽,席間鼓聲傾覆江海。衆人皆是看得一驚。
沈延玉拿着一塊脆生生的點心,嘎嘣咬了一口。沈和真這舞跳得還真是好。
對席裏不少世家公子都看呆了眼,這四公主不過十二歲,就生得如此姿容,若是及笄之後,恐怕更是了不得。
連太皇太後和皇上都面露贊賞,白貴妃更是心下暗喜。
鼓聲一轉,沈和真的長鞭換了個方向,那鞭子在她手中如同一條靈活的蛇,直舞得人眼花缭亂。
不多時,她紅唇勾笑,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身,紅綢蹁跹,落地時恰是紅梅飄零。
太皇太後開懷大笑,耳垂上的紅寶石輕晃:“真兒這風采當是女中豪傑,日後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小子。”
“太奶奶,真兒日後要嫁,自然也是嫁能配得上我的當世英雄。”沈和真昂着頭,尋常女兒家聽到這話必定是羞紅了臉,她倒是一臉坦蕩。
這話惹得太皇太後更加開心了:“不愧是我沈氏的兒女,你這股子勁兒啊,還頗有你皇爺爺當年的風骨。”
“真兒年幼,口無遮攔,還請皇祖母莫要見怪。”白貴妃雖然口上苛責,眼裏卻是滿滿的笑意。她雖然沒有誕下皇子,所幸兩個女兒這些年給她掙足了面子。
席上的人一來一回上演着家庭和樂的戲碼,沈延玉覺得這可比看唱歌跳舞有意思多了。
臺上的文若皇後時不時咳嗽幾聲,沈延玉瞧了瞧,她面上頗有些倦色。早就聽說文若皇後身子不大好,看來是真的。
旁邊的皇帝沈垣從腰間掏出了幾顆藥,像是為文若皇後随身準備的。她服下藥後臉色倒是好了很多。
看來,她父皇和文若皇後的感情确實挺好的,不然就憑着文若皇後那弱柳扶風的身板,恐怕在這宮裏早就吃了大虧。
沈延玉也懶得管他們琴瑟和鳴,她只是想看看這些人之間的關系。吃了太多糕點她倒是有些口渴了,伸手去摸索自己的茶杯,眼睛還盯着席上的幾個人。
如果皇上是偏愛文若皇後的,那麽太子的地位應該是穩固。白貴妃雖然看着精明,卻沒有皇子。想來她應該是個明哲保身的主。
沈延玉一邊琢磨這些人明裏暗裏的關系,一邊把摸到的茶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口。
“你……”
沈延玉正拿了一塊酥點往嘴裏送,就聽到旁邊的沈琏的聲音。她側過臉,只見他冷冷地看着自己。
沈延玉有些不明所以,嘴裏還咬着半塊酥點,呆呆地瞅了他一眼。他怎麽看上去像是生氣了。
只是在她低頭準備喝茶,看到自己桌上有兩個茶杯時。她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被嘴裏的酥點給嗆到了。
她掩嘴咳了幾下,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邊只想扯着袖子把自己的臉給遮得嚴嚴實實的,順便找個地縫鑽進去。
自古以來,只有極親密的人才會共用一個茶杯。她竟然拿錯了杯子喝茶,怪不得沈琏看着像是生氣了。
沈延玉這下犯了難,還回去也不太好,不還也不太好。她瞅了瞅沈琏,又看了看茶杯。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轉頭向沈琏道歉:“對,對不住,我看錯了。”
沈琏看都沒看她一眼,也不同她說話。
沈延玉心下無奈,說好井水不犯河水,她好像又加深誤會了。
不知是喝了太多水,還是氣氛有些壓抑,她起身想去如廁。離開那個席位,她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沈延玉走後,沈琏看了一眼旁邊桌上的茶杯,想到了她剛剛用他的茶杯喝了水,立馬蹙眉,別過了眼,耳根染上了一層緋色。
而這邊的沈延玉解決完三急問題,就順便在萬壽宮附近溜達溜達。反正現在壽筵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晚上的家宴得好好準備一番。她剛剛鬧了個大烏龍,恐怕此刻沈琏也是不樂意看到她的。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本想着再過會兒就回去,卻看見一堆草叢裏有個東西扭來扭去。
沈延玉一時好奇心也起來了,貓着身子慢慢靠了過去,看起來還挺壯的,晃得這草直打抖。
是貓還是犬,難不成是什麽新鮮玩意兒?這兒的草生得有半人高,完全看不真切,沈延玉正探頭望過去,腳底下被石頭絆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向前摔去,同時一個男子受驚的聲音高揚:“啊!”
天旋地轉,她摔在地上,眼前還是半人高的草叢,只是草叢裏多了個白衣少年。
沈延玉被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哆嗦着手指着草叢裏慢慢站起來的人:“你,你誰啊?”
“這位姑娘,在下知道自己委實不應該長成這般風華絕代,但你不知道現在矜持的女子才惹人憐愛麽?”草叢裏的人拍了拍衣袍上雜草和灰塵,擡頭沖她笑了笑。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月牙長袍,看樣子約摸十五歲,一雙桃花眼微微流轉,眸中含光,柔情似水,卻不會讓人覺得唐突。哪怕是面無表情,也是自帶了三分笑意。
這模樣,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瞧着他此刻的樣子,沈延玉倒是麻溜地爬了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從懷中掏出了一面手持的銅鏡放在他面前:
“這位公子,我看您還是自個兒瞧瞧您這風華絕代的模樣吧。”
只見他眸光流轉,自顧地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擦拭了臉上的灰塵,似乎完全不知道沈延玉是在打趣他此刻灰頭土臉。
“姑娘手擡高點,讓在下瞧瞧我的頭發有沒有亂。”
見他還在這兒順杆爬,沈延玉嘴角一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之人。
不過她看着面前這一張笑臉,越看越眼熟。她正仔細地盯着他瞧,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麽。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好像知道這是誰了。
生得這樣一雙勾人的桃花眼,還穿着白衣。這天下除了那個傳說中百世不遇的天才白重山,再找不出第二個。
沈延玉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前世他們并沒有太多交集,可卻是沈琏逼着自己嫁給他。她不堪受辱,才被逼自盡。
只是她記得從前的白重山雖然也愛笑,可從不會笑得這樣肆意明媚。他的笑像春山空雨,總給人幾分凄清疏離之感。
重生以後,她還以為他倆應該不會再見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在太皇太後的壽筵上相遇。
白重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這姑娘盯着他出神,不是傻了就是瞧上他了。很顯然不是個傻的。他往後又退了一步,小姑娘家家,都說了要矜持了。
沈延玉趕緊伸出手隔開了兩個人的距離,敵情未明,還是躲為上計:“這位公子,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這白重山是那笑面虎,綿裏針。況且兩人從前身份尴尬,現在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沈延玉一提裙子就跑了,身後的白重山故作老成地摸了摸下巴,欲擒故縱,什麽年代了,話本裏都不流行這個方法了。
白重山擺了擺手,繼續鑽進草叢裏,一手抓住一只大蟋蟀,眉飛色舞地放進了竹筒裏,收好竹筒後,他将長發一甩,闊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