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蓮一朵

雖說今日太皇太後壽筵,宮中委實熱鬧了一番,還特意準許了皇親貴胄家的公子小姐在宮中逗留,但沈延玉卻沒什麽賞玩的心思。

她本就沒什麽朋友,人多嘴雜,她可不想平白惹上什麽是非。只想着去太醫院找徐煥,等夜裏家宴時再露面。

出水雲亭處,不少世家貴女正圍坐一團,共同品茗賞花。而對面坐着的是沈易陽和沈安辰一衆皇子。

沈延玉本來還想瞧幾眼美人兒,卻不想和沈易陽的目光碰了個正着。後者像是沒看到她,繼續和對面的世家貴女們攀談。

怪不得太皇太後壽筵還要宴請世家貴女,看來還是順帶給皇子們物色日後的妃子。

沈延玉懶得摻和這些,徑直就走了,亭中一位身着淡藍色長裙的少女本來在和幾個女伴交談,但是見到沈延玉後,目露詫異,随後展了笑顏,邁着小碎步向她迎了過來:

“玉妹妹,別來無恙啊。”

說話間,也是親昵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沈延玉本來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握住了手,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人是誰,她們很熟嗎?

沈延玉不着痕跡地抽出了手。

那少女見她抽出手,先是一愣,然後便頗有幾分委屈地看着她:“玉妹妹,我是若琳呀,兩年前我們見過的,還約着一道玩耍,妹妹總歸不會忘了我吧?”

若琳?沈延玉在腦子裏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陳若琳,戶部侍郎家的庶女。好像家中有人做了皇上的妃子。

“陳姑娘,有何事麽?”沈延玉回她一笑,只是眼神沒有半點笑意。

陳若琳雖然對着沈延玉,眼神卻時不時往沈易陽那邊飄過去。

“今日進宮,我便想着能不能見到你,玉妹妹,今日……”

“按理說,你當稱我一聲公主才是。”沈延玉打斷了她的話。

陳若琳先是一愣,她沒想到沈延玉會這樣說,倒是顯得她不懂禮數了。她趕忙彎腰行了個禮:“玉……公主,是臣女失禮了。”

陳若琳眼神一凜,沒想到沈延玉今日的态度如此冷淡,思及此,她倒是有幾分不悅。

“五公主,今日各家姊妹都在此,不知公主能否屈尊和我們一道賞花呢?”她說話時一臉的真誠,卻聽着莫名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味。

“我還有些事情,恐怕今日就不能和大家相聚了。改日有時間我一定相陪。”她還得回去取給太皇太後準備的壽禮。

“那真是可惜了呢。”陳若琳咬了咬下唇,似乎十分惋惜。

沈延玉正要離開,冷不丁就被人伸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中的玉镯磕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呀,公主,您怎麽摔倒了,天雨路滑,您可要小心些呀。”陳若琳立馬過彎腰扶起了她,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的笑。

沈延玉看着她,剛剛分明是她将自己絆倒的。

可是陳若琳的一張小臉上都寫滿了擔憂,剛剛她倆站的近,旁人也只以為沈延玉是不小心滑倒的。

沈延玉彎下腰,将碎成兩半的玉镯撿起。

陳若琳看着她手上沾了泥,眼底浮現出幾分嫌棄,不動聲色地和她隔了點距離。

“倒是可惜了這玉镯了,看着樸素了些,改日琳兒給您送幾件琳琅閣的新貨。”

沈延玉看向她,嘴角勾笑:“不用勞煩陳姑娘了。”

陳若琳心底一陣嫌惡,她也就是随意客套一句。還好這傻子不識貨,琳琅閣的首飾可不便宜。

突然一聲脆響,霎時鴉雀無聲。

陳若琳身子都在顫抖着,瞪大了眼睛似乎還在發懵,左臉上清晰可見的紅指印,還染了污泥。

沈延玉收回了手,瞧都沒瞧她一眼。

陳若琳掩下眼中的恨意,捂着臉低低啜泣,她本就生得楚楚可憐,這一哭更是梨花帶雨。

亭中的六皇子急忙沖了過來,看到沈延玉冷着臉,以為她又要欺負陳若琳,便護在陳若琳身前:“你自己不看路,無端端打別人作甚?”

沈延玉冷冷一笑,自家兄弟姊妹不幫,反倒被外人幾滴眼淚給勾了魂。

“我打便打了,還需要找理由麽?”

聽她這話,那“護花使者”六皇子心下也有些羞惱,一時情急就脫口而出:“你還不快跟陳姑娘道歉。”

旁邊的陳若琳淚痕猶在,輕輕扯了扯六皇子的衣擺,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搖了搖頭:“六殿下,是琳兒的錯,請您不要錯怪五公主,是琳兒沒有及時扶住公主,才害她摔倒的。”

“喲,陳姑娘這認錯态度很好,自我反省的不錯,六哥,陳姑娘自己都說是她錯了,那我也無需道歉。”沈延玉笑了笑,立馬接住了她的話頭。

此言一出,陳若琳和六皇子都愣住了,他們何曾見過這般厚顏之人。

那六皇子看佳人落淚,卻尤帶了幾分倔強,心下一軟,面對沈延玉就更是不依不饒了:

“你,今日必須向她道歉。”

“行行行,”沈延玉嘴角勾笑,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她白淨的小臉上又染了些泥,“陳姑娘,對不住了,今日我下手重了些,下次我會注意力道的。”

陳若琳瞧着她的眼神,脊背突然一陣寒。

沈延玉轉臉對着六皇子:“六哥,我也道歉了,可以讓我走了吧?”

六皇子瞪着沈延玉,這哪裏是道歉,明明是在威脅人家。但是一下子他也不知從何處反駁,漲紅了臉,正要發作。

“沈之行,你上次不是說我宮裏那八哥嘴巧麽?跟我去我宮裏,送你了。”沈易陽也站到了旁邊,沖六皇子沈之行揚了揚下巴。

“真的麽?謝謝四哥!”沈之行一聽沈易陽願意把那只八哥送他,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那只八哥最擅學舌,有趣得很,他向沈易陽讨了好幾次,都沒答應。今日竟然說要送給他了。

沈之行怕他反悔,立馬央着現在就去取。一下子就将旁邊的陳若琳抛在腦後了。

見六皇子要走,陳若琳當下就有些又氣又慌,衆目睽睽,那沈延玉害得自己這般落魄,怎麽能輕易就這樣算了。

陳若琳想擡頭用淚水挽留一番,卻正對上沈易陽的目光,心下一喜,她知道這個四皇子一向厭惡沈延玉,今日她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想來他定然會偏向自己。

沈易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一臉嫌惡地開口:

“醜八怪,真是難看死了。”

陳若琳臉上的笑容當時僵硬了下來。

在場的貴女皇子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陳若琳低着頭,臉色紅白交替,十指緊緊抓着衣裙,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恨意。

她喉頭抖動,面上還扯着笑,柔柔地對沈延玉行了個禮:“五公主,今日讓您見笑了,若琳告退。”

只是她的話語裏,多了幾分鋒利。言畢便離了人群,不知要去哪裏。

沈延玉握着手裏的碎成兩半的玉镯,神色有些黯然,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轉眼到了傍晚,萬壽宮殿正上是一方上好紫檀木雕長椅,左右雕龍刻鳳。太皇太後腿上搭着狐裘,左右幾個宮女太監随侍着。

沈延玉跟着一衆皇子公主進了殿,沈琏也在其中。

殿內燃着熏香,聞着倒是十分安心。

照例向太皇太後行禮祝壽,一群人便分坐在兩旁的坐席上。

這是家宴,主要是太皇太後和兒孫們相聚,送了禮,便一道去用膳,皇上皇後用膳時才會到。

太子沈成岸向前一步,手捧着一個鑲玉的木盒,跪地向太皇太後行禮:

“成岸祝太奶奶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太子有心了,快快起來吧。”

“謝太奶奶,”沈成岸起身,将手裏的木盒恭恭敬敬地擡起,“這佛陀乃是成岸用獨山玉所雕,望太奶奶喜歡。”

底下的宮人将沈成岸手裏的木盒接了過去,一打開,表示一個雕得精細的佛陀。太皇太後目露贊許,連連點頭:“太子有心了。”

沈延玉偷偷看了看自家這位太子大哥,因着日常太子是有專門的太傅,不會同他們一道上課,如今才十六歲,卻也跟着父皇一起處理政務了,所以素日裏幾乎見不着他。

只見他眉眼俊朗,卻是全承了他們父皇的涼薄,天生自帶了幾分疏離,似那清泉中一捧明月,瞧着在眼前,卻又似觸不可及。

随後沈端寧也向前柔柔地行了個禮:“太奶奶,端寧祝您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沈端寧送的是一方幾丈長的刺繡,上面的牡丹花,一針一線,煞是秀美。這禮物自然是讨得太皇太後一陣歡心。

幾個皇子都送了禮,拿出手的東西無一不是貴重之物。

輪到沈延玉,她向前一步,仰着笑臉祝壽:“延玉祝太奶奶福壽雙全。壽極無疆。”

随後宮人也将她的禮品帶了上去給太皇太後瞧。本只是過個客套,卻在打開木盒的一瞬,太皇太後眼神一滞,瞧了瞧沈延玉:

“你送哀家此物是何意啊?”

座下人皆是一驚,瞧着木盒裏不過是一個民間孩童玩耍用的雞毛毽子。

不少人心裏都暗自偷笑,真是窮酸,太皇太後壽筵,竟然敢送這種不入流的東西,怕不是要惹太皇太後不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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