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點小糖

入夜,小滿還在房間裏認真地繡花。她目前看起來還是很規矩的,沈延玉同她說什麽,她都老老實實的去做。

沈延玉出了門,又到了之前發現小木屋的地方,環顧四周,之前的那個太監像是不在。

上次她看到的那雙眼睛,一直讓她十分在意。她總覺得自己必須來這裏探查清楚。

她今日穿的是小滿多餘的宮女服,梳着雙丫髻,乍一看和一個普通的宮女沒什麽區別。她走近了些,但那木屋今日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了,凄清破敗,反而有點瘆人。

借着月色,她緩緩踱步到了木屋旁,确定四周沒人後,她才點起了火折子,卻沒有看到那雙眼睛了。

她正奇怪,難不成是那個太監将人轉移走了?如此一來,這件事就更加蹊跷了。如果是廢妃被關在這樣的木屋裏不足為奇,但是那個太監的态度卻像是在專門看守這兒一樣。

她不死心地用手将門縫撐開,想看看裏面的場景。這門鎖像是被人常年撞擊,正好可以将手伸進去。她的手剛剛将門扒開一道口子,就一陣劇痛傳來。

沈延玉用力咬着下颚沒讓自己叫出聲。裏面有人正張着嘴咬她的手。

牙齒沒入肉中的痛感疼得她額頭青筋直跳。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來害你的,別怕,別怕……”手被咬着,她也不敢硬扯,就怕給自己扯下一塊肉。只好一直輕聲細語地安撫裏面的人。

她哆嗦着手從懷裏掏出幾顆蜜餞從門縫裏塞了進去。只盼着裏面的人咬蜜餞,別咬她了。

她手指都快疼得沒知覺了,咬住她手指的嘴卻慢慢松開了。

沈延玉急忙抽出手,手指上被咬出了血,還好咬得不算很深,她急忙用嘴吹着手指。

寸寬的門縫裏,一張臉抵在上面,卻是面目猙獰,布滿了傷痕,看起來十分吓人。

沈延玉盯着自己的手指一陣心疼。

那人的手指只能将将從門縫裏伸出來。上面勾着一塊玉牌,一直沖着沈延玉晃動。而她還在無聲地張着嘴說話。

“給我的?”沈延玉疼得倒吸涼氣,開口問她。那人點了點頭。

沈延玉伸出帶血的手,拿過了她手中的玉牌,上面寫着她不認識的字。

不知為何,看她這樣子,沈延玉原本還有些生氣,此刻倒是多了幾分不忍。

這人看來被關在此處很多年了,渾身惡臭,那一張臉上猙獰可怖。自古女子最愛惜容貌,尋常人變成這番模樣,恐怕早就發了瘋。

身後有淺淺的腳步聲,好像有人來了。

沈延玉最後看了她一眼,那女子抵在門縫上,雖然一張臉吓人得緊,可那雙眼睛卻是生得極美,手裏還捧着那幾顆蜜餞,望着沈延玉不停地流着眼淚。

那腳步聲不僅沒停,反而越來越近,沈延玉不敢逗留,撒丫子開跑。

她背後突然汗毛倒豎,一股壓迫感襲來。呼吸陡然一滞。像有什麽東西戳破了她的衣衫。

沈延玉從懷裏掏出一個罐子,正要往回一撒。猛地感覺左邊巷子裏伸出一只手,把她胳膊一拽,就拖着她走了。風呼啦啦的往她脖子裏灌,吹得她閉上了眼睛。

終于停下來時,她彎腰幹嘔了一陣,跑太快了,胃有點難受。

“你受傷了?”那聲音沙啞低沉,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覺緊了些。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延玉才驚喜擡起了頭。黑衣長袍的沈琏正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胳膊。

“沈琏,原來是你。今天真是多虧你了。”要不是沈琏,她今天就危險了。她雖然随身備了些藥粉,但若是遇到高手估計也懸了。

沈琏沒有說話,只是皺眉看着她帶着血跡的手指。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延玉擺了擺手,似乎毫不在意:“這個不疼了,是我不小心弄傷的。”

她擡起手時,才想起沈琏還捉着她的胳膊。

沈琏也是一愣,随後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縮回了手,他微微別過臉,語氣頗有幾分無措:“抱歉。”

“你不用在意,這也是事出有急……對了,你怎麽也在這兒?”怕他尴尬,沈延玉急忙扯開了話題。

“恰巧路過。”沈琏的話說得風輕雲淡,目光落在她還凝着血的手指上。

沈延玉點了點頭,也沒有多懷疑。

沈琏似乎不再多言,只是從懷中拿出了一瓶藥膏和紗布,微微屈身,将塗了藥的紗布纏到了她的手指上。

“我沒事,真的,一點都不疼的,你……”沈延玉急忙開口,卻在看清藥瓶上的字時,微微愣住了。

這是她以前送給他的雪肌膏,他竟然還随身帶着。

沈琏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專心地低頭為她纏着傷口。長發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臉,清冷的眉眼只盯着她的手指。

沈延玉忽地不說話了,盛夏的夜風吹過,有些燙人,燙得她臉上一陣熱。

沈琏已經包紮好了她最後一根手指,擡起頭,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了,他又往後退了一步:

“這幾日不要碰水。”

沈延玉愣愣地看着他,他竟然不好奇她出現在那裏的原因,甚至連那個追着她的人也不問。明明她還穿着宮女的衣服,可他卻一點也不在意這些。

沈延玉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包成幾根粽子一樣的手指,心情有些複雜。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風吹過沈琏的衣袍,他的眉眼清冷,像是星光揉碎在了眼中。

“沒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忘了跟你說了,前幾日我搬去了流螢宮,離你那兒有些遠。你要是再送我一趟,回去就得晚了。”

她不想讓沈琏太累,就搶先往前走了幾步,沖他揮了揮手。

只是她剛剛轉過身,就聽到刺啦一聲,後背就一陣發涼。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瞳孔瞬間放大了。

完了,好像之前那個追她的人刺破了她的衣服,剛剛她動作太大,肯定把後背的衣服扯開了!

她急忙用手捂着後背轉過身,果然摸到了破開的布料。

她一張臉紅了又紅,十分窘迫。手足無措地看着沈琏,眼睛裏滿是羞惱。

面前的沈琏也愣在原地,等他反應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慌張,急忙別過臉,眼尾紅得像是要滴血了。

“你,你……我……”

沈延玉語無倫次,眼睛無措地盯着他,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件寬大的衣袍輕輕落下蓋在了她頭上。

她剛想擡頭,頭頂沈琏的聲音就響起了,輕飄飄地,尾音都在顫抖:“別看我。”

“好,好……”沈延玉臉上一陣熱,熱得她說話的聲音都弱了下來。鼻間全是淡淡的竹葉清香,她覺得有些暈乎乎的。

夜幕低垂,繁星滿天。

沈延玉身上蓋着沈琏的衣袍,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

一路無話。

第二日,沈延玉剛剛将雀翎宮那些蟋蟀照料好,走到出水雲亭時,就碰到了白重山。

“公主,別來無恙啊。”白重山似乎總是那般熱情洋溢,見了誰都得打幾聲招呼。

“白公子,倒是很有閑情雅致啊,還在這兒賞花呢。”雖然她對白重山并不熟悉,不過他倒是個待人熱情的,她也自然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白重山嘆了口氣,似乎覺得很無趣:“在下雖說是太子侍讀,平日裏也清閑得很。正想着能找點什麽樂子。”

“對了,公主,過幾日是例行的觐佛之行,到時候您肯定也可以跟着一起去靈塵寺禮佛。那寺裏的美食可是一絕,景色也是出了名的。”

觐佛之行?好像她聽說過,太皇太後信佛,每年都會定時讓皇室衆人一起去普度山的靈塵寺,以前她年紀小,所以一直沒有去過。

“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那到時候是可以出宮了?”她一直待在皇宮,從來沒有出去過,不由得對外面心生好奇。

他倆正在聊着,突然一根黑色的長鞭就狠狠打在了他們中間。

沈延玉和白重山都是吓了一跳,齊齊回過頭,只見一身紅衣的沈和真手拿着鞭子看着他們。

“喲,小表妹今日怎麽這麽大火氣,讓你少吃點橘子你偏不聽。”白重山倒像是無所謂,他和這個表妹一向是互相諷刺慣了的。

“呵,白無賴,你躲了我這麽多天,怎麽,總算不當縮頭烏龜了?”那沈和真也不知道為什麽,似乎十分火大。

沈延玉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免得這兩人掐起來誤傷到她這種無辜的路人。

沈和真柳眉一挑,手裏握着鞭子指向沈延玉:“你躲着我,倒是來和她私會。”

沈延玉和白重山面面相觑,怎麽有種被捉奸的感覺?

沈延玉沖白重山擠了擠眼,還不快跟你表妹解釋清楚。

白重山聳了聳肩,誰知道她發了什麽瘋?

沈和真瞧着那兩人“眉來眼去”的,不怒反笑:“原來,你喜歡的是她。”

突然被指的沈延玉,只覺得一頭霧水,她做了什麽就和白重山看起來有勾連了?

“三姐,你誤會了,我們沒什麽關系。”

“有你說話的份麽?”沈和真仰起下巴打量她,又看向了白重山,“你倒是饑不擇食,這麽個賤奴生的,也瞧得上眼。”

白重山皺了皺眉,語氣也一改平日的輕佻:“姑母就是如此教你的麽?”

“與你何幹,你管好你自己再說罷!”沈和真也生了怒氣,這還是白重山第一次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她指着沈延玉:“我告訴你,你喜歡她也沒用,舅舅才不會準許你娶她的,你們別癡心妄想了。”

話說出口,她又有些後悔了,她明明是不想嫁給白重山的,可是看着白重山竟然喜歡沈延玉,她就覺得無名火起。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反正我娶誰都不會娶你的。”白重山挑了挑眉,語氣也漫不經心。

沈和真的目光在他倆之間轉了幾回,她咬着牙冷笑:“白重山,你為她跟我頂嘴,你等着。”

她斜了一眼沈延玉便走了。

“公主,對不住了,我這個表妹……”白重山搖了搖頭,畢竟也是公主,還是他的親表妹,他也不好說透。

只是帶着歉意看着沈延玉,今日之事也是因他而起:“我改日去找她好好理論,免得她胡說。”

”那就有勞白公子了。”沈延玉也覺得無趣,沈和真看她不順眼,也不是第一天了。

入夜,沈延玉正躺在床上,一想到過幾天可以出宮,她就有些興奮。

也不知道沈琏會不會去……

想到沈琏,她的臉又一陣發燙。昨晚的事太尴尬了,她都不知道下次再見到他,該怎麽開口同他打招呼。

只是此時的她還沒想到沈和真對她和白重山的誤會,在日後真的會給她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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