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飯店裏出來，徐傑一路坐車回到家。開門的時候，發現于東風在客廳裏正拿着螺絲刀跟熱水器奮鬥。早幾年于東風買房把存款都折騰進去了，後來實在沒剩多少錢搞裝修，就只好買二手家具和家電湊合着用。好比這個熱水器，最近總犯毛病，時不時的就會打不出火。徐傑本來記得這事，打算有空了就去買個新的。但沒想到這一天于東風在家閑着沒事鼓搗起這個了。

徐傑用手搓了搓于東風的腦袋——于東風總是喜歡徐傑這樣摸他，不知不覺徐傑也就拿摸腦袋當做給于東風的獎賞。徐傑問他：“能修好嗎？”

于東風仰臉沖他嘿嘿一笑，獻寶一樣搬起熱水器給他看，說：“線路上的小問題，沒什麽難的。”

于東風對電器電路拿手，徐傑可是對此一竅不通，所以他也就站于東風身邊看了會兒，說了兩句閑話後就準備回屋換衣服。

于東風見他要走，從身後叫住他說：“別換衣服了，下午咱出去轉轉，然後就在外面吃了吧！”

徐傑想想，也成，難得的周末他也不是很想做飯，就回到客廳，坐沙發上看電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于東風閑聊，等于東風把熱水器修理完。

誠如于東風所說，熱水器不是什麽大問題，沒多久就修理好裝回去了，看着打火變的順利無比，徐傑也高興。徐傑在廚房試熱水的時候，于東風又獻寶一樣地掏出一張卡，拿給徐傑看。

徐傑問：“這是什麽？”

于東風答：“公司發的購物卡，相當于3000塊呢！咱今天一塊去花了它，給你看看買兩件衣服。”

徐傑并不是很想讓于東風給自己花錢，婉辭道：“還是給你買吧，我衣服已經挺多了。”

于東風親昵地吻着他的臉說：“我們那工作又不接觸人，穿了好衣服也沒人看。而且，新衣服還是穿在你身上好看些。”

這話聽在徐傑耳裏，驀地一下有些怦然心動。這只大狗雖然不太懂得情調，但偶爾說出一兩句情話，卻能一下子抓住人心。

徐傑用手掩住發燒一般的臉，推開于東風說道：“你快去換衣服吧。”

等于東風換過衣服出門，兩人開車去了商場。徐傑下車後擡腳就打算往商場裏走，卻被于東風從後面叫住。

于東風伸出大大的手掌，抿了兩下嘴巴，對他提醒道：“拉手。”

徐傑無奈地嘆口氣，回頭去拉于東風的手。這麽想可能有些詭異，但徐傑常常覺得于東風太像一只狗了。喜歡在他身上蹭，在他忙的時候喜歡圍着他打轉，偶爾誇他一句能高興好半天，還有出門一定要牽着他，否則他回頭會不沮喪地吃不下飯。

兩個男人手牽手逛商場，雖然有過好幾次，但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徐傑算是天生的gay，從小到大他都對女孩提不起興趣，甚至徐傑也不是很喜歡跟女性湊在一起，比起去讨好女孩子，他覺得跟男性一起相處更自在。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覺得他能坦然地在公共場所與男人有太過親昵動作，像這樣手牽手的逛街，實在是讓他有些緊張。

徐傑一路上緊張地背都繃地直直的，扭頭去看于東風，他卻只顧着興奮地看商場裏這件或那件商品，看到有趣地還會擡起他倆牽在一起的手，指給徐傑看。

他們在商場一樓看到珠寶金飾櫃臺，于東風撒着歡兒地想要奔過去。就在那一瞬間，徐傑腦中閃過‘狗喜歡亮閃閃的東西’這樣的念頭。

徐傑本人對首飾這些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但如果非要他選的話，他更偏愛鉑金這種素雅的或玉飾這種帶靈氣的東西。而于東風則是對金飾情有獨鐘。徐傑一看那金光閃閃的東西就會聯想到暴發戶，因而心中對這種東西厭惡無比。但于東風喜歡看，他也就陪着他轉。

既不喜歡金子，這兩年金價又飙升地厲害，所以在徐傑的腦子裏從來沒想過要買什麽金件。所以當他看到于東分拿出一枚金戒指，一副很想買的模樣，還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一款女式戒指，上面鑲嵌着大大的金花，能看出戒指制作的精良，把上面花瓣的紋路和花蕊都掐地紋絲畢現。于東風瞅瞅戒指，再瞅瞅徐傑的手，然後再瞅瞅戒指，思量了半天也不想把戒指放下來。

徐傑知道他在找一個能買下這戒指的借口，但是自己怎麽也不可能戴這麽一騷包的戒指出門，即便是售貨員小妹承諾他能戴的下去他也絕對不會戴。可是大狗盯着那戒指的眼神又過于可憐，徐傑心一軟就脫口而出：“給你媽買一件吧。”

大狗于是靈光一閃，對哦！媽媽，養育自己多年的媽媽，自己怎麽就不想着給媽媽獻些孝心呢？于東風感激地看着徐傑，眼中好像甚至要閃出淚花，他緊緊握住徐傑的手，用萬分鄭重地語氣說：“好。”

這一下定決心要買後，大狗一氣兒買了兩枚，付了款後，于東風把其中一個盒子給了徐傑，徐傑詫異地看他。

于東風笑着說：“這件是給你媽媽的。”

徐傑握着戒指盒，心裏有些五味雜陳。他以前沒跟于東風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不是不願意說，而是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他媽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就得病去了，等到上中學的時候他爸又重新找了一個，雖然後媽并沒虐待過他，但是他那時候也是半大小子了，跟她實在親不起來。上高中後他幹脆就在學校住宿舍，一般能不回家他都不回去，現在離開老家來到北京，距離那個家距離更遠了，一般他們很少跟徐傑聯系，徐傑也不太打電話給他們。

今年過年，要回去看看嗎？

這個問題徐傑沒糾結多久就被于東風拉到男裝部。于東風是執意要給徐傑添兩件衣服，他自己也買了一件，于是那三千元的購物卡根本就只能付個零頭的帳。

徐傑不太清楚于東風的收入情況，一開始于東風有把工資交給徐傑的想法，但徐傑婉拒了。他不覺得自己應該幹涉于東風太多的私人生活，他不想也有些不敢。徐傑知道于東風對他好，但也想着說不定哪一天兩個人感情淡了，不再好了，那時候自己還是能灑脫一些離開最好。

因為不想去幹涉于東風的私人財産情況，所以對于他一下子刷出去相當于徐傑幾個月工資的行為，他也只是略皺了下眉頭，沒好說什麽。

更何況，徐傑摩挲着手裏的呢子大衣，這都是于東風給自己買的呢。雖然不對這段感情能走多久抱有太大期望，但是能時不時地感受到大狗對自己的愛意，徐傑也是有些感動的。

從商場裏往外走時，兩人仍然是手牽手，走到門口時徐傑遇到現在公司裏的一個同事。

徐傑的工作與美術相關，吃的好歹也算是技術飯，而對方則是負責市場公關，靠的是人脈和嘴皮子。

徐傑不知道這同事叫什麽名字，他本來就不太擅長記人名，而且跟對方雖然在同一家公司，但也沒很多接觸機會。只知道公司裏的老人都叫他小馬，但自己跟他差不多年紀，叫他小馬恐怕又不合适。

正在徐傑糾結應該怎麽稱呼對方時，對方大大方方地對他說：“你也來買東西啊？”

徐傑點點頭，來商場不買東西又來幹什麽呢？徐傑看看對方，以及他身邊的女性，找不到什麽可說的話題，只好用同樣的話問他：“你們也來沒東西麽？”

對方點頭說：“是啊。”

氣氛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徐傑想要找些話題來說，但他貧乏的交際能力使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扭頭向于東風求助，但那只呆狗也是傻愣愣的，跟電線杆一般老實地杵在一邊。

對方接着說：“你們已經買完了嗎？”

對哦！可以問對方逛了多久了。徐傑暗自有些懊惱，這樣的話題都被對方搶先了，他還能說點什麽？難道他要全靠着點頭跟同事交流嗎？

許是對方也覺得跟徐傑實在聊不起來，随便說了兩句就匆匆告別了。徐傑到這時才大大送了一口氣，跟于東風說了聲‘走吧’。

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都和于東風的緊緊握在一起。

徐傑心裏有一點點慌張，那個同事會不會覺得他們兩個這樣握着手很奇怪呢？